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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以人心布局

  司馬芸如今視棗氏,已是心腹中的心腹,早前便跟棗氏說好了,若棗氏察覺情形不對,她不便插話,隻稟報貴妃請見以為提醒,這才是司馬芸攸忽冷靜的真正原因,於是強自摁捺了怒火,把皇後、芳期這兩個礙眼的打發了,才聽棗氏的勸諫。


  ??“大娘娘險些中了湘王妃的奸計。”棗氏也隻聽崔內人的囑咐行事,她並不驚詫崔內人是怎麽預先得知的湘王妃今日會來拜見:“湘王妃顯然是故意激怒大娘娘,大娘娘若真在這眉節眼上,下令懲治湘王妃,皇後必會阻撓,此事便會驚動官家,湘王又正好在麵聖,他跟湘王妃應合,多半會讓大娘娘百口莫辯。


  ??官家要是聽信了湘王的話,篤定大娘娘是為興國公遮掩,一時衝動,便會正式任命沈中丞擔任平亂禦史,君王若正式任命,便即覆水難收,大娘娘豈不是就陷於被動?”


  ??司馬芸前前後後的思忖一番,極其艱難的點了點頭:“你說的話確實在理,隻是今日晏遲既然再度入宮,必定是為了促成正式任命,我若聽之任之,豈不也會讓晏遲得逞?”


  ??“老奴無能,於政事上,著實沒什麽見識,要不……大娘娘召宋國公來見,聽聽宋國公有何對策?”


  ??皇太後一般情況下是不能召見外臣的,但宋國公的身份多少有些特殊,他是皇室宗親,還擔任著宗正卿的職差,太後偶爾召見,也稱不上瓜田李下之嫌,尋常之事也就罷了,司馬芸大不至於行使召見宗正卿之權,可綿穀一案卻關係到興國公府的利益,畢竟,那霍赴峽非但曾是司馬修的下屬,為了讓羿承傑被安置於綿穀,還向司馬權行過賄賂!!!


  ??在司馬芸看來,羿承傑早就和羿杜暗中勾結,故意惹出的亂子,羿杜又和晏遲暗中勾結,利用晏遲,把興國公府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迫在眉睫的厄劫!

  ??是應該和宋國公當麵商量了。


  ??又說晏遲,現在也正跟羿栩這天子麵前,替沈炯明“爭取”呢。


  ??“今早官家已經有了決斷,臣便囑咐沈炯明,麵聖之後來了一趟湘王府,便於我再叮囑他務必不辱使命。”


  ??羿栩很是尷尬。


  ??要讓他怎麽說?他這頭才答應了晏遲的諫言,且提出從近身侍衛中,擇吳湛為平亂禦史的護從,以防變生不測,晏遲並無異意,結果呢?太後竟然立時聽說了他的決意,趕緊召他去見,硬說淮王與晏遲就是綿穀事案的元凶主謀。


  ??羿栩當時也很惱火。


  ??身為君王,最忌諱的就是被窺知禁密,雖說太後身份不同於別個,但不代表著羿栩能夠放任太後肆無忌憚地在他身邊安插耳目,綿穀事變政事堂的官員都已知情,被太後察知也就罷了,然而今早跟晏遲說的話,當時身邊並無外臣,所以羿栩能夠斷定泄密者就是福寧殿的宦官或宮女,因為他並沒有把這事當作密不可宣——正式任命後,橫豎滿朝堂的官員都會知情。


  ??所以當時沒有刻意去防耳目,有好些個宮人都有嫌疑,一時間也無法察清楚究竟是誰立時稟知了慈寧宮,導致晏遲前腳才走,太後的召見後腳就到。


  ??福寧殿中,確然都是他的心腹。


  ??可心腹不是個個都精明。


  ??別的人也就罷了,如皇後陳氏,說是母儀天下,但滿宮的奴婢女官都心知肚明,皇後的手若伸進福寧殿來,鳳印恐怕都得換人執掌了,也隻有太後大娘娘,身為帝王生母,她的囑令,在某些人看來,也是不得不聽。


  ??不是所有的宮人,都明白忠於帝王,絕不等同於必須忠於太後這個道理。


  ??可羿栩不能大張旗鼓追察誰是泄密的人,以泄密為由,將之處治。


  ??因為他已經有了弑父的嫌疑,直到此時仍有朝臣對他斬殺嫡母一事心懷異議,再鬧出和生母不和的風波,慢說君王的威望又會有損,便是興國公頓時也有了勢弱的跡象,不利於平衡朝局。


  ??羿栩也隻能鬱悶和惱火。


  ??且他還確實在擔心,畢竟他還懷疑晏遲那時有讓汴王分執宗正寺的居心,且晏遲雖說不會勾結羿杜,但至少會保太子的性命,然而羿杜的罪行若被察實,他絕對不會留下禍患,將來……非但儲君不能是羿杜的血脈,還必須斬草除根。


  ??等適當的時機,廢儲後將其圈禁至死,這是一定要進行的事。


  ??羿栩擔心的是晏遲會被芳期姐妹二人遊說,坦護太子,阻撓他的計劃,所以政事堂中不宜再有晏遲的黨徒親好,這才是讓他又再心生猶豫的重要原因。


  ??而晏遲今日再度入宮“複命”,自稱已然聽令行事,羿栩不知怎麽開口說反悔的話,神色就很有些微妙了。


  ??“臣聽沈中丞言,官家並未正式下詔,情知官家應當有別的考慮,所以臣入宮,就是想請詢官家一句準話的,要是官家已經決意委派別的人往綿穀,臣也好叮囑沈中丞,讓他不可將朝早時官家的囑令張揚,畢竟……朝令夕改,傳揚出去有損君威。”晏遲道。


  ??羿栩倒是鬆了一口氣,可心裏仍不放心:“無端朝早時還說既然采納你的建議,務必委派你所保舉之人,怎麽現在又不再堅持了?”


