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官場百態
第七十二章官場百態
丁淮鎮小學，一排排平房教室內中不時傳出朗朗讀書聲，其中一間教室內，劉母正站在講台上用粉筆書寫著什麼。突然一個年輕小夥子氣喘吁吁的出現在教室門口，大叫道：「嬸！不好了，你家出事了！」
劉母手中的粉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聲音顫抖的問：「雷子，出什麼事了？」
「你家三子，劉雲，被警察抓了！」小夥子斷斷續續的說完。
劉母只覺得眼前一黑，勉強扶住桌子才沒有跌倒。
「嬸，快跟我走吧，我開著摩托車來的。」
十幾分鐘后，劉母趕回了家中，客廳中劉爺爺和劉父默默的坐在沙發上，旁邊還站在一名陌生的女孩抱著一隻長相怪異的「貓」，早已戒煙多年的劉父竟然拈著一支煙抽著。
看到如此狀況，心中僅有的一絲不相信也消失了，垂淚道：「孩兒他爸，到底出了什麼事？小雲他怎麼了？」
劉父沒有吭聲，不過齊雨欣卻怯怯的喚了聲：「伯，伯母。」
「你是……」
「我，我是雲的朋友。」齊雨欣臉紅紅的道。
劉母嗯了一聲，她現在全部心思放在劉雲身上，根本沒有多想其他的，對劉父道：「孩兒他爸，你倒是說話啊！」
「伯母，您不用擔心，雲不會有事的。」齊雨欣勸道。
劉母只當是齊雨欣安慰的話，依然纏著劉父讓劉父解釋。劉父沉聲將店裡發生的事簡短的說了一遍。
劉母一下頹然的坐回旁邊的沙發上，喃喃的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小雲他不是這樣的啊？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劉父煩躁的將煙頭按在大理石桌上：「這個逆子，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我兒子！半年怎麼可能變化這麼大？一回來就惹麻煩！」
「爺爺、伯父、伯母，你們真的不用擔心！」齊雨欣真的很頭疼，考慮著是不是先把劉雲的一些秘密說出來，但又怕自己自作主張惹劉雲不快。
但這樣的話只能算作安慰，幾個長輩自動將她的話忽略。
「你有個高中同學不是在鄉政府工作嗎，我們先去找他，讓他說些好話，至少別讓小雲在裡面受苦。」劉父沉聲道。
「好，好，我這就去拿錢。」劉母慌忙起身去裡屋拿錢。
齊雨欣真的無奈了，幾位長輩跟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說到底還是身份未確定，人輕言微。
縣政府會議室外，劉同知焦急的在外面等待著，幾次恨不得立即闖進去，但終是忍住了，裡面可光是縣裡的各位領導，聽說是市裡下來的領導對縣裡的工作進行指導，他一個小小的副科所長屁都不是。
「還要多久啊？」劉同知不時的看著手上的手錶，另一隻插在口袋中的手已經攥出了汗水，手中捏著的小本本可真是個燙手山芋啊！真的假的他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判斷，這干係實在太大了！
終於在市領導最後一句總結語之後，會議結束了，縣領導以及各鄉鎮領導紛紛起身離座。
zu市常務副市長兼政法委書記孫玉泉在縣領導的陪同下走出了會場，那些鄉鎮一二把手都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
劉同知趕緊讓到一邊，他雖然很想跟孫書記打招呼，但他知道自己不夠格，等幾位大佬走過去，劉同知一眼看見人群中的丁淮鎮黨委書記徐國強和鎮長趙一翔正走在一起，他連忙迎了上去。
「徐書記，趙鎮長！」劉同知簡直像見到親娘一般，心裡那個激動啊。
「小劉，你怎麼來了？」徐國強皺了皺眉，他將劉同知當成過來攀關係的了，你抱市領導的大腿可以，但自己怎麼著也是鄉里的一把手，但招呼也不大，眼裡還有自己嗎。
「徐書記，待會兒再跟您解釋，您先幫我看看這是真是假。」劉同知手有些發抖的將那墨綠本本掏了出來，也不敢引起他人注意，像做賊一般用身體擋住。
徐國強和趙一翔都有些莫名其妙，接過來湊著腦袋看了一下，趙一翔奇怪的道：「不就是警官證嗎？不是你的嗎？」
「不是我的，您看看那裡面。」
徐國強聞言打開證件，看著那裡面的一條長長的職稱輕輕念了出來：「國家安全部第九處特別行動組副組長（副廳）。」
「國安部？」兩人心中更加疑惑，這傢伙在哪弄的國安部證件？不會是假的吧？再往後看下去：「華夏人民警察二級警監，兼領華夏人民解放軍上校軍銜。」
看到這更是莫名其妙，人民警察怎麼又兼領軍銜？國安部的特權也不該如此大吧？第一反應就是這證件肯定是假的。
「徐書記，趙鎮長，您看這證件是真是假？」劉同知小心翼翼的問道，心中緊張的像是等待最終審判的罪犯。
「這分明是假的嗎，這造假的也真弱智，竟然貼上了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的照片，這可能嗎？」徐國強斬釘截鐵的道。
「嗯，確實像假的，不過這公安部的鋼印造的挺像這麼回事，如果不是裡面的內容破綻太大，還真能以假亂真。」趙一翔也點了點頭道。
「這真的是假的？」劉同知暗暗鬆了口氣，但總有些底氣不足，身為人民警察的一員對公安部的公章有特殊的鑒定方法，那公章怎麼看都是真的。
「這……應該是假的吧。」徐國強下意識的沒有把話說死，這是為官的藝術，要時刻給自己留有餘地。
