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逛街的收獲
他們一行人到達靜泉莊的第二日晚上,宮裏就派人來送了幾封奏章,侍者又轉達了昭元帝的話,說讓連清明日記得去上朝。
連清頷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明日再回京的好,畢竟讓蘇嫣自己留在這過夜他實在不放心,但他又擔心早上趕路太冷,便囑咐蘇嫣讓她等太陽出來以後再回去。
翌日天還沒亮,連清就睜開了眼睛,一番折騰下來,蘇嫣也半睡半醒,他哄著揉眼睛的蘇嫣在睡個回籠覺,自己則騎著馬趕回了城。
連清走後,一直等到巳時,蘇嫣方才起了床。
說起來,他們在靜泉莊上滿打滿算才住了一日。
思及此處,蘇嫣又歎了口氣。
太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因今日進城的時候合適,蘇嫣特地讓馬夫把車停下,準備沿著街市逛一逛。
蘇嫣和小葵並肩行著,後麵跟著幾名侍衛,因這邊道路狹窄,馬車也就沒跟來。
蘇嫣一路逛著,走到繡衣坊進去瞧了幾眼後,拐了個彎就來到了盛財當鋪的門前,她當初就是在這看見了小謹的玉佩。
蘇嫣心中一動,抬腳走了進去。
曾掌櫃聽見門口聲響,忙抬頭看去,他見是蘇嫣,一眼就認了出來,忙要行大禮。
蘇嫣笑著說了聲不必,又聞見了周圍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故而好奇問道:“你這店裏薰了什麽香?”
曾掌櫃愣了愣,掃了一眼桌上的香爐,垂眸答道:“不過是家裏內子從街邊鋪子裏隨便買的香,用來驅趕蟲子的,比不得夫人您用的名貴。”
蘇嫣笑了笑道:“香不在名貴,而在有用。”
曾掌櫃弓著腰附和了一聲,剩下的幾名夥計低著頭立在一旁動都不敢動。
蘇嫣瞧著曾掌櫃等人拘束的很,心裏歎了一聲,隨意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她現在的身份很好用,但也同樣很麻煩。
今日像曾掌櫃這樣的表現還算平常的。記得她剛搬進東宮的時候,底下的人不了解她的脾氣,一個賽一個的守規矩,站在她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更別提高聲說話了。那段時間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夕之間變成了個怪物,如此讓人懼怕。
因為覺得有些累了,蘇嫣就又上了馬車,從盛財當鋪離開後馬車一路行到了安遠街。
蘇嫣掀著簾子,遠遠就瞧著奇物軒門口很是熱鬧,心下好奇,出聲喊住了車夫,準備過去瞧瞧。
盧敖正站在門口看著夥計卸貨,無意間看見蘇嫣走過來,回頭囑咐了身邊人去泡壺茶。
待蘇嫣走到了跟前,盧敖更是一臉笑意,拱著手打趣道:“太子妃娘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蘇嫣微不可見地鬆了鬆心神,笑著同盧敖打了個招呼。
“你這是又得了什麽好東西?”蘇嫣看著夥計們搬著的箱子問道。
盧敖笑著答道:“不過是些從越州采購回來的香料罷了
,就賣個新奇。”
蘇嫣對百越之地的大部分藥草如數家珍,對香料倒是不太了解。
盧敖見她感興趣,便帶她進去看了看。
“那是代州有名的碧棠羅,香味可濃了,不過好在聞起來不嗆人。”盧敖指著最近的那個箱子介紹道。
盧敖將地上擺的幾個箱子都介紹了一遍,又從櫃台上拿過了一個盒子,笑著說道:“這個是它們裏頭最貴的,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從越州收過來的梓香木,就這麽一下點。”
蘇嫣拿起了一個梓香木看了看,又湊近聞了幾下,味道果然很清香,而且好像還有點熟悉。
盧敖笑著介紹道:“這香料就是在越州也不難得的,據說是因為有著這梓香木的林子是荊越一族的禁地,所以能采到的人極少。我這點也是托了關係,跟荊越的人買來的。”
蘇嫣頷首,她認得這香料還得感謝連清。
上輩子荊越送了連清一箱梓香木讓他泡水喝,據他們說這樣做可以延年益壽。連清對此持懷疑態度,又覺得梓香木聞著味道不錯。正巧那段時間她素日裏用的香料用完了,他便將梓香木拿給她熏屋子了,結果她還沒使就一命嗚呼了。
“若你喜歡,這梓香木就送你了。”盧敖爽朗笑道。
蘇嫣莞爾一笑,“那豈不是耽誤盧大哥做生意了?”
