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遇浮生_76. 可怕幻境
浮白走到了那位侍官的麵前,兩位孩童排在了她的身前。
那位侍官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塊透明的晶石,讓第一個孩童閉著眼,把手搭在上麵。
浮白在後麵默不作聲的看著。
小孩的臉色慢慢猙獰起來,很痛苦。
接著是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處流下來。
他渾身都在顫抖著,緊閉的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卻仿佛再也睜不開。
就像是被噩夢給靨住了。
侍官拿走了小孩手下的那塊晶石。
小孩大喘著氣息,驟然驚醒。
他臉上盡是還未收起來的駭然。
侍官漠然的垂下眼眸,冷聲道:“你走吧。下一位上來。”
另一個孩童抖著手好半天,都不敢直接搭在那塊漂亮圓潤的透明晶石之上。
侍官不耐煩的催促著:“快些,不然你就走,換下一位再上來。”
孩童慢慢的把手搭在了透明的晶石上麵,閉上了雙眼。
他與前一個孩童不同,臉上一直帶著燦爛的笑容。
浮白認為這個應該是過關了。
可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小孩仍舊閉著眼睛、帶著滿足快樂的笑意,仿佛沉浸在了美夢中。
侍官再度將晶石從小孩子手裏拿去,冷聲道:“你走吧。下一位。”
小孩才剛從美夢中驚醒,便聽到這樣一句話,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
他癟著嘴,悠悠的走到了旁邊侍官的隊伍裏。
浮白看了兩個人的測試,心裏已經有些眉目了。
第一個孩子被噩夢席卷,不敢醒來;第二個孩子沉浸在美夢之中,不願意醒過來。
所以,那塊漂亮圓潤的透明晶石,應該是一個類似幻境的存在。
而通過這位侍官的考驗標準,可能是自己主動從幻境中醒過來。
也不知這因人而異的幻境,是否會有一些過往的事情。
是一個幻境,還是嵌套的多層幻境。
浮白在侍官眼神的催促之下,閉上了雙眼,左手輕輕搭在了晶石的上麵。
她的手一搭上晶石,眼前便出現了一團厚厚的白霧。
白霧散開後,她盤著雙腿坐在了一棵大樹上。
此時的她也隻是一個很小的孩童,穿著一襲繡花的粉色小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了樹上的。
很奇怪。
她隻能用自己的手緊緊的抱著樹的枝幹,來緩解內心的害怕。
她更不敢看樹的下麵,這棵樹實在太高了。
而她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樹頂的位置。
浮白一個人戰戰兢兢的坐在了懸崖旁邊的那棵大樹上,她好想下去,可卻忘了該怎麽從樹上下去。
她想找人幫忙,可這裏荒郊野外的並沒什麽人經過。
她一個人在樹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睡著了。
這時,樹下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是幾個比她稍大些的孩童。
各個孩童都穿著金絲繡著的錦緞衣袍,頭上還帶著小巧的玉冠。
最邊上一個胖孩童的臉,他的臉兩團嬰兒肥很是顯眼。
她看著看著,不禁笑出了聲。
樹下幾個孩童聽到笑聲,抬頭看樹。
那個胖胖的孩童最先看到了藏在樹葉中的明沉,他好奇問:“喂,你藏在樹上幹什麽,樹上有什麽好玩的嗎?”
她尷尬的答道:“不是,我爬太高,下不來了。你們能找個東西拉我下來嗎?”
那個胖孩童一拍手掌,便出現了一個穿黑衣的暗衛。
暗衛成功的將她從樹上抱了下來。
浮白很是感激的向他們道謝。
她怎麽看那個胖孩童怎麽可愛,心癢難耐之下,浮白終於悄悄伸出了自己罪惡的小胖爪。
浮白先是不動聲色地用一隻手摸了摸那個胖孩童的小胖手,然後情不自禁的眯起了雙眼。
又見那個胖孩童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幹脆一鼓作氣的兩隻爪爪齊上陣。
她踮起腳尖,出其不意的將爪爪捏了孩童的兩腮處。
小孩驚愕的表情一瞬間定格。
覺得自己成功惡作劇了的浮白嘿嘿一笑。
胖孩童此時才反應過來,他惱怒的拍掉明沉的雙手,板著張小臉,說了些什麽。
浮白聽不太清,她隻記得那個胖孩童跌下斷崖的驚恐神情。
斷崖下是鬆泉澗,他就這樣在她麵前跌落。
身旁的另外幾個小孩童默默退後了一步,有一個甚至被嚇得趴伏在了地上。
浮白聽到他在念叨著:完了,完了,這下,我們都得死了。
膽小的孩子已經開始嚎啕大哭。
膽大的孩子也麵色僵硬,不辯喜怒。
浮白看著胖孩童跌落懸崖的場景,她的耳中傳來那個胖孩童的洪亮的哭喊聲,從地獄中傳來,聲聲泣血。
這淒厲的聲音和著淩冽的秋風以及暗沉的天色,浮白不由雙腿抖動。
耳中一時聽不到別的聲音了,唯一能聽到的是一句哀嚎。
“救命,救命,是你們推我下去的。你們也得下來陪我。一起隨我下來,我一個人多寂寞!”
