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談崩了
高蓓聲自然認識人證,可她半點也不著慌,她出嫁時連個陪嫁婢女都沒有,院子裏的仆婢都是鎮江侯府所雇,無一信得過,她跟龔驍做那苟且之事自然會防著這些人,這婢女能拿住她什麽實據?
她最擔心的是會再次被高家當作棄子。
可從祖父的態度上,她已經意識到這回祖父決定“選擇”她,隻要祖父不妥協,鎮江侯府能奈何她?
把郭季禮錯手推到井裏溺斃的人是龔驍而不是她,龔家休想讓她為郭季禮償命!
高蓓聲就放放心心地聽那婢女作證:“奴婢貼身服侍高娘子,先是因高娘子忽然多了幾件首飾覺得詫異,想著有些回高娘子借口出門應酬,跟郎君說要打幾件新樣的首飾,郎君卻叮囑高娘子要勤儉持家,本也不缺首飾簪釵,何必追求新樣。高娘子雖說出了幾回門,但並沒有往首飾鋪去,奴婢不知這些首飾從何而來,且光靠著侯府公中的月錢,也不夠置辦這多既新巧又名貴的首飾。
且奴婢一回收拾箱櫳時,又見本是放衣裳的箱櫳底竟有一木匣,打開瞧,居然是處房契,更有……高娘子本是月月上旬的信期,延遲竟一月未至了,奴婢便想高娘子多半是有了喜,可高娘子還瞞著,未告之侯夫人……奴婢想來想去還是將這些蹊蹺告之了郎君。
郎君聽聞,就去盤問了尋常跟高娘子出門的仆婦,那些仆婦說高娘子但凡獨個兒出門,均是往妙明寺去,至那處就不讓仆婦跟著了,打發他們去遊逛吃酒,隻定好了時辰讓他們再到妙明寺來接人,高娘子稱是愛聽妙明寺的隨安師太講佛理。
郎君沒問出什麽來,就囑咐奴婢要是高娘子再獨個兒出門,立時知稟他,昨日奴婢正是聽高娘子說又往妙明寺,便趕緊往書房告訴了郎君。”
龔佑待這婢女說完,又冷冷看向高仁寬:“高相公可是聽明白了,關於那幾樣首飾,四郎說正是高氏討索,指定要劉家翠鋪的釵簪,盛家珠子鋪的耳墜鐲子;在外置宅屋也是她提出,說是方便私會掩人耳目;高氏去宅屋,回回都是先往妙明寺,找借口打發開仆婢後,她根本就沒見隨安師太,而是在妙明寺外賃車,潛去跟四郎相會!
要真如高氏所說,是四郎逼脅她,四郎怎麽會一再滿足她的貪欲,高相公可知她為何隱瞞有孕之事?她不是怕奸情敗露,是擔心一旦有孕之事公開,就沒機會再去‘妙明寺’!她心急於借著有孕之事再次訛詐四郎,但若在侯府和四郎私會,一旦被人撞破,奸情敗露,她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落得被出婦的下場!”
龔佑說中了高蓓聲的打算。
她其實在半月之前就篤定了自己有孕,不過真說不清腹中胎兒生父是誰,但在龔驍麵前,必須咬定他為生父,高蓓聲當然也想快些跟龔驍攤牌,隻她的目的一句半句說不清,且上回讓龔驍置屋時,龔驍已經很是猶豫了。
龔驍尚未入仕,自身沒有收入,雖說對於兒郎,公中下發的月錢遠多於內眷,隻是要在臨安買置屋宅、商鋪光靠月錢是肯定不夠的,隻不過一來龔驍畢竟是嫡子,再則又已經成婚,龔夫人還是拿自己的嫁妝貼補了龔驍,縱然如此,應高蓓聲的要求在錄妙明寺左近買置那間屋宅,龔驍也已經把母親給他的“貼補”花耗了三分之一。
再要在要鬧地區買置商鋪,龔驍就必須傾囊而出了。
高蓓聲自知要脅隻能作為輔助手段,關鍵還是要以情動人,可在鎮江侯府怎麽可能“以情動人”,必須得去外宅才能放開手腳。
於是高蓓聲等著在侯府跟龔驍“偶遇”時,用約定好的暗語提示情郎私會的意願。
但龔驍最近很忙。
他今年已經下場應了秋闈,獲得了來年二月參加春闈的資格,雖說大衛自建朝就沒了投卷的風氣,不過準進士們為了在殿試中爭得好名次,會試前擴擴名氣還是很有必要的,龔驍把時間一番排,最終隻有兒子滿月酒的前二日居然才有空閑。
誰知道這多嘴的婢女,竟然在郭季禮麵前挑是生非,導致了郭季禮盯梢跟蹤,丟了性命,也壞了她的好事!!!
但現在不是咬牙切齒的時候。
高蓓聲昂著頭反駁龔佑的指控:“無論是首飾還是屋宅,都是令郎逼著我接受的,我起初還不知他為何如此,現在才明白,原來令郎一直提防著事情敗露,他就好利用這些所謂的證鑿來汙篾我,把所有的罪責都推脫給我承當!他要脅我去外宅和他私會,我敢讓家中仆婢知道麽?我借口去妙明寺,支開仆婦,這怎能證明我是出於自願而非受脅於令郎?!
