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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打抱不平

  王府很大,大的幾乎超過想象。


  王琳琅在這宛如迷宮般般的府邸裏,東彎西繞,左拐右彎,像是一個遊魚般,靈活地避開來往的奴仆與小廝,漸漸地,越走越偏,離那壽安堂越來越遠。


  她一邊好奇地張望著,一邊扇動著鼻翼,捕捉著空氣中隱隱約約的食物香氣。


  拜她一顆強大的胃所賜,她對於食物的嗅覺,也是千錘百煉,靈敏如鼠。


  純正的魚香味,如一屢連綿不斷的無色輕煙般,將她引誘到了一座偏僻的院落外。她吞了吞口水,一個縱越,整個人已如一朵飄逸的粉色花瓣般,無聲無息地越過高高的圍牆,落入到了後院中。


  香味越發濃烈,王琳琅直覺口水在嘴巴裏泛濫成災。她幾個箭步,人如一道影子般,竄入到了廚房之中。


  廚房裏沒有人,隻有一大鍋泛著白沫的魚湯,在灶台上咕咕地冒著泡。王琳琅暗自歡喜,她毫不客氣尋來一套碗筷,大快朵頤起來。一碗完畢,再來一碗,再來————,待到她微感飽意,輕輕地打個嗝時,王琳琅赫然地發現,自己竟將那一鍋湯消滅得幹幹淨淨,就連那旁邊小鍋上蒸著的米飯,饅頭,也被自己吃得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好吧,一個沒刹車,竟然沒給此間主人留下一點點!


  王琳琅有些苦惱地抓抓自己的頭擁有一個強大的胃,也是一件頗為苦惱的事情!


  她摸摸自己的腰間,想要尋點碎銀,卻發現自己竟然身無分文。正待她苦惱之際,陣陣的喧鬧聲,咒罵聲,以及哭泣聲,連綿不斷地從前院傳來。


  她皺皺眉頭,如同一隻貓兒般,躡手躡腳地穿過長廊,拐過房舍,貼著樹木花草,悄無聲息地來到前院之中。


  卻說那前院之中,一名身形消瘦的白衣青年,正在涼亭下看書。春風玩鬧地拂起他額間垂下來的發,露出一張清秀略顯蒼白的臉。他神情專注,思想集中,顯然已經沉浸在了書本裏。


  咚——咚——咚——


  巨大的捶門聲,像是打雷般傳來。守候在一旁的小廝,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專心的樣子,忙不迭地小跑了過去。


  他剛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就被來人狠狠地踢到在地。


  嘩啦!一群人如同潮水般,一股腦地湧了進來。他們氣勢洶洶,來意不善,以一個身著紫衣錦袍的少年為首,像一群鬥雞般,趾高氣昂地衝了進來。


  “你們,你們————公子,公子————”小廝一邊著急地大喊,一邊從地上利落地爬了起來。


  亭下看書的青年,聞聲抬起頭。


  “二弟,你————”他站起身,望著那臉色不善的紫衣少年,心中雖然一個咯噔,臉上卻隻是露出一抹恰當的詫異之色。


  那少年衝了上來,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竹簡,狠狠地撕扯著,嘴裏叫嚷著,“我叫你看,你個庶子,還想看出個什麽名堂出來!”


  這少年唇紅齒白,麵目俊朗,奈何眼神陰霾,一聲戾氣,生生將那俊逸的麵容,存托出幾分乖戾偏張。


  “打,給我狠狠打!隻要不弄傷他的那張小白臉,打傷打殘都無所謂!”他將那竹簡扔在地上,一邊使勁地跺踩著,一邊狠厲地命令道。


  話語剛落,那群膀大腰圓的漢子,衝上去,就將那白衣公子拖拽到地上。一時間,拳腳相加,腳踢拳打,亂成一團。


  “公子,公子,”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廝,衝了上去,想要護住地上那人,卻被一個大塊頭一個飛腳,踢飛出去,摔倒在地上,疼得哇哇之叫,鼻子眼淚流得一塌糊塗。


  “王瑞,你個王八羔子,你文章做得好又能怎樣?你得到夫子的誇讚又能怎樣?難不成這還能改變你卑賤的出生?我呸,一個通房丫頭生下來的下賤貨,還想跟我爭?你膽子可真肥啊!”說罷,那紫衣少年衝上去,加入那群人中,朝著地上那人,就是狠狠地一腳。