這句話在她耳邊環
繞,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淒厲。
忽然,一陣狂風大作,陰雲遮蔽了整個山丘。
她身旁原本站立的幾個孩童都不見了。
偌大的懸崖山頂之上隻有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站立著。
雨滾滾而下,雷聲轟隆,她從懸崖頂來到了一個很是冷清安靜的庭院裏。
庭院裏盡是噴灑著的鮮紅的血跡,屍橫遍野。
而她站在庭院的門邊,看著自己染滿血跡的雙手,和沒有任何聲音的府宅。
這是一個空宅。
與其說裏麵沒有人入住,倒不如說宅院裏的人都全部歸天了。
她的雙腿一軟,全身再也提不起來絲毫力氣,跪在了整個宅院的前方。
雨越下越大,衝刷著地上的屍體,卻衝不盡地上沒有盡頭的紅色鮮血。
更衝不盡浮白手上沾染的血跡。
她用力的搓洗雙手,硬生生將雙手搓白了,可血跡還在手上。
她愣神的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冷冷的雨便往臉上拍。
冬天的雨尤為冰冷,這次尤是。
浮白聽到無數個亡魂在耳邊哭喊著,讓她去報仇。
鬼魂們環繞在她的身側,或威逼或利誘,口口聲聲所求不過報仇二字。
天越來越黑,黑色的漩渦將鬼魂們卷到一起。
鬼魂們的吼叫聲響徹天際。
它們告訴浮白要去報仇,要保持憤怒,要殺光所有害它們至此的惡人。
浮白掙紮著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彌漫在痛苦的瘋狂之中。
良久,她才喊出一個字:不。
然後她慢慢的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她聽到自己用最堅定的語氣說:不,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這明明隻是一個幻境罷了,她是不會屈從的。
她要出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這件淡藍色衣袍,愈發肯定她現在身在幻境之中。
是的,她不應該穿這件衣服的。
她明明一直都穿著白色的衣袍。
眼前這些也都是假的,是虛妄,是瘋狂。
浮白閉上了雙眼,默默念叨:她要回去。這裏都是假的,她不要!
汗水從她額上低落,她終於又睜開了雙眼。
目之所及,是一個穿著白衣、衣袖處繡著黑色雲紋的冷漠侍官。
浮白知道,她終於回到了現實之中,而不是陷入了幻境之中可怕的夢魘。
一個又一個的噩夢,消解著她的理智。
侍官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通過了。若不想再
去其他侍官處繼續,便站在我身後吧。”
浮白連連點頭,驚魂未定的站在了侍官的身後。
她回想著自己在幻境之中遭遇的一切。
幻境過分真實,簡直就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浮白試探的問道:“敢問侍官,方才幻境裏所經曆的事情,有可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嗎?”
侍官回頭看了浮白一眼:“既然是幻境,自然是假的。不過為了使幻境更加真實,這個幻境是改良版的。它可以感應到每個人內心深處最難忘的場景,從而再加以改變。”
浮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多謝侍官的教導。”
所以,這個幻境,不就是半真半假嗎?
真假各摻一半,才能讓人捉摸不透,分不清真相。
幻境裏,浮白所做的可都是噩夢。
莫非,這暗示著她曾經有一個很悲慘的過去?
浮白懷疑的搖了搖頭。
她安靜的站在那位侍官的身後,看著遠處的孩童的資質測試。
每一個侍官的身後都站了幾個小孩子,浮白掃了一眼,便明白了。
侍官身後的那些孩子,是得到侍官認可的孩子。
五支隊伍裏,來她身前這位侍官這裏的人最少,同時通過的人數也最少。
浮白偷偷抬起眼眸,瞧著身前的這位冷漠侍官,心下十分好奇。
——
雍州朔方郡內
黎未湖邊的子言真的一個人枯守在湖邊,等到了半夜子時。
湖裏什麽都沒有,除了遊動的錦鯉。
沒有奇怪的圖案,甚至連圖案也都沒有。
子言氣惱的跳入了冰涼的湖水中,在水中慢慢翻找。
他不肯承認空明子說的話,一心要將圖案給找出來。
嘩啦啦的流水聲,是子言憤力劃水的聲音,是他堅持不懈在池壁上翻找的聲音。
湖中本來自得其樂的活潑錦鯉,默默的遠離了這個奇怪的人類,躲在了偏僻的一角。
它們自說自話的與子言玩著躲貓貓的遊戲,
這一晚,子言在湖水裏找了兩個時辰,天色將要露白時,他才失望的從池子裏爬出來。
他的雙腿已軟,衣衫濕得可以擰出水來,濕漉漉的頭發裏夾雜著雜草,宛如一個落湯雞。
此時的他,並不比前些時日的燕驚尋好上多少。
真是淒風苦雨無窮盡,夜半三更入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