臨了,蘇嫣從盧敖這買走了半盒梓香木和其他的一些新奇玩意,錢是她板著臉給的。蓋因如果不嚴肅一點,盧敖怕是能把那些直接送給她,蘇嫣並不想這樣。
等回到東宮,丹蘭在幫蘇嫣換衣服時,好奇道:“今日娘娘身上好香啊。”
蘇嫣笑著解釋了一句,又讓人把梓香木拿進來,她想待會等忙完事情研製下新香。
處理完了雜事,蘇嫣坐在梳妝台前整理東西,忽地想起了連清提起的那支梅花簪子,隨手從匣子裏翻了翻,不多時那簪子就被她找了出來。
她還是不怎麽喜歡這隻梅花銀簪,不過上麵的三朵梅花確實與那位綠衣姑娘簪上的梅花有幾分相像,都是五芮梅。
這時,丹蘭也把製香的工具拿了進來,正問道:“娘娘,擺在案幾上可好?”
蘇嫣回身看著那盒梓香木,剛想點頭,卻突然愣住了。
丹蘭扭頭發現了蘇嫣的出神,問了一句,“娘娘,怎麽了?”
蘇嫣緩緩呼吸了一下,讓丹蘭將梓香木拿過來。
丹蘭聽話的將裝著梓香木的盒子碰了過來,蘇嫣接過後打開蓋子,拿出了一小塊梓香木仔細聞著。
半響,她輕輕歎了一聲,問道:“殿下還未回來?”
丹蘭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
“讓人去問問兄長在不在府上,若是在,就請他過來一趟。”蘇嫣斂眉道。
頓了頓,蘇嫣又補充道:“再打發人去告訴殿下一聲,讓他忙完了就回來,我有事要與他商量。”
丹蘭雖然一頭霧水,但
她並沒有出言詢問,直接去囑咐人去找連清和蘇易了。
丹蘭走後,蘇嫣坐在梳妝台前,左手拿著方才翻出來的梅花簪子,右手拿著一塊梓香木,唇角微翹,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過了一會兒,侯府的馬車到了,連清那邊則捎了口信回來,說忙完就回。
蘇易走進正殿,就瞧見自家妹妹眉眼彎彎地撐著頭看向他。他不禁莞爾,點了點蘇嫣鼻尖,笑著:“得了什麽好東西?惹得你像隻吃飽了的小狐狸。”
“這麽明顯?”蘇嫣歪頭道。
蘇易笑而不語。
蘇嫣特意吩咐了讓人都走遠些,連小葵和丹蘭都被她派出去盯著了,現下殿內隻有他們兄妹二人,她這才獻寶似的把梅花簪子和梓香木推到蘇易麵前。
蘇易看了幾眼,笑著打趣道:“給母親的?還是給你嫂子的?”
蘇嫣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把自家哥哥的臉頰,語氣頗為嚴肅地說道:“正經事。”
蘇易無奈一笑,連聲應允,“好好好。”
蘇嫣輕咳幾聲,先將她和連清在克知城被荊越的人給圍了的事說了,著重描述了下帶頭的綠衣女子。
蘇易聽得眉頭直皺,身邊的氣壓都變低了。
蘇嫣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氣,給他遞了杯茶打了個岔子,又將前兩日她和連清在去靜泉莊的路上看見沈家公子強搶民女的事說了一遍。
說完這兩件事,蘇嫣神色鄭重地說道:“我想說的是,那個荊越女子就是前兩天我跟阿清在城外遇見的綠衣姑娘。”
蘇易猛地抬起了頭,神情極為詫異。
蘇嫣難得看見自家兄長這般失態,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過片刻,蘇易就恢複如常了,讓蘇嫣可惜了好一會兒。
蘇易伸手敲了下蘇嫣的腦門,笑著說道:“你這次可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你還打我?”蘇嫣揉著腦袋說道。
“功臣最忌驕躁,我這是在幫你。”蘇易的語氣十分語重心長,不過他眼中滿含的笑意早就先一步出賣了他的真正心思。
蘇嫣哼了一聲,別過了頭。
論起道理來,誰也說過自家這位哥哥,她才不自找麻煩呢。
“你想怎麽辦?”蘇嫣睜著亮亮的大眼睛,托腮看向蘇易。
蘇易瞥了自家傻妹妹一眼,故意笑道:“自然是等你家的阿清回來。”
蘇嫣原本還是正經地在詢問意見,這下倒被蘇易的打趣弄得雙頰泛起紅來,她手裏絞著帕子,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稱呼。
不是這稱呼見不得人,純粹是她害羞罷了。
蘇易見狀低頭輕笑,不再拿自己這臉皮薄的妹妹打趣了。
等到連清匆忙趕回來的時候,蘇易正跟蘇嫣說她小侄女的事,氣氛好到連清以為自己聽錯了蘇嫣傳給他的話。
“不是說有要緊事嗎?”連清挑眉看向蘇易,“你怎麽來了?”