「小劉，這證件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趙一翔問道。
「這是從東街劉志軒家的老三身上搜出來的，在北京上大學，剛讀了半年。對了，他身上還有一把手槍。」劉同知忙道。
「還有槍？」徐趙兩人不由有些動搖起來，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大學生，理論上根本不會接觸到槍或者這證件，但正是不可能才有問題，華夏是一個信息管制非常嚴格的國家，國安部對普通百姓較為神秘，他們這些基層官員一樣知之甚少。
「你先等等，我去找龐副縣長問問，他兼任縣公安局局長應該分辨的出來。」出於官場的謹慎，徐國強決定將這棘手的事情往上推。
徐國強抬頭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群，拿著證件快步追上了一名穿著警服的中年人：「龐副縣長，龐副縣長。」
淮水縣副縣長兼縣公安局長龐子良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徐國強微微皺眉，壓低聲音道：「什麼事？」
徐國強將那證件遞了過去：「您給看看這證件是真是假。」
龐子良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一個證件還讓他親自分辨真偽，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先瞥了一眼前面諸位領導都沒有注意他，才拿起那小本本看了起來。
「龐副縣長，您看這是真是假？」徐國強出聲問道。
龐子良眉頭緊鎖，沉吟了道：「這個……，你從哪弄來的？」
「是我鄉里的劉所長今天拘了一個人，從對方身上搜到的。龐副縣長，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有些不太好說，除了信息不太真實外其他的做工以及用章都跟真的一模一樣，難道現在的造假水平這麼高了？」龐子良喃喃的道，竟然還有警察自己看不出真假的警官證件。
「龐副縣長，龐副縣長！孫書記叫你呢！」
一個聲音將龐子良的神拉了回來，他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小跑著追到副市長孫玉泉的側後方，手裡的證件也忘了遞還給徐國強。
「小龐啊，你身為縣公安局局長，主抓縣裡的治安，一定要把這次工作做好，上級文件精神一定要認真貫徹下去。」已經年過五十的孫玉泉拍著龐子良的肩膀微笑著道。
「孫書記放心，我一定會親自抓這項工作，不出一點紕漏。」龐子良立直身體道。
「好好，不過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們的國家畢竟還是靠你們這些人治理嗎，如果都累壞了豈不亂了套？」孫玉泉笑眯眯的道。
「哈哈，孫書記說的是。」
「還是孫書記您體恤下屬。」
一陣陣馬屁聲如潮般的響了起來，孫玉泉不由覺得骨頭都輕了兩三分，心情大好的他也越來越覺著站在眼前的龐子良順眼，於是不吝嗇的表達出對下屬的親和。
「小龐，手裡拿的是什麼？國家的證件可要愛惜，不能隨便拿在手中。」孫玉泉笑眯眯的拿起了龐子良手中的證件，要親自為他放進口袋中。
龐子良手足無措的道：「孫書記，這個，這個不是我的。」
「噢，是嗎？」孫玉泉為了掩飾自己的小失誤隨手翻開看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登時僵硬了下來。
周圍的眾多領導見孫玉泉表情有些怪異，不由擔心的輕喚了兩聲：「孫書記，孫書記？」
孫玉泉從失神中驚醒啪的一聲合上了證件，有些嚴肅的道：「龐局長，你這證件是從哪裡來的？擁有證件的同志呢？」
「啊？」龐子良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孫，孫書記，這證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擁有國安部公安部國防部三部簽章，還是假的不成？」孫玉泉有些不耐的道：「我問你證件的主人呢？」
「這個，這個我也不清楚，是徐書記給我看的。」龐子良一指站在後方不遠處徐國強，趙一翔、劉同知兩人也正站在那裡。
一直注意著談話內容的劉同知登時覺得天昏地暗，差點癱在地上……
「黃秘書，這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也只有您能幫我們了。」劉母對著沙發對面中年人懇求的道。
劉父坐在一旁沉默不語，而中年人則懶洋洋的坐在對面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隻放在膝蓋上輕點著手指，在中間的大理石茶几上堆放著一堆禮品。
聽完劉母的話，鄉政府辦公室秘書黃樹人一臉為難的道：「老同學，這事可有些難辦啊，動手毆打工商執法人員，這樣的重罪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開脫的。」
「黃秘書，都知道徐書記最聽您的話，只要您在徐書記面前說上幾句，我們就感恩不盡了，這一點辛苦費您先收著，等人出來，我們還會另有重謝。」劉母將一隻厚厚的信封放在了茶几上。
