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馬家的美人
芳期聽說馬氏登門求見的消息時,其實是覺得有點意外的。
就算意外還是見了。
馬氏居然還是帶著個女子來的。
那女子據馬氏稱,是她的侄女,芳期一看,年歲應當和自己差不離,隻不過仍是在室女的妝扮,身材高挑,腰肢婀娜,發如烏雲之色,膚勝霜雪之光,好一雙秋波目,羞掩了瀲灩眸情,更奪人瓊瑤鼻,精致勝鬼斧神工……芳期承認用“鬼斧神工”形容女子的鼻梁,呃,她是有點妒嫉了。
很美貌的女子,有西子之態,無病怯之弱,具楊妃之豔,絕淫浪之俗。
馬氏又說了這位侄女,正是因為紅豔煞耽擱了婚嫁的那位侄女,因湘王點撥,已經遇一貴人,而今這位馬小娘子已經定了婚事,這回是來拜謝恩公的。
芳期覺得有點可笑。
馬家人之所以篤信這個女子命犯紅豔煞,固然有占卦的前因,關鍵還是這女子的堂兄,竟然愛慕堂妹,晏遲當初告訴了馬氏化解之法,他們聽信而從,堂兄已然移情別戀,堂妹也有了姻緣。
不過馬家人想必在兒郎迷途知悔後,就覺得將家中這樣一個絕色閨秀遠嫁嶺南十分不值,所以才想方設法拖延婚期,嗬嗬,現在居然送來了湘王府。
馬氏前番已經打算送個女子為湘王妾,未遂,且挨了羞辱,這回必不會再來碰湘王的釘子,芳期認為,馬氏是另有居心。
所以當馬氏央告,希望湘王府的婢女帶著侄女去拜謝晏遲時,芳期答應了。
她就聽馬氏道:“妾身有一求,端的是不知從何說起才合適……唉,當初大王為四娘消厄,確然四娘往嶺南一行,頗為順遂,隻是途中所遇那位貴人,畢竟隻是捐有官職的商賈,四娘之母多少有些不情願。
我那叔父就也猶豫了,琢磨著將四娘一直養於閨閣,但也生怕妨礙了改命,再引禍端,所以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再煩動湘王,卜算四娘要留在臨安會否再生變測。”
芳期不作聲。
“王妃是否埋怨妾身不知好歹?”馬氏問。
“馬娘子多慮了,我又不會占卜,才不能胡亂給予馬娘子回應。”芳期懶懶道。
沒多久領著馬氏女去見晏遲的五月就回來了。
“王妃,馬小娘子在途中崴了腳,差點沒摔斷了腿……總之還算馬小娘子幸運吧,輕傷,不過馬小娘子說了,既然如此,說明她根本無福叩謝大王,這是天意。”
芳期:……
馬氏:……
“不管是否天意,馬小娘子既然在我們家摔傷,大夫還是得請的。”芳期先道。
她仍然不給馬氏一個正眼:“馬娘子,我就直說了,你本家的侄女命煞能否得解,我是真沒閑心關注,且馬小娘子既然也都明言了,她‘無福’叩謝大王,我倒覺得令侄女真是個明白人呢,對於明白人,我總歸還是會有幾分照顧的,一陣間我會問她,究竟願不願意遠嫁嶺南。”
芳期沒有交待,五月是不可能給馬氏女腳下使絆的,馬氏女這一摔,是她故意,她是用行動表明她來這一趟多麽不甘願,芳期對美人的心態多少了解,她現在一點不妒嫉了,且認同馬小娘子是個明白人。
“湘王妃,我們是好意。”馬氏無奈之下,隻能選擇實話實說:“因為淑姐,造成王妃遷怒洛陽王氏一係,但實則我們對王妃可從無惡意啊!前番翁爹為八郎求娶薛家女兒,原因無非明知薛侍郎投靠的梁國公,與湘王府實屬近密。翁爹是想通過這門姻聯,彌補與湘王、王妃之間的嫌隙。
怎知為此,不僅是洛陽王氏,甚至連我本家父親都被太後遷怒,我們事後打探,才知太後竟然是想擇薛氏女為太孫妃!