蘇易回望之,笑道:“招待大舅
子不是要緊事?”
連清輕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蘇嫣給連清倒了杯茶,讓他先歇了歇,然後將自己的發現仔仔細細地說了。
連清聽後沉吟片刻道:“讓人去查了嗎?”
蘇嫣搖了下頭。
連清瞥了一眼微笑著坐在旁邊的蘇易,喊來了趙凡讓他去暗中調查一下那名綠衣女子。
待趙凡領命而去,殿中又恢複了平靜。
蘇嫣左看看右瞧瞧,捧著臉笑道:“你們兩個怎麽不說話了?”
蘇易無奈地揉了揉自家傻妹妹的腦袋,說道:“當然是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蘇嫣眨了眨眼睛,直言道:“順藤摸瓜呀。”
“然後呢?”蘇易笑著問道。
蘇嫣嗯了一聲,不說話了,她還沒想到哪呢。
她是打算等確認了綠衣女子的身份之後再計劃下麵的事,不過她家裏的這兩個男人似乎都喜歡多想幾步。
連清見蘇嫣有些鬱悶,彎了彎唇角,轉移話題道:“你不是有問題要問嗎?”
要不是連清提起,蘇嫣幾乎都忘了這一茬了,她接著轉頭看向了蘇易,道:“上次說好了去靜泉莊,你怎麽半途反悔了?”
說著,蘇嫣還用眼神控訴自家兄長放她鴿子。
蘇易笑著解釋道:“家裏三叔的事你可知道?”
蘇嫣頷首,猜測道:“三叔又吵著要納妾了?”
蘇易搖了搖頭,“他壓根就沒把那個女子從舞夢樓成功贖出來。”
蘇嫣驚愕道:“那他還要納妾?”
人還沒出來,就嚷嚷著要接進府,她三叔腦子沒事吧?
蘇易似笑非笑地說道:“他一開始不過是想探探三嬸的口風,結果被三嬸把真心話給激出來了,最後這事不了了之也不是三叔回心轉意,而是因為他錢不夠。”
蘇嫣這下徹底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她以前也沒發現蘇三老爺這麽不靠譜啊。
人家姑娘都還沒從樓裏出來,他這就吵著要納妾了,不了解詳情的人還以為他早就抱得美人歸了呢,比如說她。
行吧,反正這事她也管不著。
等等……
蘇嫣抬起頭看向自家哥哥,問道:“這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要處理這事也該是蘇陶來,讓蘇易這個侄子去處理叔父的私事,怎麽著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蘇易是侯府世子,可這事說出去實在不好聽,蘇陶也不會這麽不在乎自家兒子的名聲。
蘇易微笑道:“你知道三叔為什麽覺得自己能把那女子納進府嗎?”
“他們兩個郎情妾意?”蘇嫣大膽猜測道。
蘇易輕笑一聲,說道:“因為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能賺到給那女子贖身的錢了。”
“他受賄了?”蘇嫣蹙眉道。
因著連清武定侯府水漲船高,盯著巴結的人多如牛毛,蘇三老爺一時錯了主意,收了不該收的東西倒也有可能。
不過蘇陶和蘇二老爺一向知道這個弟弟的性子,定
會好生囑咐,說不準還會派人看著,所以這是有人鑽了空子?
蘇易淡淡說道:“他去放利子錢了。”
京裏確實是有手頭不寬裕的官員家眷放利子錢,坊間也有專門的牽線搭橋做這項買賣的。
可三房這麽做卻比尋常人家危險百倍千倍,若是放利子錢的途中鬧出了什麽事,被人抓住捅到禦前,再小的事也會變大。
尤其三房的身份這麽敏感,如果真的等到出了事的那一日,別說武定侯府了,身在東宮的連清怕是也會被拖下水。
蘇嫣下意識皺起了眉,追問道:“他是為了給那女子贖身才去放利子錢的?”
蘇易點了點頭,道:“舞夢樓的那女子來路不小,聽說是從外地來的,而且在中間給他們連線的唐榮僖身上也有問題。”
這話是衝著連清說的,因為這事十有八九是衝他來的。
蘇嫣又問,“沒鬧出什麽事吧?”