看著茶几上的信封，黃樹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灼熱，但很快隱去，裝作努力思考了一下，道：「那我就跟徐書記說說情況，不過我不敢保證人能放出來，畢竟動手毆打執法人員，影響太惡劣，我只能盡量為他爭取從輕處理。」
「太謝謝黃秘書了，我們家小雲一定會謹記您的大恩大德。」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從黃樹人的懷裡傳來，黃樹人摸出手機放在了耳邊，剛聽了兩句身體唰的一下坐直了。
「是，是，我這就安排。」
黃樹人恭聲應著掛斷了電話，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急急的對劉父劉母道：「你們先回去吧，那事先放一放，對了，東西都拿回去。」
嘴裡說著已經披起外套準備向外走。
劉母急道：「黃秘書，怎麼能這樣？你可不能不管啊。」
黃樹人不耐煩的道：「這事沒法管了，市政法委孫書記和縣裡的領導們下我們鄉里視察來了，孫書記是管政法的，你兒子犯案正撞在槍口上！你們收拾收拾快點走，別說到我這裡來過。」
將劉父劉母打發出家門，黃樹人就急急的趕往鎮政府大院，緊張的進行張羅，又派人去鎮口盯著。
半個小時后，負責盯梢的人匆匆的跑了回來，告訴他視察的車隊沒有往鎮政府趕，而是往派出所大院去了。黃樹人暗自為自己剛剛的決定大呼英明，帶著鄉政府的一干人員向派出所迎了過去。
一到地方，黃樹人也嚇了一跳。整個派出所大院已被公車填滿，連外面都停了不少，院子中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不像是來視察的，倒像是迎接某政要高官的。
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來的不僅是縣裡的領導，就是各個鄉鎮的領導也都來了！難不成真是來迎接某位高官的不成？黃樹人心裡直嘀咕。
他不敢上裡面，因為裡面隨便出來一位最低都是正科級別，他這連副科都不算的鄉政府辦公室秘書根本沒有資格，只站在大門口往裡面張望。只見幾名經常出現在縣電視台上的幾位領導像聽話的孩子般候在一間房間外，那些鄉鎮領導更只能站在後面，如排隊的小學生。
一名頭頂微禿五十歲左右的老頭陪著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那老頭他認識，經常在市電視台看到，正是市常務副市長兼政法委書記孫玉泉！只是這少年是怎麼回事？怎麼能讓堂堂副市長親自陪同？黃樹人感到腦袋有些不夠用了，但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幾位縣領導對那少年露出討好的笑容稱呼道：「劉專員。」而那些平時在鄉里呼風喚雨的鄉鎮一二把手們更像領蜜糖的孩子，一窩蜂的圍了上去，臉上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極盡討好只能的叫喚著：「劉專員，劉專員。」
「劉專員，讓你受驚了，這是我的工作失誤，我一定會嚴肅處理此事。」孫玉泉沒有一點身為長輩的架子，像是再跟某位下來視察工作的領導表露決心。
「那我就等著孫書記給廣大商店老闆一個公道，我們國家的稅都是他們納的，就連我們的工資也是拿的他們的，如果連他們的權益也不能保證，要那些做官的還有何用？」劉雲淡淡的道。
「劉專員說的是，現在有些個部門執法很有問題，我一定會認真清查，還廣大人民群眾一個朗朗乾坤。」孫玉泉中肯的說道，然後對隨行的秘書道：「這件事你擬一個專項整頓方案，然後交給我過目，咱們市的有些執法部門確實該整頓一下了。」
然後又對丁淮鎮書記徐國強嚴厲的道：「你今天寫一份深刻的檢查，明天交給我。下面部門出現這麼大的問題你竟然一點也不知道！還有你這個鎮長，也要寫，檢討一定要深刻！」
徐國強和趙一翔唯唯諾諾，額頭的冷汗也不敢去擦。
「還有那個……誰？」孫玉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找出了躲在最後面的劉同知，指著他道：「你，就你！你是丁淮鎮的派出所所長吧？事情沒弄清楚就胡亂抓人，你這所長是怎麼當的？」
劉同知要死的心都有了，哭喪著臉道：「孫書記，是我失職，是我太獨斷專行了，我檢討，一定深刻檢討。」
「哼，現在檢討有什麼用？看你之後也知道悔改，就先記一大過吧。」
劉同知登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完全蔫了下去，記一大過他等於終身升職無望了。
三言兩語處罰完那些冒犯劉雲的官員，孫玉泉才溫和的對劉雲笑道：「劉專員，你看是不是跟我先回市裡，張書記和趙市長已經在市裡為你準備了接風酒宴。」
劉雲輕輕搖頭，淡淡的道：「孫書記，你知道我們的紀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好，那我就不打擾劉專員休息了。」孫玉泉也沒有勉強，他自然清楚國安部的紀律，更清楚劉雲是什麼人，身為副廳級高官，他已經有權利知道一些特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