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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哭訴的男子

  這晚上芳期做了一連串錯綜複雜的夢。


  她跟龔大娘下棋,賭上了生死,她贏了,冷笑著看龔大娘刎頸自盡,龔大娘剛把劍拿起來,周途疏趕到,周途疏和司馬修長得一模一樣,但龔大娘喊了聲“哥哥救我”,她才鬧清楚趕到的人居然是周途疏。


  周途疏說:“我可以代我妹妹去死。”


  她還在猶豫,覺得周途疏並沒得罪她好像不應該讓他去死,晏遲出來了,遞給周途疏一枚棋子:“沒仇沒怨的,別把事情鬧這麽大,這顆棋子代替你們去死吧。”


  周途疏接過棋子,直接丟茶盞裏:“我死了。”


  晏遲:“恩,你死了。”


  然後羿栩突然出現,旁邊跟著的人是周途疏,周途疏大聲喊:“這兩個就是殺死司馬三郎的凶手!!!”


  她忽然恍然大悟,原來周途疏和司馬修才是同胞兄弟,司馬修淹死在茶杯裏,周途疏要殺了她和晏遲為司馬修報仇血恨,她著急得不得了,晏遲擋在她的跟前:“一切都是因為一場象棋,再賭一局。”


  龔大娘獰笑出來:“這回你們休想再贏我。”


  然後龔大娘拿著茶盞放聲大哭:“周郎周郎你死得多麽憋屈,他們甚至都不肯給你一口井!”


  羿栩冷笑:“沒想到吧,被你們逼死的是我的妹夫,他不是司馬修,他是大娘的心上人。”


  然後棋也沒下,就逼著她和晏遲想辦法兩個人一同淹死在茶盞裏。


  芳期一睜眼就醒悟過來是在做夢,頗覺哭笑不得。


  一摸身邊空蕩蕩的,她就想趕快看見晏遲。


  屋子裏守著八月、九月,芳期一掀帳子兩人就圍了過來,洗漱更衣梳妝打扮的過程中,說了郎主並沒有召集眾人在外間議事,因為被請入宮了,芳期聽這話莫名一陣心慌,早飯都吃得懸心吊膽索然無味,挨過了正午還沒見晏遲回來,隱隱覺著胃痛了。


  她好像是第一次在大門裏徘徊,焦急的等著消息。


  晏遲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芳期迎上前,嘴唇發白,步伐不穩,他眉頭就蹙了起來,恨了一眼芳期身後的人。


  常映:……


  為什麽回回都是她倒黴?她明明已經提醒了夫人帶手爐,夫人現在捧著的不是手爐?她剛才還特意試過了,手爐還是熱的!!!

  這要怎麽服侍才算周道啊?難道她失業的悲慘命運已經徹底無法挽轉?不,一定不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必須抗爭抗爭。


  常映上前就把芳期捧著的手爐拿過來,往晏遲懷中一塞:“暖著呢,請郎主察實。”


  晏遲:?

  芳期:?

  常映眼看著郎主下意識抬手托著那手爐,如釋重負,立即溜之大吉,她不能再給郎主挑毛病的機會,她可算明白了,郎主不在家裏她需要照顧好夫人,郎主一回家她就得遠離夫人,雖然這種規矩完全不合理,但沒辦法,郎主就是這麽個不講道理的人。


  芳期幾疑自己那錯綜複雜的夢其實還在繼續,呆呆看常映飛奔而去,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非常痛!!!

  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但怪異。


  “失心瘋了吧這鬼丫頭。”晏遲也完全無法判斷半個徒弟現在的心態了,覺著常映的行為十分詭異,疑似戀愛受到挫折變得瘋瘋顛顛,他暗暗決定一陣間要拷問拷問付英,但這是一陣間的事,現在最要緊的是……


  抓著芳期的手腕,把脈。


  聽見了“咕嚕嚕”的聲音。


  芳期:……


  “夫人沒吃午飯?”晏遲放開了手腕,盯著芳期的嘴唇:“現在是不是覺得頭暈無力,心慌意亂?”


  “有點……”


  晏遲看了看左近,拉著芳期就往一間花廳,都沒看清路過丫鬟的臉,張口就囑咐:“趕緊跑一趟皰廚,讓上點心,蜜餞,先叫人送一壺蜂糖漿,急令,一路吆喝著去。”


  國師府的下人,都知道“急令”的含義,唯有女主人渾渾噩噩,眼睜睜看著那婢女一縱幾丈遠,聽見的是清亮的,讓皰廚緊急準備飲食的嗓門。


  她吞了口唾沫,感覺一切還是荒誕的。


  “你傻啊,不知道有的人餓急了會有暈眩的症狀,尤其是養尊處優從來沒挨過餓的人越是不適應,為什麽不吃午飯?有多十萬火急的事讓你在大門口吹著冷風挨著餓等我回來,我不是早說過了麽,有事隻管交待付英跟譚肆去辦,隻要不是你突發奇想要逼宮,他們都能處理。”


  芳期怔怔的被晏遲把手拉過去,直到合穀穴感覺到了摁揉,她心慌的症狀才真像得到了緩和,剛想說話,又被晏遲瞪了一眼:“別出聲。”


  直到喝了蜂糖水,含一顆蜜餞,又吃了一碗雞湯餛飩,晏遲瞅著她嘴唇終於恢複了血色,才沒好氣地說道:“說吧,什麽事這樣憂心?”