我為何隱瞞有身孕?是我著實拿不準腹中胎兒究竟是誰的骨肉!昨日確然是我首回約令郎去外頭相見,是因為我著實因為受脅於他,負愧於夫郎,我已經做了錯事,怎麽忍心再混淆夫家血脈?我昨日見令郎,是為請求他想辦法助我落胎,我還求他就此放過我,莫再逼我繼續行為此等見不得光的不齒之行。
我知道,自古以來但有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往往世人罵的都是女子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男子總是受不住誘惑一時糊塗,但鎮江侯及侯夫人要想讓我為外子償命而使令郎逍遙法外,我絕對不能信服,我為高家女,受父母養育大恩未曾報答涓滴,我可一己承當罪責,卻不能連累父母家人也受唾罵;我為郭家婦,更不能眼見害死外子的無恥之徒全身而退,讓外子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龔佑被這反駁氣得險些沒有吐血三升。
龔夫人更是悲憤難忍,再忍不住,終於把醞釀了兩日的一巴掌重重扇在高蓓聲臉上:“無恥,無恥!我從未見過如你般無恥之人!你竟還有臉提季禮,有臉稱你為郭家婦,要不是你季禮怎會沒了性命,你害了季禮也害了四郎,你竟還有臉稱為季禮討公道?!都是因為你的虛榮心,你自甘為妾,是貪圖湘王府榮華富貴,見湘王不為所動,你們高家人才搖尾祈憐硬是求我為季禮作主娶你為妻。
結果你們高家舍不得再為你這等賤婦掏半文錢的嫁妝,季禮也不願滿足的你的虛偽貪婪,你心有不甘,對了,你連四郎婦的嫁妝都想貪圖,四郎婦,你來說句實話,你的這位好堂姐有沒有遊說你將你的妝奩交給她打理!”
高蓓朱冷冷地看著高蓓聲。
她是真的真的不甘心!
哪怕龔驍確然不如湘王,遠遠不如,才會和高蓓聲這賤人犯下此等無恥淫/穢之事,可他們也曾有過如膠似漆耳鬢廝摩時,他是鎮江侯府的嫡子,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她剛剛才出生的兒子的父親……他們本應長相廝守,相敬如賓,是高蓓聲,是高蓓聲毀了這一切!
高蓓朱的嘴唇開始顫抖。
這時張氏上前握了她的手。
“七娘,你了解六娘,同樣也了解四郎,娘知道你心裏現在比誰都苦比誰都難過,但你要冷靜,也要堅強,你……”
“沒有。”高蓓朱鬆弛了緊張的脊梁,靠在了張氏的懷裏,她垂著眼,避開龔夫人的迫視:“沒有,六姐她沒有貪圖我的嫁妝,她還曾經在我麵前哭訴,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我那時不知道六姐有什麽心事,現在知道了,我現在知道了……官人他……他對不住我,辜負了我,更對不住孩兒,我可憐的孩兒該怎麽啊……”
龔夫人腳下一個踉蹌。
龔佑及時扶住了妻子,他看都懶得再看這一堂的高家人,隻交待長媳把龔夫人先回寢房,他靠著整理袖口平息心頭的怒火,歸座,語氣終於低沉了:“高相公,龔某明白了,高相公這是打定主意要過河拆橋,你現在終於是入了政事堂,你是位高權重的計相了,必須愛護自己的羽毛,既是如此,龔某今日也懶得再與你們一家理辯,令孫女,行六的是肯定不甘守寡的,相信郭家也不稀罕她為節婦,季禮的喪事都不用她在場裝模作樣的,她沒帶一文一物入我鎮江侯府,今日就請她怎麽來的,怎麽滾出鎮江侯府去。
至於行七的,既然為了高家背叛夫族,今日我就替四郎予她一封休書,她的嫁妝,鎮江侯府自然不會貪圖分文,從今之後,龔、高兩家,一刀兩斷。”
“休書一事,還望龔侯斟酌。”高仁寬既決定自保,當然也沒再和龔家維持姻聯友好的念想,不過若高蓓朱領了休書,對於高家而言自然也是一個汙點,既是要一刀兩斷,他必須爭取全身而退:“哪怕是令郎逼脅在先,不過六娘不曾堅守貞潔,說到底她也有不是,如若郭家為此休棄六娘,高某無語可說,但七娘並無錯責,她自嫁入龔侯之門,侍奉翁姑友睦妯娌,賢順於夫婿,且替四郎妊下一子,未犯七出,怎可為出婦?”
“高相公這是想討和離書?”
“並非討,隻不過理當如此。”高仁寬道:“此事遮掩不住,但要若我方不再追究,風波早些平息,大有利於龔侯要為令郎求得恩赦。”
龔佑差不多被氣得鼻孔都要外往噴火了,咬牙才忍住。
高仁寬雖說卑鄙無恥,但這話說得對。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保住兒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