  他麵目猙獰,言語狠厲,似乎地上那人不是同根而生的兄弟,而是生死之敵。“你個下賤胚子,憑什麽跟我爭?父親剛一回來,你就在他麵前蹭好感,你怎麽不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那叫王瑞的公子,雙手護頭,蜷縮著身子,在地上縮成了一團。他不言不語,既沒有大聲叫喊,也沒有疼痛呻吟,隻是默默地忍受著那般,一輪又一輪的拳打腳踢。


  “公子,公子——”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廝,瞅著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公子,竟從地上爬了起來,使出吃奶的勁兒,朝那群狗仗人勢的奴仆撞了上去。


  “哎喲,綿羊也學會咬人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嘖嘖地獰笑出聲,手臂往外一擰一拽一甩,那護主心切的小廝,便成拋物線般摔將出去,撞到在臨近的一棵樹上,吐出一口鮮血,卻再也無法動彈半分,隻是睜一雙血淚模糊的眼,望著那被圍聚在中央,匍匐於地的白色身影。


  “青山,青山,”王瑞的視線穿過無數條腿間縫隙,落在那小廝身上,他心中一痛,潛意識地想要爬過去,卻迎接了一輪更猛烈的暴打。


  痛!好痛!


  他的全身都在痛。可是,這痛意跟心中的恨意相比,卻是那麽地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恨,好恨,好恨!


  難道僅僅是因為出生低人一等,就要被踐踏,被人永遠地踩著泥濘之中嗎?


  這個王英,材質平庸,不學無術,成天不是鬥雞遛狗,就是吃喝嫖賭。小小年紀,一身的壞毛病,簡直是紈絝中的紈絝,敗類中的敗類。


  可是,他的娘,卻出身魏國公府,是父親的正室娘子。平日裏,他在府裏飛揚跋扈,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對待庶出的兄弟,非打即罵,根本就不把他們當做人看。然而,這樣的人,卻偏偏是家中嫡子,未來王府三房的繼承人,你說可悲不可悲,可恨不可恨?


  “哎喲,還敢瞪我!”那王英誇張地大叫出聲,衝上去,就是狠狠地一踩。


  哢擦!


  一道骨骼斷裂的聲音,陡然響起。


  巨大的痛楚,從肩部傳來,刺得王瑞不禁痛呼出聲。他頭上冷汗直冒,細密的汗珠,立刻沁滿他的額頭。一浪高過一浪的疼痛,密集地襲來,他的臉不禁又是白上幾分,幾乎毫無血色。


  那王英卻是不肯罷休,又待伸腳猛踹。卻不想腳踝處猛地一痛,似是有什麽東西猛紮一般,他不禁哀嚎出聲,抱著腳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但那痛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瞬間的劇痛之後,他的腳好似又恢複了正常。他待再踢,腳踝處又一痛,好像又東西快速地鑽到了肉裏。他猛地掀起褲管,仔細查看,卻什麽也沒有發現。他不甘心地還要補上一腳,腳踝處又是一痛,他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哎喲!”


  “哎呦!”


  “哎喲!”


  ————


  周圍那些為虎作倀的打手們,一個個哀叫著,也跟著撲到在地。


  “誰?”王英驚恐不已。他睜大眼睛,環顧四周,卻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陣風吹過,樹葉在沙沙作響。地上的斑駁樹蔭,跟著婆娑起舞。一切都很正常,然而,他卻無端地感到背脊發涼,汗毛倒豎。


  撲通!

  撲通!

  撲通!

  ——————


  跟著他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詭異地摔倒在他的周圍。


  “誰?”他驚駭地喊道。


  發顫的略帶哭音的聲音,在偌大的園子裏回蕩,激起陣陣的回音。


  然而,沒有人回答。


  巨大的惶恐,像是一隻魔手,緊緊地扼住了王英的咽喉,使得他呼吸急促,宛如拉風箱般。他突然想到,這梅園曾經死過人。莫非是鬼?想到這,他的頭皮一陣發麻,不禁打了個激靈。


  腳踝處的痛意,一陣高過一陣,痛得他渾身跟著哆嗦起來。“走——!”他顫抖著喊了一聲。


  一聲令下,地上的仆從紛紛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簇擁著一身紫衣的少年,狼狽而去。


  ------題外話------


  那些把燈背在背上的人,將他們的影子投到了自己前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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