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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似是故人來

  罪惡的行為,雖然地上所有的泥土把它們遮掩住,埋葬得又深又實,但是,總有一天,它們會被發現。


  王琳琅覺得,自己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將這層泥土給扒開,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可是,怎麽做呢?在苦苦思索了許久之後,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加班熬到了半夜,她才在紙上將故事的大概編寫了個明白。


  翌日一大早,她就起床了,在院中打了一遍拳,練了一套劍法,她在院中的石桌邊坐下,又開始了奮筆直書。


  明遠過來時,她還在桌邊忙碌著。她一臉淡定,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她的書寫大業之中,那種淡定,那種認真,給人一種攝人心魄的無畏和強大。


  知道她忙碌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的打攪。慧和朝明遠做了一個禁口的手勢,邊拉著他走到了遠處,低聲地問道,“不知師弟有何吩咐?”他麵相端方,舉止有禮,倒是與第一次陰騭的表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明遠微感驚詫,但是他心思單純,倒是沒有多想,隻是側過頭,眼睛骨碌碌地朝院子裏張望,“你的那兩位師兄弟呢?”


  “在這裏,”慧覺小童鞋從牆角邊轉了出來,他的身後是一身白衣的慧染。


  晨曦在倆人身上灑下了滿身清輝,他們迎著光走來,像是踏破虛空而來。


  明遠看著走向自己的倆人,有一瞬間的怔愣,“你們————你們——是釋明的師伯,師叔?”他驚愕地問道。


  一大一小兩個人,頗有默契地同時點點頭。


  “哎呀,我的天哪,這真是————”明遠捂著自己的嘴巴,有些說不下去了。這般年齡的師伯師叔?釋明豈不是太憋屈了?他頗為同情地瞥了一眼在亭子當中忙碌的王琳琅,嘴裏嘟噥道,“走吧,我帶你們去飯廳用膳,然後一起去做早課。”


  他一邊說,一邊引著三個人往外走,“不知那位是慧染?”明遠的大眼睛像是珠子一般,靈活地轉動著,視線在那一大一小兩個人身上不停地打轉。


  “阿彌陀佛,貧僧便是慧染。”慧染和尚唱了一句佛號,安靜地答道。他的眉眼清澈,白衣飄飄,像極一朵出塵的蓮花。


  “師兄好相貌!”明遠真心地讚歎道。


  “這個身體,隻是借我暫住而已。如同房屋,無常一到,就要搬家,切勿執著。”慧染的麵容柔和,聲音更是如同涓涓流水,讓人聽在耳中,竟有一種甘洌的感覺。


  好家夥!竟有這般的覺悟,怪不得釋明那小子不遺餘力地在方丈麵前推薦他。


  “你這人真不錯,”明遠自來熟地挽起慧染的胳膊,“待會兒,做完早課,跟我一同去見方丈大師!”


  許是很少與外人這般親近,慧染有一些略微的不自在,身體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便被他克製了下去。倒是他旁邊的慧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那一抹不自在,甚是機靈地竄過去,一把拉起明遠的手,甜甜地喊道,“這位哥哥,我叫慧覺,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純真,白淨的小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就勾起明遠心底的好感。他鬆開挽著慧染的手,側頭對著慧覺笑眯眯地說道,“我叫明遠,明呢,跟你那師侄的明,是同一個字,遠呢,就是遠方的遠。”


  “那我就叫你明遠哥哥了。明遠哥哥,你多大了?來這寒山寺多少年了?”慧覺偏著頭,睜大一雙晶亮的眸子,好奇地問道。


  “我啊,今年十五歲了,是方丈大師在外雲遊時撿回來的孤兒,自小都待在這寒山寺裏,寒山寺就是我的家。”明遠回答道。


  竟是一名孤兒!可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這個沙彌麵上卻無任何悲戚之色。相反的,他言語活潑,性情樂觀,拉著慧覺,一邊走,一邊解說周圍的景致,講得那個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竟真是一點兒煩惱也沒有。


  看著這樣的明遠,在一旁默默走路的慧和,心底裏突然湧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嫉妒感。這些年來,沉重的心事,像是硬邦邦的鐵塊一般,壓在他的心口,壓得他幾乎難以呼吸,哪裏有像這個傻小子這般快活的時候?或許,傻氣有時候也是一種難得幸福吧!