蘇易頓了頓道:“暫時沒出什麽大事,就是賠了不少,負責放利子錢的人我已經讓人去盯著了。”
蘇易到底沒跟蘇嫣說出蘇姝的婚事是蘇三老爺看上了金家的聘禮才定下的,他剛開始知道這事的時候都有點恍惚,覺得蘇三老爺鬼迷心竅了。
“那就好。”蘇嫣鬆了口氣,又問道,“父親知道了嗎?”
蘇易道:“還沒,今日才剛收集好證據,我正打算等晚上父親回來之後去找他說。”
“這事還是由咱們自己家裏揭發出來的好。”蘇嫣點了點頭,頗為讚同蘇易的做法,同時她也相信自家父親不是會包庇親族為非作歹的人。
因為綠衣姑娘的事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楚的,所以他們也就沒再討論,隻等著趙凡的調查結果出來再細細商量。
反正現在露出狐狸尾巴的是對方,他們自是樂得以逸待勞。
第二日一早,蘇陶就親自將蘇三老爺扭送了官府,並上書向昭元帝請罪。
最後,蘇三老爺被革了職,老老實實待在了順天府的獄裏。蘇陶還特意跟戴正鬆說了不用看他的麵子,罰得與狠越好,滿臉都寫著恨鐵不成鋼。
昭元帝對此很滿意,朝堂上的諸位大人也是交口稱讚蘇陶大義滅親,還有人向連清賀喜說他找了個好嶽家,更有甚者對蘇嫣這位太子妃倍加推崇,認為她有明懿皇後之風。
當然這話是昭元帝先說的,他素來欣賞女子,就是把人家比作明懿皇後,比如謝尚書的夫人就得過好幾回,如今蘇嫣也有了這份榮幸。
為此,蘇嫣有次出門碰到了一位年紀不小的禦史,他弓著腰在她車架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才德兼備溫順賢良,實為女子之典範。
蘇嫣被誇得一頭霧水,又覺得老禦史誇得太離譜,忙讓人把老禦史給扶了起來。回了東宮以後,她與連清說起此事,還惹得他笑著抱她親了好一會兒才罷休。
至於武定
侯府那邊,除了一開始唐老夫人哭天抹淚地吵了一番,府上再沒別的人鬧騰了。尤其蘇三夫人是難得的沉默,自從她知道蘇三老爺是為了給個青樓女子才騙她放的利子錢,差點直接當場厥過去,幸虧蘇妙扶了把自家母親,否則蘇三夫人真得被磕著。
打這事之後,蘇三夫人就徹底明白她這位老爺有多不靠譜了,眼下就一門心思掛著孩子,
蘇晁還小,又是男孩子,蘇三夫人實在不用太擔心,現在她唯一擔心的大概就隻是蘇妙的婚事。
但好歹武定侯府還沒倒,隻要有蘇嫣這個太子妃在,就算蘇三老爺下了大獄再也出不來,也多的是人上趕著求娶,隻不過蘇三夫人和蘇妙都看不上這些人就是了。
蘇姝那邊倒是沒受到多大的影響,男女雙方早前在侯府園子裏見過了麵,都覺得不錯,婚事便正兒八經的定下了,如今正商量著什麽時候成親。
到底蘇易也沒把蘇三老爺打得賣女兒的主意說出來,主要是這事太難以啟齒了,好歹是在自己跟前養了十多年的女兒,誰也沒料到蘇三老爺這麽狠心。
就連蘇陶私下聽了這事也是止不住地歎氣,特意跑去順天府的大牢裏指著蘇三老爺的鼻子罵了他半天。晉陽郡主對此更是心疼,還好金家公子是個品行不錯的,也不然蘇姝這輩子都給蘇三老爺毀了。
因著這份心疼,再加上蘇姝這兩年確實乖巧了許多,晉陽郡主原本還想讓徐音操辦蘇姝的婚事,這下直接親自上陣,還把已經心靜如水的蘇三夫人拉了過來,好好準備起蘇姝的嫁妝來。
過了大約一個月後,蘇姝的婚期終於敲定了,就在數月之後。
蓋因金家公子準備明年參加會試,金家是有私心在裏麵的,武定侯府自然也看得出來。不過這親事早晚都要成,早一點還是晚一點其實也沒什麽差別,兩家還不至於因為這事就撕破臉。
再加上晉陽郡主又問了蘇姝的意見,她也點頭應下了,所以兩家一商量,決定今年就把事辦了。
等蘇姝和金公子成婚在登州過上幾月後,就該進京等明年的會試了,到那時候,正好讓他們住在金家位於京城的宅子裏。
萬一金公子得幸高中,走了官途,他們小夫妻兩個也就不用再回登州過日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