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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擇清太後

  銀葉真是得意忘形了。


  以為已經成為淮王府的準孺人,心猿意馬之餘,說話完全沒有經腦,這陣間被湘王抓住了破綻,才如五雷轟頂般僵怔當場。


  “我再告訴你,太子殿下根本沒有遇害。”


  “太子怎會沒遇害?!”銀葉把心裏話脫口而出的。


  晏遲差點沒笑出聲,睨了眼活像被臭狗屎糊了滿臉的司馬修,他的眉眼間倒是春意盎然:“司馬舍人,如果銀葉是受薛婕妤指使,她哪裏會一口咬定太子已然遇害?事實很清楚,如果陳皇後和薛婕妤有加害太子的惡意,太子現在怎會安然無恙?銀葉做為薛婕妤的同謀,她必然認定太子不會有危險才符合情理。


  再者說銀葉要是同謀,薛婕妤根本不會將其拘押在仁明殿,必然會讓銀葉隨往清涼苑,把銀葉做為指控何雙圖的人證,可剛才銀葉聽聞薛婕妤指控她加害太子時,雖然否定了罪行,卻半點不覺震驚,當然司馬舍人仍然可以狡辯,說銀葉是在裝模作樣,不過坐實了銀葉的罪行,她可必死無疑,這個罪婢是凡胎吧,頭顱被砍下來不會再生吧?薛婕妤指證她是幫凶,她竟然還肯為了薛婕妤送死?”


  銀葉這時才翻然醒悟。


  太子居然沒死!!!


  那就是說太後的計劃失敗了,陳皇後和薛婕妤不會獲罪,而太後為了脫罪,要將她置之死地!!!榮華富貴什麽都不用肖想,她已經成為了太後的棄子!!!


  一個貪圖富貴的人,往往深諳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但真要麵臨危險時,偏偏不會再有寧死無憾的覺悟,銀葉就是這麽個既有野心,而且貪生怕死的普通人,被湘王殿下的“結案陳辭”一驚嚇,自信心頓時就摧枯拉朽般崩潰了。


  “奴婢認罪,奴婢認罪,但奴婢是被何雙圖逼脅!奴婢原本就聽令於大娘娘,在端明閣監視薛婕妤,可薛婕妤卻早已洞察奴婢心懷二意,上回就坑害了奴婢失信於大娘娘,薛婕妤還警告奴婢……這回何雙圖令奴婢配合加害太子,奴婢若拒絕,更為大娘娘不容,所以奴婢被逼無奈,隻能聽令行事,官家請恕奴婢不死吧,畢竟太子殿下毫發無傷,而奴婢隻是聽從於大娘娘的囑令……”


  真是個蠢貨!!!

  司馬修險些把兩顆後槽牙咬得粉碎,這賤婢端的可惡,明知薛氏已經提防她,她卻還不實說,佯作多受薛氏信任的模樣,害得他信以為真,居然把這樣一個蠢貨當作關鍵人!!!


  但司馬修不可能舉手投降,冷哼道:“這犯婢就算聽令於何雙圖,可何雙圖絕無可能是受太後指使,晏遲你這番盤問,隻能證實此犯婢有罪,但休想誣陷太後!”


  “我可沒有指控太後。”晏遲的神色更加愜意,口吻也極其溫柔:“區區犯婢的供辭,不足為信,但通過此婢的供訴,卻能佐證薛婕妤所言不虛,意欲加害太子者必為何雙圖,且他並非聽從皇後與婕妤的指使,擇中清涼苑下手是何雙圖的主意,清涼苑的宮人崔氏等,確然是救護太子有功,關於我的這一判斷,司馬舍人總沒有憑據再否定了吧。”


  “清涼苑的宮女崔氏,遇此驚變緣何認定薛婕妤無辜,何雙圖卻是凶徒,這本身就是疑點,晏遲,你難道相信區區一介宮婢,竟然如此機警沉著?!”司馬修已經有點強辭奪理了。


  晏遲卻不再和他針鋒相對:“今日之前,我也不認識崔內人,從何而知她竟有這般機警沉著?關於崔內人當時為何會痛下決斷,讓她自己說明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崔氏身上。


  這是個雙九年華的女子,已經不見青澀,但則眉眼普通,身姿纖弱,看上去很是平常,但麵臨著這樣的大場麵,她此時卻一派沉著之態,若說這樣的行止,倒也看得出是個機警睿智的人。


  崔內人沒急著開口,她這時仍等著天子的令許。


  羿栩等了一陣,才意識到自己不先令許,宮裏的宮人不應隻聽從湘王的話,就從這一點來講,足見銀葉與崔氏二人,誰比誰更加懂得分寸進退。


  崔內人當得天子令許,才答辯:“熙和三年,奴婢應征召令入宮為婢,受司言署教令,一直稟從於分內,不敢僭越違紀,至此逾八年宮齡,從未受到罰懲。”


  這就是回應了司馬修,她雖是區區一個宮女,不過受司言署教誨,考核成績突出,八年未犯過失,隻不過也沒什麽功勞,未獲提升,機警沉著符合情理,難道一定要後妃身邊的高等宮女才能機警沉著麽?銀葉倒是端明閣的高等宮女,可她機警在何處,沉著在哪裏?