王妃試想,薛氏女若真為太孫妃,今後必被太後把控,要是我家四娘嫁給太孫,不但挫毀了太後的計謀,洛陽王氏也是幫助王妃進一步籠絡了薛家。”
芳期真的差點被馬氏的話逗得捧腹大笑。
“王公聯姻薛家不成,反而觸怒了太後,這是被高公埋怨了吧?所以馬娘子今日才厚著臉皮來我家,說了這麽多言不由衷的話,以為把我說服了,我就能遊說湘王,促成馬四娘為太孫妃,如此一來太後縱然不會息怒,也許官家還不至於怪罪洛陽王氏。
薛侍郎任三司戶部侍郎,雖職位不如高公,但也不由高官管屬,高公這度支使要想把手伸進三司戶部,才至於如此重視薛侍郎。所以高公讓洛陽王氏姻聯薛家的想法還沒打消,以為若是官家認同馬四娘比薛小娘子更適合為太孫妃,對洛陽王氏心生好感,哪怕你們已經在薛家娘子那兒碰了一鼻子煙灰,情勢有了變化,這門姻聯說不定就有了轉機。
高公和王公打算利用我,是認為我一介內宅婦人智昏見寡,看不穿他們的居心,固執於和司馬一門作對,有望踩進你們布下的陷井。”
馬氏聽芳期揭穿了己方的詭計,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王妃理應知道,湘王府和興國公府間絕無可能化幹戈為玉帛,哪怕為了湘王日後的安危考慮,也不該拒絕與高、王、馬三門聯手結盟。”
“我偏就是這樣不顧大局。”芳期冷笑:“大夫人從前屢番陷害我,我在大夫人的連番毒計下,好容易才死裏逃生,是,冤有頭債有主,大夫人非王尚書之女,欲置我於死地也並不是受王尚書指使,講道理我似乎不應遷怒王尚書。
但我還有一個仇家,那就是高家,王尚書既然選擇了依附高使相,在我眼裏你們就是一丘之貉,仇隙歸仇隙,因為過去的衝突矛盾我也沒想著斬盡殺絕,可你們還想利用我助你們飛黃騰達,那不能夠,咱們各憑手段吧,我等著看高使相和王尚書究竟能不能僅傾朝野,反過來把湘王府踐踏腳底。”
芳期說完,就伸手扶著胡椒的手起身,看都懶得再看馬氏一眼:“送客,馬娘子先走,令侄女既然在湘王府摔傷,我該去看望,你要是要等她一同回去,就在門外等吧。”
她真的去了看望馬四娘。
馬四娘也確然傷勢不重,腳踝未腫,想來她故意扭的那一下並沒狠心,見芳期來,連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禮:“若非大王、王妃相助,某紅豔煞難除,姻緣無著終身無靠,許隻能為家族所棄困於道觀尼庵,所以某既不肯從親長逼令行為忘恩負義之事,更不甘眼見著柳暗花明卻又再反赴絕境。
還望王妃再次相助,請湘王殿下宣之世眾,倘若某不遠嫁嶺南而長留臨安,仍然無法擺脫紅豔煞的劫厄,日後必禍及家門累闔族名聲,這是某今日佯作聽從親長之令,隨姑母前來王府的真正原因,就是為了當麵相求王妃。”
“那你剛才跟我直言便是,何必使這苦肉計?”芳期扶起她,示意她坐下說話。
馬四娘抬起那雙秋波目,這處花榭的琉璃窗,透入溫柔不少的陽光,那跳躍的燦色落在她清澈的瞳仁深處,真又憑添幾分動人的麗質。
“姑母曾經意圖讓族妹誘惑湘王,某不得不擔心王妃誤解某另懷居心,才想著用行動向王妃示誠,今日要非王妃的女使及時扶阻,某寧可直接摔下階梯,便是摔跛了足,造成不良於行,也不肯順從親長的逼令。”
“那就大可不必了。”芳期搖搖頭:“我看四娘甚有主見,且具剛骨,雖說曾經命犯紅豔煞,可那是命中的劫數,實則與貌美無幹,紅顏禍水的說法在我看來本就是那些色令智昏的男子委罪於人,正如四娘家中親長,一邊將四娘視為禍患,一邊卻還琢磨著利用四娘爭謀利益,著實馬家名聲門風遭受質疑,都是他們的責任,哪怕四娘煞數未消,受苦的是你自己,誅連不到別個。”
“某未來的婆母及夫婿,也如王妃一般看法,所以某方才認定,若錯過此門姻緣,四娘再難遇良配。”馬四娘微笑。
芳期也笑了:“我們雖是初見,也許日後也不會再見,但倒真有一見如故的情份,四娘放心,我會助你。”
她沒有多留馬四娘。
等回到清歡裏,才見剛才避去渺一間的湘王殿下已經先一步回來了,正馴著一隻狸貓玩耍,那狸貓還是芳期上回聽他說過擅長馴獸的話,特意讓買了一隻回來,驗證晏遲是否在說大話,這才沒幾日,狸貓就能在晏遲的指揮下,以追咬尾巴把它自己變成停不下來的“千千”的方式,逗芳期一笑了。
這不一見芳期,立時又開始轉圈兒。
“停。”晏遲拿著把竹尺,發號施令,又喝一聲:“去。”
狸貓就頭都不回躥回了她自己的窩裏,趴著隻伸個小腦袋出來衝芳期“喵喵喵”。
晏遲聽芳期說了馬氏的來意,也哈哈大笑:“王妃的分析一絲不錯,高仁寬正是被龔佑罵了一頓,卻還沒死心繼續拉攏薛奇儒,才想出這麽個自以為是的對策,王妃的應對也很妥當,馬氏回去後添油加醋一番,王爍認定他既把我們給得罪死了,又成了司馬芸的眼中釘,等高仁寬這靠山一倒,他就靠不上鎮江侯了,再不想辦法另找靠山,那就等著被興國公府和我們踐踏吧。”
“就是我答應了馬四娘助她遠嫁嶺南,我尋思著雖說她違逆了親長,但回去後應當不至於受到責難,也不知是不是我想當然了。”芳期為了馬四娘,虛心向晏遲討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