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濁罷宮住持
慢說葛彭氏非常的訝異,就連晏遲都為葛時簡的態度驚奇了一把。
隻有葛時簡自己覺得一切順理成章:“覃二娘有罪,嶽母同樣有罪,連六弟也可謂死有餘辜,所以婿以為,嶽母大可不必如此憤慨,既然嶽母起初答應與六弟合謀就是為了功利,現在也隻考慮利害罷休,涉及利害之事,相信不用時簡多話,嶽母自己該有判斷,時簡就提醒一句,要若嶽母定要與覃二娘兩敗俱傷,外甥日後可還有指靠?”
這不是說服嶽母,這相當於逼迫嶽母了。
彭儉孝當然不會再沉默,立即表示了願意接納晏國師的主張,言聽計從。
葛彭氏當與丈夫私/處時,越是無地自容:“官人何必如此。”
“值得的。”葛時簡這才拉了妻子的手:“我能體諒你的顧慮和為難,我也願意為了你而妥協,我身為刑官卻處事有違律法,我會致事,如此也算自罰了,我隻希望阿紀明白,我與你夫妻一體,我可以不為朝廷命官,但不能不把自己當作你的丈夫。”
而除了葛彭氏,芳菲也完全沒想到大伯居然也會罔顧律法,她更沒想到的是婆母竟然也表示讚同。
“大婦可別自責,不是你的錯,要怪也怪大郎時運不佳,誰讓他偏生擔任刑官呢?做刑官不能枉法,確然該請罪致事,可相比下,大郎是你的夫君,更加不應不顧你的顧慮,官職可以丟,媳婦卻不能不顧,家和才能興業,根基不能丟。”
芳菲覺得自己真是羨慕死大嫂了。
但葛母也沒忽視小兒媳,跟著就安慰她:“小婦就更不應自責了,這事雖跟你本家有點幹係,你卻並沒做錯什麽,我聽說你還安慰了覃二娘?這很不錯,你們是姐妹,就算覃二娘一點理不占,為著姐妹情份也不能在那樣的境況下落井下石,你心地啊,確然也是仁厚的。
說起來我過去對三娘其實是有成見的,現在看來是我太想當然了,小婦不僅得親近你嫂嫂,與三娘更應多親近的,我聽說這一場風波的仔細,捫心自問,我這一大把年紀的人,論心胸恐怕還真不如你們幾個孩子寬廣呢,我啊,說句不怕醜的話,至如今其實還埋怨著我的小妹呢,念念不忘她當年哭鬧著占了我一把團扇,回回見她都忍不住擠兌幾句翻舊賬。”
一家人都笑作了一團,芳菲笑得尤其歡暢。
她知道婆母這番話當不得真,就是自謔而已,也是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姐妹之間大可不必“相敬如賓”,太過客套的姐妹多半其實並不和睦,正該是互相調侃,幾十年如一日的絆嘴,隻要心裏是友愛的,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親近,一家骨肉,笑笑鬧鬧的才是正常。
芳期這時也正追著晏遲問:“那邰卜行遇見的道長,應當是晏郎安排過去的魚餌吧,為的就是引邰卜行今日去彭家鬧事,揭開何氏的嘴臉。”
“有長進啊,這都被你猜到了。”晏遲很認真的表揚了芳期。
芳期卻一點不識趣,歪著頭直盯著晏遲,看上去還真有些因為得意的飄飄然,繼續顯擺自己的聰明才智:“這不難吧,要不是晏郎你的人,我可不信真有奇人術士能‘卜知’背後詳因,哪來的神人啊,竟然看一眼宅子上空掐指算算,就能當真清楚邰家和彭家的暗中來往。”
“我是聽我安撫在彭家那耳目說…”
“老耳目耳目的,別人不配有個姓名?”因為順利解決了覃芳姿惹出的事,芳期心情非常不錯,而且她也猜到了誰是最大的功臣,晏國師這回都確然應該往後站,芳期是有良心的人,哪能任由自己連大功臣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晏遲失笑:“你不是總說自己最怕記人名兒麽?我為了省事才敘述精進,你倒是挑撥離間起來了。”不過一點都不猶豫的說得更詳細了:“她叫鞏妲,今年才十三,天生來眉眼普通,腦子卻聰明,特長就是強記,身手也好,算是付英的小師妹吧。”
“功臣就叫功大?晏郎莫非是忽悠我的吧?”
晏遲:……
“她的祖父,可是刺探社從前的十堂主,她的父親如今是我最器得的下屬之一,你可別看她年歲小,天生的好探子,人家行不改姓坐不更名,你可別當她是普通人看,小鞏在彭家,白晝時負責斟茶遞水說好聽話奉承覃芳姿,晚間像歇在彭家瓦頂上似的,彭家多少齷齪事,比如彭儉孝覷覦何氏娘家侄女的事,她居然都能探聽個一清二楚。”
芳期明白了:“是她偷聽得何氏跟彭子瞻商量詭計的機密?”