  “奴婢自從調為清涼苑值守,負責日常灑掃,也承當巡看清涼苑中各處館榭亭閣,察知若有毀損,當報入內內侍省勘令修繕,之外,亦當防範館榭亭閣發生走水事故,所以日間,東、西二門未下栓閉時,便是午後小憩,奴婢因牢記職責也從來不敢疏忽,稍聞動靜必定驚醒。


  今日午後,奴婢驚聞薛婕妤及保母尚宮驚呼,大喊何雙圖要加害太子,立時喚醒了同在清涼苑值守的眾宮人,奴婢率先出值院察看,見薛婕妤一行在前方不遠處往西門處奔逃,何雙圖率領的好些宦官在後緊追不舍。


  奴婢因屢常往仁明殿稟明值事時,便見陳聖人對待薛婕妤十分信任,且負責照顧太子的保姆尚宮儼然是聽從於薛婕妤,奴婢立時斷定薛婕妤是真想護太子安全,正為何雙圖所追殺!太子生死攸關,奴婢怎敢猶豫?故而果斷接應薛婕妤等人避入值院,想盡辦法助太子殿下避開追殺。”


  崔內人深深吸一口氣:“奴婢跪請官家明斷,倘若司馬舍人指控聖人為實,是薛婕妤故意避入清涼苑,奴婢也是聽令於聖人意圖陷害太後,那麽奴婢鬥膽詢問司馬舍人,薛婕妤應當如何控何雙圖入清涼苑追奪太子?總不能是薛婕妤直言要將太子溺斃在清涼苑吧!何雙圖的供述根本不符情理。”


  “何雙圖,崔氏,保姆尚宮顯然都是聽令於陳皇後,演出這場賊喊捉賊的鬧劇,目的便是指控太後意圖加害儲君,徹底杜絕太後再堅持教養儲君於慈寧殿,甚至於內廷事務,從此太後也再難幹預!陳皇後一直懷疑太後,提防著司馬貴妃奪其鳳位,才借著今日時機,欲陷太後於不利!”司馬修仍在狡辯。


  崔內人也不放棄據理力爭:“據奴婢分析,要若陳聖人真有此險惡居心,且與湘王殿下早有串通,那麽太子殿下今日必然不會毫發無傷,太子殿下為淮王妃親生,若遇難,聖人及湘王殿下坐實太後之罪,必將諫言立淮王庶子,即覃孺人所生的子嗣為儲君,薛婕妤及奴婢,又何需竭盡全力保太子殿下安全。”


  “簡直一派胡言!”太後怒道:“太子雖非官家親生子,不過其生母為我司馬一門的女兒,是我嫡親的侄女!我怎會加害骨肉至親,下令何雙圖溺斃太子!”


  “太後息怒,奴婢亦不認為太後會行此罪事,指使何雙圖者,必另有其人。”


  這人是誰?


  崔內人隻用眼睛看向司馬修。


  “薛婕妤下令保姆尚宮不許前往明暉園,返還仁明殿,卻被何雙圖等逼入清涼苑,如若不是崔內人等相助,何雙圖等奪過太子後將太子溺斃在清涼苑,薛婕妤難辭其咎,淮王嫡子雖不幸夭折,但陳聖人、薛婕妤及我都被陷害謀殺儲君的罪行,官家自然會將我等處死,太後與司馬修,必定不會諫言立淮王庶子為儲,理當是待淮王妃再次誕育子嗣後,再過繼為皇儲。


  臣可不是不敢懷疑太後,犧牲太子之命鏟除陳皇後及臣,好讓興國公,從此再無阻礙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這話,當然也隻有晏遲才敢直說。


  他說到此處還頓了一頓,坦然迎接太後的怒目而視,竟然莞爾一笑:“太後跟司馬舍人均視我為眼中釘,視我為興國公府司馬一門的頭號死仇,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仇私怨,原也沒有什麽好避諱不說的,不過嘛,今日我見太後聽聞禍事後,又驚又怒,等眼見太子殿下毫發無傷時,蒼白的臉色才有好轉,臣能觀世人氣色,便卜斷世人運數,自然也能一眼諳知,什麽人在裝模作樣,什麽人是當真慶幸太子逃脫一劫。


  太後今日便是真情摯意的在慶幸太子平安,臣才打消了太後為幕後指使的猜測。臣以為,指使何雙圖者隻能是司馬修,太後雖為司馬修的姑母,不過一直被瞞在鼓裏。”


  晏遲的笑眼,這才轉向司馬修:“司馬修,我懶得跟你爭辯,隻提出一條,就能揭穿你的陰謀,陳皇後和我若真處心積慮要陷害太後及你,該如何控製太後宮裏的棗女官,傳太後指令要求將太子送往明暉園呢?我斷定,太後既然無此令下,棗女官必然也是被你收買!”


  晏遲將矛頭直接對準了棗玉昌。


  芳期覺得很是驚疑,她知道棗玉昌其實是晏遲的暗棋,雖說棗玉昌並不知刺探社為晏遲實際掌控,但肯定已經得到了提醒,今日會相助陳皇後與晏遲,可要是晏遲坐實了棗玉昌之罪……


  太後正要“保下”心腹和侄兒。


  在她想來,哪怕這一切真是司馬修暗中布局,該怎麽懲罰這個膽大妄為的侄兒,是她的權力,今天必須坐實陳皇後、晏遲的罪行,她大可以說是陳皇後故意引誘,她才提出要將太子接來明暉園。


  隻是棗玉昌已經搶先回應了。


  “老奴今日往仁明殿,並沒有提出要迎太子往明暉園,實乃太後囑咐老奴,時常往仁明殿去看望太子殿下,確定太子殿下安康,今日老奴隻是循例往仁明殿,問得太子一切如常,且雖然皇後今日不得空閑,由薛婕妤負責在仁明殿中照看殿下,擔保不會出現任何閃失後,老奴便告辭了。”


  棗玉昌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


  何雙圖不由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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