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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晏王入坑

  無計可施的羿栩,原本是想立即召晏遲商量如何應對,但閔申就先來求見了。


  見是必須得見的,羿栩雖暫時歇止了處殺汴王的念頭,可仍然懷疑汴王就是散播謠言的人,而眼下,汴王的兩個兒子可得稱閔申為外曾祖,閔申在羿栩心目中已經不可信了,他見閔申,是想弄清楚這個“老葫蘆”裏究竟想賣什麽“新藥”。


  “老葫蘆”卻毫無自知之明。


  閔申不是個壞人,幹不出金敏這種壞人所幹的事,閔家多得興國公的提攜才有了今日在權場中的地位,所以閔申堅定信念不離不棄,他以此為風骨,所以就認為別人都會相信他具備重情重義的品格,他忽視了天子是個多疑的人,可金敏卻並沒有忽視。


  金敏建議閔申來挖坑,其實走的也是一步惑敵的路數。


  關鍵的話,並不會讓閔申講。


  “老臣,前來領罪。”


  羿栩見閔申二話不說就重重往地上膝跪,跪下後才講了這麽一句一聽就不是真有認罪的話,心裏極大不耐煩,眉心浮現三道蹙紋。


  “閔公何罪之有啊?”


  “老臣深知此時不應為汴王申辯,卻仍來申辯,這便是罪。”


  羿栩心中悶哼一聲:看吧看吧,果然是來替汴王申辯的,說是領罪,實則討的是句恕罪的話!

  “閔公有話直說吧,你也是上了歲數的人,經不起久跪,且你家與汴王聯姻本是朕的主張,而今你替汴王解釋,朕總不應怪罪你的。”


  說的是恕罪的話,但卻沒有讓閔申平身的指示,閔申也隻好跪著。


  “臨安城最近有謠言蠱惑人心,中傷先帝,老臣驚聞後很是惶恐,卻不得不為汴王申辯,汴王當初自請削除皇太孫的封號,便是對官家的示忠,這些年來雖因曾受蘇夫人的照恤,故而才讓汴王妃與湘王妃時常走動,除此之外,汴王再未結交重臣武官,必不存叵測之心,老臣,跪請官家明鑒。”


  閔申越是這樣說,羿栩心中越是疑惑。


  蘇夫人的照恤之情,可能比人頭性命更加重要?汴王要真沒有野心,必然寧肯擔當知恩不圖報的聲名,也會疏遠湘王府,他不和別的重臣交道,卻偏偏和湘王交近,是因為有這個幌子在前,才能顯得合情合理吧。


  講道理,汴王當年是太子嫡子,為“君”的階級,蘇夫人卻隻是個女伎,連“臣”都不算,蘇夫人在遼國照恤“君主”,是理所應當,汴王何至於念念不忘?


  閔申又緊跟著說:“中秋夜天降冰雹,湘王殿下已經事先測斷,經殿下諫言,已經安置好貧苦百姓,才未讓更多百姓遭遇不惻之禍,原本冰雹未導致災患,不至於讓人心浮亂,卻偏有一個小民死於中秋夜,死因且無法察實,而今謠言直指汴王,那散播謠言者,勢必是為了嫁害汴王及湘王,官家明鑒,若無湘王未雨綢繆,臨安城諸多百姓怎能知中秋降雹的天象,屆時睹此異象,必定會生更在的惶恐。”


  他說完這番話,已經完成了使命。


  還怪感激興國公的——真是個好人啊,原本該和湘王勢不兩立,可為了保下汴王及其二子,竟主動讓我來替汴王、湘王辯解,隻因汴王妃是我疼愛的孫女,她的孩子是我的曾外孫,湘王這回,真是沾了汴王妃的光。


  閔申當然不知他剛一告辭,清簫就從天子寶座後的那麵屏風裏,踱步而出。


  清簫看見的是羿栩一張黑沉的臉。


  “我在想,要不是采訥了湘王的諫言,事先告知臨安百姓中秋夜會降冰雹,說不定死傷在這場天災的人,就不隻一個,那劉二的死就不會格外讓人注意,是否逆黨就沒了契機散布謠傳?!”


  清簫:……


  羿栩這話,肯定是懷疑劉畜的死就是我那位師父動的手了,這原本也在師父意料之中,不過,做為一國之君,竟然希望那場小雹子砸死更多的治下百姓?嗬嗬,我在遼國生活多年,所聽所見,遼國的君主還真是愛民如子,要不是我不是遼人,明知遼國的君主不可能善待衛國的遺民,這時都怕要“賣國”,另投明主了。


  “我和官家的看法不同。”清簫道:“要若不是湘王主張先告撫民眾,中秋夜忽然發生異象,哪怕無一傷亡,可伏潛於臨安的奸細,仍然會借此契機廣布謠言,企圖煽動內亂,且湘王身兼國師之職,等如遼國大神官,百姓們會怎麽以為呢?連湘王都無能占測異象,是否上蒼已經徹底棄庇了大衛,大衛早晚會亡於夷蠻征伐?”