  ??“臣雖說過那樣的話,不過還不曾忘了遵從聖令的禮法,官家既然信不過沈中丞,臣再固執己見,也定然會造成綿穀之亂無法順利平息,這有違臣之初衷本心,更是有悖身為臣子的本份。”


  ??晏遲說完,就行了辭禮,一副不打算再多說的模樣。


  ??羿栩心中反而又添了疑慮,趕緊挽留:“無端莫急,並非我信不過沈炯明的忠心,隻是眼下與遼國間的局勢緊張,西唐、鄧州割為遼國治下,故而商州的軍防一定不能疏忽大意,商州的守軍,不少從綿穀征調的軍戶,倘若綿穀之亂不能及時平定,著實讓我憂心商州亦會生亂。


  ??兼且,無端不也懷疑羿承傑之後還藏有逆主,若不立時將此人察揪處治,逆主必然會再行陰謀使情勢更加惡化,沈炯明雖也督辦過幾件事案,隻讓獨當一麵,萬一有個閃失……”


  ??“官家的顧慮甚是,其實這回平亂禦史必須握有臨機決斷之權,要論來,派遣政事堂相臣的確更加適當,而幾位相臣之中,齊相老邁,辛相主執軍務,都不適宜離朝入蜀,也唯有大相公擔任此項艱巨的差使,臣明白大相公雖知道此行的凶險,為了君國社稷必然不會退縮,不過官家也得有所準備,萬一大相公未能平定變亂,導致事態惡化,官家不究大相公失職恐怕會讓百官心生不服,但若官家因此貶黜大相公,亦會有仕臣為大相公鳴不平。


  ??屆時綿穀事危,朝中又會生黨爭,遠憂近患交集,官家當如何應對?”


  ??聽晏遲毫不諱言說出這番話,羿栩的眉頭就蹙緊了。


  ??確然,如果聽從了太後的建議,讓興國公往綿穀平亂,萬一沒有順利平定危情,肯定得追究興國公失職的責任,雖說可以有所寬赦,但肯定得暫時貶職,那麽又將提拔什麽人入政事堂頂替興國公呢?興國公的那些黨屬,可沒一個具備擔當政事堂之首的資曆。


  ??要是派遣興國公的黨屬往綿穀……


  ??羿栩道:“這件事我還要斟酌斟酌,無端先叮囑沈炯明,讓他暫時不要聲張吧。”


  ??晏遲會合了芳期一同辭宮,兩人共乘,這也是方便交流,晏遲卻十分的信任芳期必然“不辱使命”,問都沒問司馬芸有何反應,隻把他的“收獲”告訴了芳期,芳期聽了,滿腹疑惑:“怎麽聽上去,晏郎竟功敗垂成了?”


  ??“我的目的就是要讓羿栩明白,司馬權萬一不能平定變亂,政事堂的平衡就會被打破了,這決非羿栩樂見,且他還會想,司馬芸姐弟二人功利心切,竟半點不察風險,眼光這樣的短淺,司馬權哪有能力平定綿穀的危局。”


  ??“既是如此,羿栩為何還不當即立斷,綿穀變亂拖一日,危情可就更重一分。”


  ??“他應該盤算著不一定要委派司馬權,而是擇個司馬權的黨屬任這平亂禦史吧。”晏遲微微一笑。


  ??“是的啊,風險隻是讓枚棋子擔著,司馬權就能坐享利益毫發無損了,晏郎的計劃不也照樣會落空?”


  ??“落不了空。”晏遲挑了挑眉:“司馬權的黨屬都是投機之徒,哪會忽視此趟差使的風險?眼瞧著司馬權都退縮了,隻想得益而不肯涉險,他們有誰肯出頭呢?必會找借口推脫。畢竟他們現在多享著高官厚祿,雖有入政事堂拜相的誘惑在前,可誰也沒有把握能順利平定變亂,畢竟,平亂的計劃是我的諫議,這些人都怕我挖好了陷井等著他們入坑呢,到頭來辦砸了差使,慢說拜相了,原本的高官厚祿都保不住,得步黨簡的後塵。”


  ??芳期拱了拱手:“晏郎神機妙算,佩服佩服。”


  ??“太後受了咱們這一激,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應該會和羿承昭商量對策,羿承昭不會和我直接打擂。”


  ??“怎麽宋國公不願爭取讓王爍立功?”


  ??“你當羿承昭真有多看重王爍?他啊,無非也是把王爍當成棋子。”晏遲輕篾的一笑,成竹在胸:“隻不過嘛,司馬芸不會那麽容易被勸服,她定會繼續向羿栩施壓,這件事拖延個幾日,羿承傑的死訊就會抵達臨安了,到時候……就有樂子瞧了。”


  ??晏遲這是在給司馬芸挖坑,不過這個坑現在隻是會絆司馬芸一下而已,讓她不覺察已經摔進了坑裏,等日後,他才會往坑裏填土,把司馬芸給徹底活埋了。


  ??今日真是辦成了好幾件事,接下來嘛……


  ??“我們去一趟汴王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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