  三人隨著明遠漸漸地遠去,留下了王琳琅一人在院中。


  這是一個極為安靜的環境。風從院牆外呼嘯過來,撩起了她額間鬢角的發絲,在風中調皮地亂飛,而她卻毫無察覺,端正著身子,提著筆,在白紙上寫個不停。


  她臉上的表情很是豐富,隨著筆下內容的展開,一會兒悲戚得幾乎要滴出淚來,一會兒又高興得眉眼舒展,一會兒又凝重得像是蒙上了一層霜。


  王琳琅完全地沉浸在她所寫的東西當中,完全地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當姬安拎著一個食盒,走進薔薇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美麗的景象。


  薔薇花正在枝頭綻放,那些淡紅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地依偎在一起,從牆的這頭一直攀爬延伸到了牆的那頭,將這院子點綴得姹紫嫣紅,生機盎然。而牆下的木亭子裏,那個一身淺藍服飾的少女,正在奮筆直書。她神情專注,聚精會神,仿佛世間所有其它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考慮之中,唯有她麵前的所書寫的,才是她唯一關心的物什。


  姬安一時間竟癡了,就那樣地靜靜地立在原地,看著那認真做事的女孩,直覺得世間一切的美景,都抵不過此時此景。


  此時,已經日上三竿,金燦燦的陽光,撒得整個小院一片金黃。想著她昨晚熬夜,今日又早起,肚子必定是餓極了,他便踩著一地的陽光,提著那食盒,朝著那個身影緩緩走去。


  “小舞,吃飯了!”他將食盒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輕聲說道。


  “放在一旁,等我把這一章寫完,我自會吃。”王琳琅頭也沒有抬,繼續在紙上寫著。


  她的字是簪花小楷,筆畫清晰,圓潤娟秀,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隻是中規中矩,整整齊齊。倒是比她的牛飲一般的茶藝,稍微地好了那麽幾分。


  姬安的嘴角不由地彎了彎,視線落在那些紙上,無聲地念了起來。


  好似是一出戲劇,在講述一個故事,他好奇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摞紙,從最底下拿起一張,一張接著一張,細細地讀了起來。


  王琳琅直覺一股輕輕淺淺,似有若無的鬆香味,隨著身邊人的靠近,像是一抹無形的輕煙,徑直地往她的鼻子鑽。她鼻翼扇動,訝異地抬眸,正好看見了姬安那如同妖孽一般的安靜容顏。


  “是你?”她驚愕地停下了筆。


  “你的同門都去做早課去了,於是,我便自告奮勇地給你送早膳來了。”姬安解釋道,那張深邃如同夜空的眸子,像是水沁了一般,濕潤潤地,透著幾許暖意融融的光澤。


  “剛才你喚我小舞?”王琳琅按壓下心中那種怪異的熟悉感,挑著眉問道。在外行走時,她常用蘇舞這個名字。而小舞這個稱呼,隻有周圍親近之人才知曉,此人是如何得知?

  姬安心中猛地一驚,但臉上不顯,隻是咧嘴淡淡一笑,聲音低低地回道,“我聽到那個小和尚這樣叫你,就記在心上,剛才便試著喚了你一聲。”


  王琳琅有些懷疑地瞪著他,嘴裏問道,“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仿佛有一場狂風暴雨突然迎麵襲來,姬安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地亂了,他放下手中的紙,凝視著麵前的少女,低聲著聲音說道,“我這個樣子,恐怕你隻是在夢中見過吧,否則,哪能想不起來?”


  “也是哦,你這廝,長得這般招人的,要真是以前在現實中遇見過,那我肯定印象深刻,不會忘記。”王琳琅點點頭,索性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打開放在旁邊石凳上的食盒。


  姬安心中說不出是滋味,他壓下心中的那一刻的黯然,默默地看著對麵的女孩。


  “咦————?今早的膳食也太豐盛了吧?”王琳琅看著食盒的內容,驚訝地叫嚷道。這食盒有三層,每一層都裝得滿滿當當,有包子,饅頭,飯食,粥,湯,還有各色點心,幾碟小菜。


  姬安自是不會說,他早早地派了貼身小廝下山,買到了當地的一些頗具特色的小吃點心,增加到了寺裏的早膳裏麵。


  當下,他眼睛閃著一抹柔和的光,溫聲說道,“吃吧,我估摸著你這麽久沒吃飯,肯定是餓了,就多拿了一些。”


  說罷,將桌麵上的文稿小心地收拾起來,連同那硯台,毛筆,都仔細地放在一邊的木凳上。然後,將那食盒一層一層地擺放到石桌之上。


  他動作嫻熟,舉止優雅,再加上一身好皮囊,給人一種極其爽心悅目的感覺。


  “想不到,你這人還真不錯,算得上是一個好男人,日後做你娘子的女人,肯定是非常幸福的!”王琳琅抓起筷子,一邊大塊朵頤,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時,他一身青衣,麵目俊美,但是眸光卻有一種邪魅,使得人根本不敢靠近。但是接觸了幾次,王琳琅卻發現這個人並不像外表那麽冷漠,似乎是一個麵冷心熱之人。


  “日後的娘子?”姬安的語調微揚,定定地看著王琳琅。眼睛在眉毛下,閃閃發光,似是荊棘叢中一堆火,“她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這狗糧撒得!可真心有點羨慕啊!王琳琅咽下一口點心,再喝下一口粥,才壓下心中那股詭異的感覺。


  ------題外話------


  不要因為你沒有胃口,而去責備你的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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