  羿栩差點舉手拍自己的天靈蓋。


  長歎一聲道:“近來我大感疲倦,已無心力操持這許多事務了。”


  清簫暗笑兩聲:仿佛你沒吸入入骨迷,就多麽睿智明達似的,明明就是多疑,明明就是愚劣,根本就沒明斷是非黑白的能耐,怪什麽疲倦無力?

  “我覺這起事件,必然是遼國細作恃機而為,也許他們還網絡了不少罪庶標的黨孽,利用他們攪擾得君臣相疑,導致再生內亂。”


  “小穆意外之意是閔申也是罪庶標的黨孽?”


  清簫這回笑了出聲:“我要講閔申若是黨孽,那無疑是認定興國公也是附逆的罪徒了,但我心中清楚,興國公絕無可能附逆,隻不過興國公采納的是金敏的建議,才遊說得閔申前來說這番話罷了。”


  羿栩現已讓清簫負責內察衛,自然不會詫異他為何知道這些內情,興國公就罷了,但金敏疑似早和遼人勾結,促使羿標下定決心謀反,清簫“關注”金敏並不怪異,這甚至是羿栩的主張。


  “小穆為何不先稟知這是金敏的陰謀?”羿栩隻問。


  “我沒有實鑿。”清簫很冷靜:“金敏行事謹慎,與興國公議事,自是不會容閑雜在旁,我隻知道八月十六,便是劉二曝屍街頭一事引起眾人猜議時,他便迫不及待去見了興國公,轉而又去見了沈炯明,就在昨日,他又分頭見了二位,興國公見了閔申,閔申今日便請求麵聖了。”


  沒有實鑿,卻能串連。


  “我明白了。”羿栩揉著眉頭,無力的癱軟在他那張寶座上:“閔申句句為汴王和無端申辯,實則卻引發了我的猜疑,可這件事縱然為金敏計劃,興國公是絕對不會與遼人勾結的,究竟為何……”


  為什麽他的親舅舅甘於被金敏擺布?

  羿栩還是召見了晏遲,他寄望於晏遲能夠順利擺平這起事件。


  “臣慚愧,因接手外察部為時尚短,還不能摸清遼國細作在臨安的確實據點,隻是臣近日細細思量過,中秋節前,八月十四臣方才能夠測實雹異,也是當日請官家決斷,公之於眾,就這麽一日時間,遼國的細作竟能立即擇中劉二加以謀害,做好準備挑生猜議……遼國細作的行動力,未免也太讓臣震驚了。”


  “無端言外之意是……”


  難不成遼國的大神官,竟能先一步測斷發生在臨安的異象?!!!


  “臣推測,不管雹異發不發生,實則今歲白露之後天氣異常悶熱,極大可能引發極端氣象,且我朝接連兩起闔牆之亂,早便提供了遼國煽動事態的契機,他們定是早已擇中了劉二,隻需要等一場暴雨,抑或我朝經曆旱澇之災,就按計行事。”


  這正是晏遲原本的思路。


  略微不同的是,要是天氣沒有異常,他又會造成羿承鈞的皇陵再度崩塌了。


  “故而依臣之見,眼前所急,不在澄清謠言,而在防範分散於州縣的宗室,當聽聞這一謠言後恃機而起。”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在臨安的外室重新召回,集中於臨安統一看管。


  可是這很有難度。


  因為已經放出去的人,他們在地方逍遙慣了,沒幾個還願意回到臨安天子腳下,繼續“吃苦”——他們在地方尚有自己的宅居,哪怕不行剝削百姓恃強淩弱的事,地方官員總得把他們當菩薩供奉著,更別提經綿穀事件,宗室們全都省悟了他們一直生活在皇城司的監督下,沒在臨安已經如此了,回來臨安可還有半分自由?

  除非天子封他們爵祿,他們說不定還會動意。


  可是羿栩是個窮皇帝,封爵容易卻拿不出這麽多的祿財,就連在臨安城中撥地給宗室們建宅立府都辦不到。


  晏遲也不是不知道羿栩在財政上的捉襟見肘,替他分憂解難:“官家應當強令各宗室返回臨安,若抗拒者,一律以叛國通敵重罪處治。”


  羿栩深以為然。


  他這天子當得其實一直有些窩囊,幾起真真實實發生的叛變,不得已隻好寬赦,橫豎事態平息了也罷,可從遼國接回的這些宗親,都是些好吃懶做之徒,沒有半點能耐,他還必須要安撫,必須由他們訛詐,宗室雖多,但相比百姓而言這點子數量哪成威脅?羿栩其實早就想給宗室幾分顏色看了。


  可是要行這樣的大事,必須和政事堂商量,否則要是惹出什麽亂子來,那就全都歸為君主“剛愎獨斷”的過錯了,羿栩完全不想有這樣的擔當。


  晏遲中計了!!!

  這是沈炯明的看法。


  果然還是金敏了解晏遲,他既然意圖替趙清渠複仇,務必是要把羿承鈞一係子孫斬盡殺絕,可晏遲沒有足夠實力的謀反,他隻能立一個傀儡君王,要行此事,就必須先把所有的宗室集中於臨安,才有利於他籠絡串聯!

  晏遲急於複仇,果然踩中了陷井!


  沈炯明既是興奮又是緊張,於是在政事堂議政時,公然提出了反對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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