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決定
夏日夜裏，殿中的冰盆散發著陣陣清涼，但昭元帝的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自從太子被廢黜後，朝中大臣也一直催他再立儲君，老四和老五也都削尖了頭往他跟前湊。今天這個送了玉器過來，明日那個做了文章稱頌他這個君父。雖說孩子有孝心是好事，但他心裏仍然不是滋味。
昭貴妃陪和安公主寫完勤德殿夫子布置的功課，抬腳來到正殿，見著昭元帝正站在右側的菱花窗前歎氣，心下有些奇怪。
“陛下怎麽來了？”
昭元帝聞聲回頭，望著昭貴妃說道：“方才在思行殿批奏章批累了出來走走，一不留神就到你這來了。”
昭貴妃笑了笑，拉著昭元帝坐了下來。
最近成王和康王可謂是針尖對麥芒，外麵有關他們二人傳言可是不少，她處於深宮之中都聽了一耳朵，更何況是手底下有禁衛的昭元帝。
昭貴妃看著昭元帝緊皺著眉頭，微笑著說道：“陛下，太後最近可是一直念叨著想念明徽長公主呢。”
昭元帝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他想了想，道：“邠州已然安定，想來明徽和葉逸也快回來了。”
昭貴妃看了眼殿外，笑著說道：“葉小將軍及冠也有數年了，今朝回京不如一起把婚事辦了吧。”
昭元帝略思片刻，點了點頭，“也好，邠州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有大的亂子，明徽他們一家都回來也行，正好讓葉逸的婚約給履行了。”
昭貴妃莞爾一笑，衝身邊的紫衣女官使了個眼色，“你去把禦膳房新送來的水果端過來。”
“是。”紫衣女官知道昭貴妃是讓自己去給陸莞爾透個口風，便笑著應下了。
紫衣女官離開後，昭貴妃又將殿裏的其他人遣了出去。
昭元帝最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也能猜出來是為何，正因為猜得到所以她才不能坐以待斃。
她就算不是為了自己，而得為和安考慮考慮。若是最後結果能如她心中所想自然最好，若是不行她也得早做打算。
昭貴妃拿著宮扇搖了兩下，裝作無意地說道：“今日麗妃又和敬妃吵了一架，還是在太後的壽坤宮門前，沈嬤嬤都出來勸了。”
昭元帝聞言再次皺起了眉，非常無奈，“她們兩個還真是……”
昭元帝張了張嘴，實在是想不到什麽詞匯能形容自己對此事的看法，最後隻得長歎了一聲。
過了半響，昭元帝突然開口問道：“你覺得如今誰可以入主東宮？”
昭貴妃愣了一下，她有些沒想到昭元帝會這麽直白，但接著她就垂眸說道：“諸位王爺各有千秋……”
昭元帝轉過頭盯著昭貴妃的眼睛，頗為認真地說道：“你還是說心裏話的好。朕百年之後，你跟和安還是要靠新帝。”
昭貴妃後知後覺地發現昭元帝似乎是認真地在問她的意見。
昭貴妃抿了抿唇，有些驚訝，但聲
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除卻齊王外，端王為最長，但他身上有傷怕是不能擔此大任。其次就是成王和康王，他們二人上位各有利弊，不過相同的是外戚勢力很大。”
排除了這三人，昭貴妃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茶抿了一口，似乎是有些口渴。
昭元帝瞥了眼昭貴妃微微顫抖的手，淡淡道：“老七已經出走了數年，一封信也未曾送回，想必不會再回京城，扯進這些事情裏。老八的腦袋是聰明，但他素來追求逍遙，一心想要避開京城漩渦，絕不會自找麻煩。”
“老十家世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可惜太過莽撞，實在不是個好料子。十二還未及冠，仍是個孩子，不做思考慮。”
“倒是老九，為人溫潤正直，頗有君子之風。”
