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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橋頭打架書房和

  笙歌台。


  小廳裏晏遲的眉頭越蹙越緊,導致付英說著說著話就不敢說下去了,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轉頭看看譚肆:這股子汗臭味,肯定是譚肆身上散發的吧,譚肆今日出門幾趟,汗肯定是比我出得更多的,還聽說譚肆的阿母生了病,他家媳婦忙著侍疾,說不定譚肆身邊沒人提醒,把前幾日換下的髒衣裳當浣洗幹淨的衣裳穿了上身,是的是的,肯定是譚肆身上的味道熏著了郎主。


  晏遲正要斥問付英為何沒了音,就看見婢女碧翹站在了門外。


  他就起身過去,聽碧翹稟報:“王妃已經出了二門,應是往這裏來了。”


  晏遲又轉身歸座,輕哼一聲:“這麽熱的天,在我跟前稟事就不知道先沐浴更衣麽?還好我今日沒在廳裏熏香,否則這又香又臭的早就受不住了,付英你一張嘴,我都能聞出來你中午吃了什麽!”


  付英:???!!!


  天可憐見,他大早上起床忙得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郎主能聞出來他中午吃了什麽?

  他都快活成一隻蟬,隻飲清露為食了!


  可這能辯麽?不能辯。


  “都散了吧,漱口的漱口沐浴的沐浴去,尤其是譚肆,你這一身衣裳,沒洗過就穿上身了吧?漚得又酸又臭的……你的媳婦不得空,家裏有這麽多婢女,也沒人不讓你使喚啊,喊兩個去做家務費什麽事?你不想勞動別人,合著就好意思來惡心我了。”晏遲一揮袖子:“這地方是沒法呆了。”


  自己先走了。


  眾人麵麵相覷一陣,都鬆了一口氣,相繼而出時,逐一向碧翹作揖:“大恩不言謝。”


  碧翹冷靜自持的回應:“我替王妃領下各位的感激之情了。”


  她也很辛苦的,完全能體會到付長史等人的心情,做為隻在笙歌台服侍的婢女,過去幾年間能看見郎主的時候都屈指可數,可這一連兩日的,郎主居然宿在了笙歌台,緊張得她恨不能一個時辰漱三次口,得空就去沐浴更衣……碧翹由衷地欽佩親姐姐罷愁,一直在清歡裏當差,居然還不曾未老頭先白。


  碧翹決心已定,就守在笙歌台前,直到看王妃入內,才在前引路。


  笙歌台上,自有花苑廂室,湘王這一連兩日宿息處,就在名為風月間的書室,是分了裏外兩間,滿壁俱設書架,裏間甚是狹窄,書架環繞間,隻設下一張軟榻,外間相較敞闊,琴案、茶案、書案俱全,碧翹隻把芳期迎入風月間門外,她自己很識趣地沒有跟進去。


  當那掛畫著月下花飛的紗簾垂下,碧翹如釋重負般的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剛出了花苑,就在苑門外被一堆小丫鬟包圍。


  “碧姐姐,咱們不需入內侍候了吧?”


  “涼水和蜜餞也不用呈供了吧?”


  “今晚還要準備淨房麽?”


  “浣洗房送來的幹淨衣裳,要不要直接送回去清歡裏?”


  “晚上我們能玩雙陸棋了麽?我還沒學會呢!”


  碧翹用手指擋了嘴唇:“冷靜,心存願望,嘴上別說。”


  她回頭看了看紋絲不動的紗簾,堅定道:“咱們先在這裏候令。”


  芳期的第一眼,卻根本沒看見人,還是當聽見一聲咳嗽,轉過了一道屏風,才看見某人正一本正經地奮筆疾書,還是一身的涼衫,白衣上別說墨跡,飛塵似乎都沒沾上半粒,眉鋒處越見亮澤,垂著眼瞼,凜利的鼻梁下是緊抿的薄唇,他站著,身後一側的窗戶,半道光影刺入,在擦拭得纖塵不染的烏木地板上,落下炙熱來。


  芳期去看他寫的什麽……


  然後就哭笑不得了。


  紙上墨跡未幹——王妃真是了得,王妃硬心腸,王妃沒長心,王妃是來看我有沒有被氣死。


  “是誰先無理取鬧的?是誰嫌日子太安穩,非得打破陳年舊醋缸?我算什麽了得,大王才了得呢,不想聽真話還不許我說假話,讓我怎麽辦?大王既不許我長嘴,還稀罕我長沒長心?”


  芳期挑著眉:“我可不敢給大王氣受,大王自己氣自己,便是被氣出好歹來,我也無可奈何。”


  晏遲終於是把筆一丟,手撐著書案,抬起眼瞼來:“誰說我聽不得真話了?真話再刺心,我既決心問,就不怕聽。明明是王妃心虛,不敢說真話,還讓人栓門,不許我追問,王妃為何不敢直麵這個問題?”


  “是我想錯了。”


  聽芳期忽然承認錯誤,晏遲反而有點震驚了,他且以為芳期今日來隻是主動“休戰”,對於問題仍然決心避而不談呢,他都準備好不再“追擊”了,因為仔細想想,仿佛也確無必要吃這壇子陳年舊醋,要怪就怪鍾離奇這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小子,一點孝心都沒有,非要氣他這老祖宗。


  這下子尷尬了,他好像真的不想聽大實話要怎麽辦?

