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明淮生嫌
沈明淮已經二十歲，在農村，這個年紀是應該娶媳婦了，再大就要被人笑話了。
白熾燈不甚明亮的光線照在沈昌利的臉上，映出他臉上肌肉的抖動，良久，他才說道：“二淮娶媳婦不急，我們再幹兩年，就能把錢存起來了。”
“存錢是那麽容易的事嗎？”曾雲瓊一臉焦躁，“小月要上大學，不花錢嗎？大英已經二十二歲了，還沒找到婆家，她不說，但咱當爹媽的心裏不能沒有成算。一年到頭地裏就那麽點出息，怎麽可能存下錢來？”
作為一個男人，不能賺錢讓妻兒過上好日子，得這麽扣扣索索地數著錢過，沈昌利臉上跟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
“就因為這樣，我們才要賭一把，自己掙出一條路來。”沈昌利抬起頭來，眼裏沉著決絕的光，“就這麽指著那幾畝地的出息，永遠別想過上好日子！”
“誰家不是這樣？”曾雲瓊歎了口氣，“也沒見誰活不下去了呢？如今政策好了，分田到戶了，咱自己幹的自己得。隻要咱有一雙手，還怕日子過不紅火？”
“可是我貪心！”沈昌利聲音啞而沉，“我想讓小月去了城裏上大學不被人看不起，我想讓二淮不因為彩禮錢娶不上好姑娘，我想讓大英在家裏過得踏踏實實。”
一番話，說得曾雲瓊眼淚都下來了，她抬手抹了抹淚，咬咬牙道：“好！幹！咱別的沒有，還有我爹傳給我的手藝，還侍弄不好果樹了?保管比別人幹得好！”
“好！”沈昌利臉上的神色終於和緩了，露出個笑模樣，“對，要幹就要比別人幹得好！”
第二天吃早飯時，沈昌利便跟沈明月叮囑道：“跟你楊叔說，一定給我們留好了。”
“放心，”沈明月笑著說：“我一定給楊叔帶到了。”
沈明淮聞言，詫異地說：“爸，那可是兩百塊？咱家有兩百塊嗎？”
沈昌利沒正麵回答，隻說道：“你爸砸鍋賣鐵也湊齊了。”
“哦。”沈明淮埋頭吃飯，但看得出來臉色不好。
“這是怎麽了？”沈明英在下麵踹了沈明淮一眼，低聲問：“怎麽臉拉這麽長？”
“沒事。”沈明淮三兩口扒完飯，就起身跑了出去。
沈明英不放心，也快速扒完出去了。
曾雲瓊看著出去的倆孩子，無措地看向沈昌利。
沈昌利麵無表情的說：“吃快點，再不下田太陽該毒了。”
飯桌上氣氛詭異，沈明月也快速吃完，借口要去村委會溜出來，看到姐弟倆站在拐角處的香樟樹下麵聊天。
沈明英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怪爸媽動了給你存的彩禮錢，還怪小月多事，折騰出這麽個事情來。但這你還真怪不到他們身上。小月是好意，給
咱家爭取了一個掙錢的門路，你當誰都可以去的嗎？沒關係你試試，連個信兒你都聽不到。至於爸媽，你更沒什麽好怨怪的，那錢是爸媽攢了一輩子的血汗錢，他們想怎麽用那是他們的事。是，你該娶媳婦了，彩禮錢該給你備著了，但你也要體諒體諒爸媽，他們這錢掏出來，是想掙更多的錢回來，他們不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我們兒女……”
沈明月聽到這裏，感慨大姐沒讀多少書，卻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她沒過去，省得尷尬，而是從另外一邊悄悄走了。她也看出來了，二哥這是因為承包山地要動他的彩禮錢，心裏不高興了。
沈明淮會這麽想，沈明月並不奇怪。就算是在一個家裏，也是各有各的盤算，各有各的利益，誰也不是聖人，被別人動了利益就真的毫不在意。這不是錯，沒必要苛責。
她邊走邊盤算，能不能走村長這邊的路子，把租金免了，那就皆大歡喜了。
於是，沈明月做方案時更加認真，盡量把方方麵麵都考慮到，前期如何規劃，中期如何運營，後期如何宣傳，整理得明明白白。
村長在旁邊隻有連連點頭的份，直感歎：“你這腦瓜怎麽長的？咋能想出這麽些主意來呢？”
方案做了幾天才定稿，定稿之後，沈明月又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這就可以往上麵遞了。
前世，沈明月是專門練過毛筆字的，師從省裏的名家，大開大合，不讓須眉意氣。但這一筆字是不敢用的，隻是工工整整用正楷字體抄下來，村長見了，喜得什麽似的，連連誇獎，“寫得好，我還以為是印出來的呢！”
事不宜遲，村長連忙抱著方案去了鎮上。
沈明月卸了差事，滿身輕鬆地往家走。才走到路口，就見到蔣小明在這邊徘徊，連忙緊走幾步過去，問道：“在等我？”
與初見時的頹喪不同，如今的蔣小明一臉意氣風發，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笑容真摯，“我就來試試，沒想到還真遇到你了。”
“有好消息？”沈明月笑著問。
蔣小明抬手摸了摸後腦勺，“你怎麽知道？”
廢話，你笑成這樣，傻子都能猜到吧。沈明月眨眨眼，“猜的。”
“哈哈！”蔣小明爽朗地笑，“多虧了你，才讓壞人受到懲罰。公安查出來，孫主任劣跡斑斑，偷換了十幾名同學的錄取通知書，被判了五年。果然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真是大快人心！”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沈明月笑著看向蔣小明，關心道：“你呢？還能回去讀書嗎？”
“學校和縣教育局聯合向安師大發了函，還在等回複。”蔣小明答道：“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滿足了。”
沈明月鼓勵道：“好人有好報，你一定能等到
好結果的。”
“謝謝！謝謝！”蔣小明激動地臉都紅了，“不知道為什麽，聽了你的話，我心都安定下來了。”大概是因為這個女孩子，把希望的光照進了自己灰暗的世界吧。
沈明月笑笑，正要說話，突然從背後插進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我就說為什麽突然翻臉了，原來是找到新歡了，沈明月，你真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