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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都活著,不意外

  勤政殿的嘈雜,終於因為晏遲的一聲不吭而逐漸消減了,看上去是湘王這邊的黨羽氣勢不足,先緘口,於是乎對手也無法繼續再唱獨角戲。


  所謂的湘王係黨羽,其實並不包括覃太師、徐太傅等專程被請來的老臣,因為他們八風不動一言未發,甚至也不包括辛樞相父子及葛時簡等官員,哪怕他們內心更加偏向晏遲,不過沒有加入爭執,立場仍為中立,這是朝堂的通例。


  芳期有些明白了,開始這一場吵,至少吵出了個陣營分明。


  “吵完了吧?”晏遲這才徐徐的開口,還是玩世不恭的口吻,並沒有特別的拔高聲嗓,但他一開口,大殿上頓時恢複了沉靜。


  “我先答沈炯明你的第一個質疑,你說我甫一回朝便急著公審,企圖的是仰仗生俘耶律齊的功勞爭取輿論,我可說過要以輿論判罪?福寧閣被縱火一案,誰是真凶,我自然拿得出真憑實據,案件發生時,興國公根本不在臨安,沈炯明你們**人,卻堅持要等興國公回朝後再行公審,你是覺得有興國公在場,你們就能勝券在握,為何呢?”


  “湘王妃當日在西樓居,直言要把福寧閣縱火一案歸罪於我等,我等質疑上太保是早有預謀也為情理之中!”


  “那我是否也可以說,之所以急著要公審此案,正因你們在煽動輿論,想要掀動臨安城中再生內亂,導致人心惶惶,你們之前不是咬定太後已經被謀害,連官家都被我兵禁於福寧殿麽?怎麽內子告訴你們太後毫發無傷,完全可以說明白福寧閣事件,你們又膽怯了呢?分明就是你們對起先的判斷產生了動搖,覺得隻要今日公審,太後當眾說明誰是真凶你們便百口莫辯,但隻要興國公在場,承認了與你們是共謀,太後為保興國公,會作偽供,對我倒戈相向,你們才有一線生機。”


  晏遲說這番話時,已然加快了語速,並不給沈炯明等反駁的機會:“好了,我再回應你們另一個質疑,就是官家為何不親自主持公審,那當然是官家心已經洞悉了案情,因為明知誰為真凶,越發的痛心疾首,所以雖情知凶犯並未得逞,卻為凶犯的罪行導致怒極攻心,本是龍體有康複好轉的跡象,因此一怒竟前功盡棄,官家為了調養好龍體,隻得令我主持審結此案。”


  “上太保,據你這樣說,連興國公都有嫌疑,可興國公與太後乃一母同胞的手足至親,興國公怎會謀害手足?!官家也勢必不會輕信你的巧言令色!”沈炯明還是大喊大叫的作派。


  這個案子,今日審與不審,還是相持不下。


  覃遜摸著自己的胡須,仍然一聲不吭。


  徐太傅看了一眼相識已久的老狐狸,倒並不認為老友在偷奸耍滑:老實說,湘王乃是太師府的孫女婿,覃太師雖一言不發,但他除非開口指認湘王是凶手,否則無論說出什麽話都為毫無力度,這個時候除了鎮定自若的摸著胡須,似乎做什麽說什麽都不對,沒法子,代表老臣先表態度的事,還得我來承當啊。


  “湘王既言有真憑實據,那麽徐某以為,今日倒不妨礙公審,畢竟關於福寧閣縱火案,臨安城中的確眾說紛芸,鬧了也有甚長一段時日,沈相臣與金大夫……又的確有推動輿論指控湘王謀逆的行為,可雙方爭執的關鍵,不就在於太後的安危?這一點,今日理當證實。”


  沈炯明趕緊聲明:“哪怕太後真平安,也不能證實我等有罪。”


  晏遲微微一笑:“所以沈相臣的意思是,不管太後平安與否,你都是清白的,而我都是罪逆?”


  “眾所周知,太後本家司馬一門與上太保早銜仇恨,唯有上太保才有謀刺太後的動機!”


  “這就是你們的所謂證鑿了?好,那麽我可證明沈炯明你等是血口噴人,隻我請出太後之前,會先行傳喚宸妃簡氏,我主張在簡氏及太後說話時,朝堂之上連我在內任何人都不得打斷出聲,否則便是做賊心虛,你等可敢承諾。”


  太後看來的確沒死!!!


  沈炯明與金敏不由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已經開始了心虛。


  但這時要再拒絕,就等同自認了做賊心虛,再看看政事堂的其餘相臣,大相公龔佑雖然一言不發,但一言不發就是表明了態度,辛樞相不用說也一定會附議晏遲,光是沈炯明一個人,是怎麽也不能阻止這場公審了!!!