  芳期就忽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了。


  真是沉不住氣啊,晏國師不就是進了趟宮麽?有什麽好著急的。


  芳期掙紮了良久,才躲閃了眼神小聲道:“晏郎突然被召進宮,我才杞人憂天。”


  她隔了許久沒聽見晏遲搭腔,忍不住又偷睨他,隻見那雙背著光的眼,暗沉沉已經斂藏了原本的色彩,深淵般的幽遂,不陷入其中不能觸及那真實的情緒,她正要往幽遂處墜落,笑意卻在那眸光間由淡漸濃。


  複雜的人就突然簡單純粹了,好像並沒有複雜過似的。


  “冬至那日,我會替天子往南郊祭祀,就是這一件事,我大抵隻能趕得及徐宰執的晚宴了。”


  芳期又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其實冬至的南郊祭祀原本就屬於晏國師的職責範圍。


  這並不是一件異變,隻不過芳期根本沒意識到冬至節當日,她會一個人赴徐世翁家的宴席,麵對不同以往的,將要掀生的風波,她真的並沒有做好準備。


  而冬至節隻剩三日。


  晏遲其實是在冬至節早一日便即入宮,他需要先在司天監主持祭天的先儀,今年天子並不會往南郊親祀,但祭祀前一日,於司天監先呈告祈還是必要的程序,又因為天子並不親祀,所以冬至節的這一天除了司天監及相關官員,其餘臣公也勿需隨往南郊,該休假休假,該請客請客。


  而從來在冬至節時大宴賓客的人,都不會是普通門第,像徐相邸,自來了臨安這還是首回召辦冬至宴,還並不是因為徐公自願,是天子特賜的恩榮,所以這一年,除了徐相邸之外,沒哪家籌辦冬至宴。


  舉辦此等規模的宴會,當然賓客就不僅限徐相邸的親朋故交了,有一些他並不樂意邀請的賓客,按規程帖子還是必須送到的,就算榮國公府,周全已經成為天子磨刀霍霍的對象,然而隻要刀子沒砍下來,周太後還是周太後,榮國公府還是榮國公府。


  但今天周全一家,竟無一人出席。


  這儼然就是與天子對抗的示意了,導致徐相邸的這個冬至晏,從開始就籠罩上了一層壓抑的氣氛。


  徐明溪現在正把彭子瞻迎進來。


  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一點都不想和彭子瞻虛以委蛇,可礙於禮數,總歸還得應酬,他耐著性子聽彭子瞻說話,偶爾回應一句,坐下來後,徐明溪原本等著兄長抽出空來,他就可以脫身再迎另一撥客人,彭子瞻卻先道一聲恭喜。


  徐明溪笑了一下。


  阿辛被診出喜脈,明溪將為人父,這聲恭喜彭子瞻確也應該道來。


  但緊跟著,彭子瞻的話就和恭喜無關了。


  “我是真羨慕二郎啊,哪怕跟我一樣都與意中人失之交臂,但二郎到底還是比我幸運,二郎幸的是另得賢內助,哪像我,娶了個河東獅。”


  徐明溪眼光一冷,他好像又有動手的衝動了。


  “實不相瞞,我,我,我,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二郎不信看看……”彭子瞻說著就要挽袖管。


  “你想幹什麽!”徐明溪站了起來,瞄了眼花廳外頭的仆婢,盡量壓製了嗓音:“彭子瞻,我跟你沒這麽熟,沒興趣聽你吐苦水。”


  彭子瞻沒有再挽袖管,但也沒放棄吐苦水:“二郎與我本是同窗,多年的交誼,要不是因為三娘……好,你也別瞪我,這件事我不提了,認了是我的過錯,可二郎怎麽說出你與我楚河漢界的話?我家娘子是不是二郎的表妹?我喚二郎一聲表舅兄,世人總不會笑話我是高攀吧!”


  徐明溪強忍著惡心,冷冷看彭子瞻發揮。


  “二娘她經常打我,我現在遍體鱗傷都拜二娘所賜!二郎你是真不知我過的什麽日子,二娘一鬧脾氣,就讓我跪在床前,一宿都不許我起來,便是如此她有時睡不安穩,也會對我拳打腳踢!!!我和她成婚了這麽多年,她不曾有孕,又不許我納妾,她這是鐵心要讓我絕後啊!我不敢有異議,她居然還威脅我,威脅我如果我敢有納妾的意圖,她就閹了我……”


  “彭子瞻你還要臉不?!”徐明溪實在聽不下去了,他這才留意見彭子瞻的嘴角微微有些腫,這人居然帶著傷來赴請,且還趁著今天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徐明溪肺都快氣炸了:“二表妹並非沒有尊長,你更加不是孤兒,你們兩個的夫妻矛盾理當有各自長輩調解,今日是我徐家的宴席,我說了,我跟你沒這麽熟。”


  徐明溪拂袖而去,但沒過多久,他竟然聽說了彭子瞻當著他兄長和一幫同僚的麵,幹脆哭訴他淒涼的命運……


  徐明溪隻覺兩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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