“彭子瞻死的那天我們去彭家,譚肆就從鞏妲口中聽說了何氏亦為凶手的事,我才曉得何氏母子兩個竟這樣迫不及待找續弦,邰卜行竟然是揭穿何氏的關鍵人,於是才讓人扮作道士,慫恿邰卜行今日往彭家去。”晏遲肯定了芳期的推斷。
“那,晏郎肯定也會讓功臣從彭家脫身吧?”
“她是以良籍的身份被覃芳姿雇傭,原本簽的也是短約,而今覃芳姿回了太師府,鞏妲自然沒有繼續留在彭家的道理,關於我設計彭子瞻的事,雖不好意思衝大舅兄坦言,但跟嶽祖翁麵前,我倒沒那麽大負擔,橫豎大家都不是好人嘛,彼此理解。”
芳期:……
晏遲笑了笑:“事情就簡單了,隻要嶽祖翁開口,說這些縱著覃芳姿胡鬧的婢女沒一個省事的,為免覃芳姿再胡鬧,把她們都調離,另安排人手‘照料’覃芳姿,鞏妲又是簽的短約,提前解約並不顯眼,這樣一來鞏妲就能回來了,我瞧著夫人對她大感興趣的模樣,莫不然把她也調清歡裏使喚吧。”
“那就真是大材小用了,再說她要真在我身邊兒,日後隨我外出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覃芳姿的婢女結果再被我雇傭,豈不成了個破綻,慢說葛彭氏一定會生意,哪怕何氏這麽笨的人,腦子也該轉過彎來了,不妥不妥,功臣還是交給晏郎安置吧,最好連國師府的門都不進。”
“夫人這回考慮得十分周道。”晏遲表示肯定。
“那我是否能減免一日禁足了?”芳期立時爭取福利。
晏遲自己捅了個漏子,雖然亡羊補牢得及時沒發展成亂子,但錯誤還是得承認的,於是這回也十分好通融:“罷了,明日我去拆台,夫人就跟我一同吧,你總算是不會錯過這場好戲了。”
正如晏遲的認定,覃芳姿的惡行本就不可能被瞞得密不透風,隻不過彭家這苦主都不舉告,覃芳姿連公堂都省走了一遭,便是旁人曉得了實情,這件事也不會再節外生枝了,所以晏遲毫無必要改變計劃,仍然決心要跟嶂間散人打擂台,利用接下來這件更會讓人關注打聽的事,轉移輿情關注的重心,事故最熱門時,都沒引起眾多人的在意,隔上個一年半載的就會被徹底淡忘了。
太師府其餘的閨秀大不至於被覃芳姿連累。
而且就算晏遲摁兵不動,已然準備就緒的周全更加不可能裹足不前,嶂間散人再度登上更大的戲台,不及時把他踹下去,羿栩就該跳腳了,羿栩一跳腳,就不由得晏遲“吊兒郎當”了,所以晏遲堅持原計劃不變,積極準備應戰。
嶂間散人當日在徐相邸冬至宴上露臉後,繼續住嘉定伯府就越是安心了,他並不急得再次炒作自己,無奈周全著急,覺得必須趁熱打鐵,所以這天當周全把一切的一切都安排好,嶂間散人獨自披甲上任。
他在周全的引識下,結交了濁罷宮的主持李祖繼,要說的話李祖繼在此時的臨安,聲名不可謂不大,不過認真能得李祖繼請見的人卻很少,李祖繼可是十分高傲的,奇特的是他也並非是一概不論眼高過頂,偶爾他也會因為“酒逢知己”而酩酊大醉,喝醉後也確然是個十分麻煩的人,老想著趁著這股衝動,挑戰晏國師,誰讓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呢?李祖繼想要出頭,就必須占穩了第一男友的“寶座”——因為學校的“寶座間”實際是坐不下幾個人的。
說起來李祖繼人跟晏遲的作派真有幾分相似,雖然這其實隻不過是他一個人發起的對比。
他們都未拜入道宗,一樣的閑雲野鶴;他們都有不少信徒,比多少道宗還要成功的成功人士;晏遲的父親晏永是個眾所周知的無良知,李祖繼十歲時也曾被父親追殺,有相似的血淚史。
李祖繼認為晏遲應當是他夢昧以求的道修,他們應當盡快脫離萬丈紅塵回歸長生大道,可是李祖繼往國師府接連派遣了好幾個僮仆,親自都去了三回……
他還未曾爭取得晏國師的請見。
李祖繼立時醒悟過來晏遲是故意給他難堪,做為濁罷宮的住持,李祖繼真是又驚又怒,晏遲是不知道濁罷宮在江南是什麽存在麽?顯然不是的,晏遲是明知而鄙夷,所以其實見都沒見過晏遲的李住持,就這樣因愛生恨了。
結果就是決定配合嶂間散人,演好今日的一出戲,李祖繼認為自己應當讓晏國師知道,濁罷宮的住持絕對不是可以被小看怠慢的。
晏遲,我已經摸到了殺伐術的法門,相信距練成內丹不遠,你不可能比我的修行更強,你也許看穿了嶂間散人的外強中幹,但你很快就會驚異了,他會讓你刮目相看的,因為有我助他一臂之力。
當我徹底毀了你的入世,你才會跟我一同出世麽?
很好,那我就用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