  “第一次見徐二哥時我還小,說初見時就小鹿亂撞了那不可能,就覺得雖是初見,卻有如已然熟識,當時和阿皎也是初見,我竟更覺徐二哥親近,立時就能一處玩鬧,徐二哥也不和我生份,為此阿皎還有些不樂意,後來跟我混熟了,才不計較跟我分享兄長。


  除了徐二哥以外,並無任何男子能讓我在第一眼就產生親切感,我想雖說那時並非一見傾心,也確然便是發自天然之情,要是我們的初見,並非稚拙之時,而到了六妹妹和鍾離三郎初見時的年歲,許就能體會到何為驚鴻一瞥,如再世相遇,篤信這便是命定的機緣。”


  芳期清楚的看見了晏遲蹙緊的眉頭,忽然沉晦的眼睛。


  但她卻一點都不畏懼臉色極其不善的湘王殿下了。


  “我初見晏郎時,和初見徐二哥時完全不一樣,跟初見別的男子也不一樣,你那時瞥來一眼,我就膽顫心驚,腦子裏產生的念頭是應當離你三尺遠,這個人很可怕,讓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後來因為翁翁的祖父,不得不與晏郎來往,回回見麵我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那麽一段時間吧,我甚至認定了你就是個絕情的人,改觀始於你救我於屠刀暗箭之下,我才對你心生感激,漸漸的淡了懼怕,意識到你並非表麵般的冷漠,我知道你其實是個護短的人。


  提出婚姻之約,不是因為情動,我承認那完全是因為權衡利害後的決定,我也承認,若非晏郎先有表白,我也許永遠都不會有與你當真共渡一生的想法,即便再逐漸和你熟識後,了解增多,但越了解,越明白對這場婚姻抱以長久的期待,無異於癡人說夢,甚至我知道了晏郎的心思,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我們這間的機緣,是真的始於計較和利用,我相信晏郎的話,你說你不曾有對他人一見鍾情的感遇,我相信。


  可是晏郎何必計較這個呢?”


  晏遲靜靜看著芳期:“你就從不計較我曾經在利用你?”


  “不計較。”芳期也靜靜看著晏遲:“晏郎和徐二哥,和鍾離三郎,誰都不一樣。你從知事,經遇的就是血緣至親的傷害,你目睹了父親對母親的背叛,長兄和長姐被無情的害殺,從那時起你對男女間的情愛,就充滿了不信任和忌憚,一見傾心確是最自然最純淨的情感,可晏郎太早認識到了何為絕情,那時你已然知道了仇恨,在仇恨壓抑下,你已經無能再體會天然之情的萌動了。


  我們的緣份,不管始於什麽,日久生情卻是真實的,如今的我,慶幸能有這樣的機緣,更期翼能和晏郎長相廝守,我們現在,我不曾利用你,你不曾利用我,初見時並無動情傾心又怎樣呢?鍾離三郎說我對晏郎而言,是最合適的發妻人選,這說法其實不對,因為他不知道這聲姻緣其實是我主動求來的,於晏郎而言,其實並不需要我這麽一個名義上的妻子。


  晏郎不就是護短麽?那時雖未動情,卻已經將我納入羽翼,知道於我而言,需要晏郎這座堅實的靠山,先是你的一念之仁,才有了後來的機緣,除非晏郎計較的是我起初的算計之心,那你應該生氣,就算長長久久氣不消,我也等著挨著。”


  晏遲繞過書案,逼近,似乎那雙眼睛裏,聚積了更多的冷意。


  “先動怒的是誰?王妃可真會惡人先告狀。”


  “是,是,是,是我先惱了,那現在我不也主動來示弱了麽?這麽熱的天,還請晏郎珍重,別氣壞了身體。”芳期忍著笑。


  “光是示弱可不夠,王妃得賠罪。”一隻手,環住了“罪人”的纖腰。


  芳期踮了腳尖。


  親吻先是很輕很軟,貼上了男子涼薄的嘴唇,當感覺嘴唇無動於衷,才增加了些微力道,逼得那“嚴絲合縫”微啟,齒關也微啟,芳期能感覺到有兩道視線,落在她的眼瞼上,也能感覺到晏遲的呼吸在她的引導下,飛快地變得急促和炙熱,腰上那隻手掌也兀地用力。


  她放低腳跟,睜開眼,不說話隻是莞爾。


  晏遲無奈地歎了口氣,額頭抵下去:“陳年舊醋的滋味不好喝啊,敗胃傷肝,五髒俱焚,好在還有解藥。”


  “解藥是……”


  芳期一句話沒說完,話就說不出來了,她起初還覺晏大王如此“生猛”,哪裏像被敗胃傷肝的人,後來她的意識有若“轟”地一聲崩潰了,完全沉侵於這個深吻裏,她甚至都不曾覺知衣衫淩亂,隻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無力,喘息著喘息著就忍不住呻吟出聲。


  當意識再“重塑”時,已是她被打橫抱起。


  “這可是在書房……”


  晏遲將人放在那張軟榻上,手指在敞開的衣領裏,依著那道骨痕描畫,再一次地親吻那發燙的耳鬢:“書房怎麽了?書房裏又沒有人圍觀。”


  他的王妃不知道,解藥正是“長相廝守”四個字,這四個字每當從她嘴裏多說一次,他的心毒就會緩解幾分,若她一直堅持,日後的晏遲才永不會再受毒障摧折,變成一個孤獨的怪物。


  什麽一見傾心,最美好的情感莫過於,晏遲能為覃芳期所利用,他一點都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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