  好在,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於是簡氏終於被帶上了勤政殿,關於簡氏還活著的事,其實在場眾人都並不覺得意外了,因為眾人的共識是太後還有命在,那麽無論凶手是誰,簡氏都沒有遇害的理由——沈炯明**是指使簡氏的人,湘王必須留下簡氏這個活口以便太後指控,很明顯簡氏沒有任何理據攀咬湘王,湘王指使簡氏行凶必須是個神話——要若湘王是真凶,嫁禍簡氏,也不能讓簡氏成為一具死無對證的屍體,行凶的人活著才有價值,雖然湘王讓太後指認簡氏同樣好比一個神話,可相較前一個假設而言,並非完全沒有操作性。


  晏遲說不出聲就不出聲,非但不出聲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簡氏一眼。


  又說自從簡氏行凶被當場逮獲後,當然會被軟禁,並沒有什麽人審問過她,更莫說動刑了,卻隻有一個受陳皇後調遣來看守的宦官,當簡氏六神無主的時候,終於揪住個機會私下接觸她,告訴她如何應對的方法:“對福寧閣事案,娘娘隻需一口咬定不知情,隻稱你是次日聽聞變故,誤以為太後已遭不幸,故而往福寧殿請求麵聖,欲將此一事案訴之官家不讓官家被奸邪瞞騙,誰知被皇後趕來申斥,並將娘娘拘禁。”


  那宦官話一說完,就趕緊走了,簡氏尚不及追問他是受了誰的指令,身上可有下達指令人的憑證。


  而後,她也再未尋得機會與那宦官單獨接觸,卻也見著多次那宦官,甚至還有回在被拘禁的屋子裏,耳朵貼著窗戶紙,竊/聽得那宦官與另一個宦官值夜時的交談,了解得傳話的宦官原來投的是東內司司官尤謙,才被薦舉給皇後,簡氏知道的是尤謙曾經收受過她父親一大筆賄賂,這當然是暗中的行為,故而簡氏就增加了幾分信任感。


  再一想那宦官的傳話,確然是對她擺脫嫌疑辯駁證實有益,因此漸漸連餘下的疑心也打消了。


  而她此時被帶上勤政殿,隻聽沈炯明道:“宸妃娘娘,現有人指控你意圖謀害太後,你是否行為了此大逆不道之罪,定要當眾實說!”


  這被簡氏視為了一句提醒。


  而沈炯明也的確是在提醒。


  宸妃定然知悉她的計劃已然失敗,也必然清楚究竟是進行哪一步時出了紕漏,既被逮獲,說不定已經因為驚慌失措招供了罪實,但沈炯明相信這個可能還是微乎其微的,顯然,承認罪行,是絕無可能得到寬赦,死不認罪反咬一口方有生機,不管今日的勝算有幾分,沈炯明都急於讓宸妃明白己方是勝券在握,那麽就算宸妃萬一招供,這個時候也可以翻供。


  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當替死鬼。


  沈炯明自以為他那番話沒有差錯,是讓宸妃“老實交待”的開場白而已,他沒有看見覃太師臉上的笑容。


  蠢人啊蠢人,畫蛇添足的一句話,唯一效果就是泄露了做賊心虛,這下一瞅瞅,在場不少中立派都已然是神情微妙,尤其葛時簡,這後生本就擅長斷案,他先前眉毛還絞著,現在嘛,反而是麵無表情了,咦,我家那個孫女是已經忍俊不住了麽?我這老眼昏花的,居然都看見她……會心一笑了?


  簡氏毫不猶豫的采用了傳話宦官那套說辭,說完後還自由發揮了一番,臉一偏,衝著陳皇後潑口大罵:“陳氏,你身為中宮皇後,卻與亂臣賊子串通,因我識破了你等的詭計,欲見官家進忠言,你懼我壞了你等的陰謀,才汙蔑陷害於我,你,必不得好死!!!”


  陳皇後早得了芳期的叮囑,這時根本不與簡氏爭辯。


  “有請太後。”晏遲這才說了十分精簡的四個字。


  在場眾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簡氏打了好幾個顫栗,那外強中幹的氣勢差點兒就垮了。


  葛時簡把眼瞼都垂了下來。


  就連龔佑,也不由的閉了閉目:如果宸妃供訴的是真話,她因何畏懼太後現身?分明是害怕太後當眾揭穿她的謊言,試想,如果意圖弑殺太後的人正是宸妃,依太後一貫的脾性,就算要將興國公擇清,也絕對不會放過拿她的性命做為墊腳石的人,勢必是會指控宸妃的罪行,太後才是險些遇害的人,太後的證辭,對宸妃而言無疑大大不利,宸妃又怎能不心虛呢?


  太後今日,倒是盛裝上殿,且也終於願意沐浴梳洗了,至少看上去不再是邋裏邋遢瘋瘋癲癲的形容,隻除了一圈的口瘡留下的瘡疤看著讓人覺得有些惡心,但這是瘡症造成,臣公們都覺得還能接受就是了。


  晏遲率先起身禮見後,仍然沒說話,任由沈炯明**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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