昭貴妃不知昭元帝著重說連清是何意，究竟是試探還是真心，她無從分辨，隻好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杯，裝作什麽也沒聽見。
昭元帝抬了抬眼，輕歎一聲，“老九夫妻兩個都是好孩子，武定侯府也都是明白人，更不會出現外戚獨大逾越的局麵。”
昭貴妃抿了口茶，瞥了眼身旁的昭元帝，斟酌著試探道：“淑嘉貴妃可是越人。”
“這有什麽要緊的，當年百越諸族不也是跟咱們一樣的嗎？本就是一家，有什麽可忌諱的。”昭元帝擺了擺手，對此十分不以為意。
“說起來，當年我是想追封楓兒為皇後的，但是繼後他們擋著，最後沒能成。”昭元帝的眼神有一絲憂傷，“這事我沒做到，就讓她兒子做吧。”
大周慣例，新帝登基，必然要冊封生母為太後，如若生母已逝，則要加以追封。
昭貴妃一聽這話，默默鬆了口氣。
好了，這下可以確定陛下剛才說的話應該是真心的……
畢竟她在陛下身邊這麽多年，還是有些明白淑嘉貴妃在他心裏的地位的，淑嘉貴妃對他來說雖不是最重要的，但也確實比絕大多數人要重得多。
陛下有時會跟她說起元後和貴妃的事，但卻很少談及繼後，那才是真的不喜歡。估計在陛下心裏，淑嘉貴妃差不多能和元後這個發妻相提並論，可惜這兩位女子都是芳年早逝。
昭元帝隨手拿起榻上的引枕靠在背後，像平常人家嘮家常似的，隨口與昭貴妃說道：“原本我屬意的確實不是老九，可剩下的幾個實在是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停頓了一下，昭元帝又道：“其實老二這孩子人不錯，就是這個太子當得不怎麽樣。”
昭貴妃在心裏默默點了下頭，太子和太子妃的人品確實挺好，就是在朝政大事上確實有點拎不清。
這幾年，她每隔兩天就能聽見昭元帝一邊罵太子一邊自己歎氣。說心裏話，她都覺得昭元帝能忍著教導這麽久，最後才因為慶國公府做得太過分才對太子動手，還真有點
不容易。
“我原本想在老八、老九和老十中間選一個的，結果把事情分給他們後，老八直接跑了，老十剛愎自用，就隻有老九兢兢業業地幹著活。”昭元帝歎了口氣，“這群不著調的孩子們啊。”
“老九這性子以後當了皇帝，就顯得有些心太軟了。”昭元帝咂摸了幾聲，“不過這也是件好事，如果不是被人逼得太急，老九決計不會下死手。老二他們也能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挺好的。”
昭貴妃莞爾一笑，沒有說話。
這結果確實挺好，她跟和安也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不用擔心太多。
“這事你先別透出去，等明日我和老九說，你自己心裏有個數就行。”昭元帝靠著引枕往後倒，語氣十分輕鬆。
“好。”昭貴妃眉眼彎彎，應了一聲。
翌日，蘇嫣好好地把心情不錯的連清送出去上朝，結果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呆呆愣愣的宣王殿下，還滿臉寫著一言難盡。
蘇嫣好奇地問了一句，“你這是怎麽了？刑部的案子不好查？”
連清鬱悶地搖了搖頭，拉著蘇嫣進了內室，還把其他人都叫了出去。
“下午的時候陛下叫我進宮了。”連清低著頭說道。
蘇嫣挑眉，“陛下說了什麽讓你驚訝成這樣？”
“陛下說他想讓我當太子，在他百年之後繼任大統。”連清輕聲說道，聲音中聽不出什麽情緒。
“嗯。”
蘇嫣下意識應了一聲，突然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嗯？”
接著她就反應了過來，皺眉問道：“太子？”
連清低低應了一聲。
蘇嫣抽了下嘴角，這還真是個大消息。
這事要說出去，宣王府怕是要被人給淹沒了。
得了，這下愣著的人成了兩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