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蟬脫殼
一番話砸下來，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恨恨地看著沈明月，仿佛要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沈明月平靜地跟她對視，明明什麽都沒做，卻把她壓製得死死的。
“我要投訴！”女人突然撒起潑來，吼道：“什麽騙子拍賣行，找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來冒充專家，公報私仇，不給我上拍，把你們老板找出來，你們就是這麽做生意的嗎？”
梅連忙上前安撫道：“這位客人，請冷靜，我們的專家是有真材實料的，她判斷你的藏品不適合上拍肯定有原因……”
“我不管，我要見你們老板！”女人叫嚷著，“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就不走了。”
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一言不合就撒潑的客人，有些無措，咬咬牙道：“你等一下，我去找領導來。”
女人得意地看了沈明月一眼，“看你還能怎麽橫！”一個小丫頭，不信還治不了你了。
值班的經理很快趕來，但跟女人想象中不同，他沒有問責沈明月，而是很客氣地跟對方打了招呼，然後問道：“就是你們在這裏鬧事？”
“沒有！沒有！”男人連忙說道：“我們是送藏品來上拍的。”
經理約翰側頭問梅：“專家怎麽說？”
梅連忙說道：“專家說不能上拍。”
約翰點點頭，嚴肅地說：“既然專家的意見說是不能上拍，那就請兩位離開吧，我們德佳不接受兩位的委托。”
女人徹底傻眼，往地上一坐，叫囂道：“憑什麽？你們德佳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嗎？店大欺客？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不走了。”說著還假哭起來，“天哪，這裏就是黑店啊，來不得啊！”
經理一點沒被這架勢嚇住，八風不動地說：“梅，去叫保安來。”
梅早就想把這兩個瘟神送走了，見經理發話，歡快地應了聲是，就要往外跑。
沈明月攔住她，笑著說：“先別慌，既然這位客人想要一個說法，那就給她一個說法好了。”
梅無措地看向約翰，約翰點了點頭，梅才停下來。
沈明月走過去，說道：“本來我說不拍，是想給你們留點麵子，既然你無論如何都要一個說法，那我就不客氣，實話實說了。你這幅董其昌的字是贗品，就算你作出天去，也不可能給你上拍的。”
“不可能！”女人聞言，不假思索地反駁，“你根本不懂，不要胡說！你們重新換個專家來，我不信她的話。”
沈明月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個裱頭是老手藝，紙也確實是明朝的生宣，就連字形都符合董其昌書法的特點。”
女人朝著經理喊道：“聽到了嗎？她承認了！我這幅肯定是真的。”
沈明月沒受她影響，淡定地說道：“
乍一看確實是挺唬人的。但是，還是露出了破綻。首先，墨不對。董其昌用墨枯濕濃淡，盡得其妙，但是，你這幅字的墨，沒有書法大師肆意揮毫的感覺，而是生硬滯澀的。學過書法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不是在寫，而是在描。”
“其次，行筆不對。”沈明月冷靜地一一指出，“董其昌行筆飄逸空靈，風華自足，但看這幅字，很多字都有無以為繼之感，缺乏大師氣韻。最後，印章的印泥色彩濃豔，不符合明朝朱砂的色澤，所以，我判斷這是一幅贗品。”
女人不死心地說：“什麽墨色、筆法那麽虛無縹緲，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你剛剛自己也說了，紙是明朝的紙，這已經足以證明這幅字就是董其昌的真跡。”
“哈！”沈明月冷笑一聲，“誰告訴你，紙對，東西就一定對，書畫造假的手法多得你想象不到。用舊紙仿名家作品，這隻是基礎操作。你這個算是進階版，將‘揭二層’和‘金蟬脫殼’兩種方法合二為一。”
女人還要再撒潑，被男人一把拉住，低聲道：“聽她說！”
沈明月看了他們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揭二層是一種技術性很強的作假手段。明清的書畫作品大多采用夾宣，多的有四五層，宣紙吸墨性較好，容易滲透到下麵幾層。特別是書法創作，如果作者的筆力強勁，是很容易將幾層紙都浸透的。”
“所以，有些有經驗的裝裱師或者作偽師，就將宣紙一層層揭開，把一幅作品分成幾幅，最厲害的能夠一紙九揭。但是受紙張滲墨性的影響，越往下層，效果肯定越差，於是就要描補。你這幅字，很明顯就是描補的結果。作偽師水平不高，未能真正領會董其昌書法的真諦，所以出來的效果不倫不類，高明的鑒定師就能認得出來。你們如果不信，可以去棲墨館，他們是專門做書畫生意的，聽聽他們怎麽說。”
“好了。”沈明月轉頭衝梅笑了笑，“可以去請保安了。”
“你……”女人還想再說什麽，卻已經被男人一把捂住嘴巴，一向老實的男人難得動了火氣，“還鬧，你真的想被人轟出去嗎？”
女人臉色難看地閉上了嘴巴。
男人拉著女人起身，鞠躬道：“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馬上離開。”
說著一把抄起桌上的卷軸，拉著女人離開了。
“啪！啪！啪！”
身後傳來有節奏的拍掌聲，沈明月回頭一看，是一位中年男人，留著陸小鳳式的兩撇小胡子，穿著英式西裝。他一看就是那種對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的人，不經意間的動作都像在撩妹，但是說實話，看著有點油膩。
約翰和梅恭敬地喊了聲“總經理”，沈明月也從善如流地喊道：
“總經理。”
“你做得很好。”陶弛讚許地看著沈明月。
“謝謝。”沈明月笑著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了。”陶弛拍了拍手，“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吧。明月，你跟我來。”
“好的。”沈明月跟著陶弛走到他的辦公室，在沙發上坐下，靜等對方訓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