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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一方唱罷一方登場

  被解圍的彭何氏,著實也沒明白這位金光燦燦的郡主是何方神聖,衛國現今有郡主麽?哪裏來的郡主?還有這郡主說的是什麽大胡話呢?這是解圍麽?怎麽品怎麽都有點像煽風點火。


  何氏很尷尬了,王老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她同樣鬧不清這位從天而降的郡主在搞什麽名堂。


  芳期卻很清楚來者何人。


  陳富仁一家是晏遲請來的貴客,雖說並不享有國師府使車輿相迎的禮待,可也是先被引入了廣茂堂,為主家奉茶的客人。這位羿郡主,是陳富仁的發妻,她卻隻有一個嫡子,曾經往韶永廚砸場子的陳小娘子是長孫女,今日是唯一陪同祖父、祖母赴宴的孫輩。


  但這位郡主,其實根本就沒有正式誥封。


  那些年空有個爵位的親王們,為了財利熱衷與富商聯姻,但凡這類宗室親王,其實根本連參加宮宴都沒了資格,朝廷也隻冊封他們的嫡長子為世子繼承爵位,對於女兒根本就沒再另行誥封,不過宗室牒譜還是登錄的,奈何現在已經被遼廷的一把火燒幹淨了。


  有牒譜在時,世人還會“郡主郡主”的尊稱,也就是說這才是口頭上的恭維,然而當羿承鈞稱帝後,鑒於他所知道的公主、郡主幾乎都被遼廷俘往上京,像羿郡主這樣的“漏網之魚”,根本就難以察證是否是宗室女了,所以羿承鈞據此就不認帳了,“郡主”徹底淪為無名無實,現而今也就隻有她自己把自己自稱郡主,別的人連恭維都不再去恭維。


  羿氏剛才因為孫女想看女伎變戲法,就陪著孫女往醉顏樓那邊去了,可不就跟兩個王妃撞到了一處,羿氏頓時來了精神,把兩個王妃當成娘家人般拉著親親熱熱說了好一歇話,聽說昭堂這邊有藝鬥,兩位王妃還都說要承攬彩頭,自是得跟著一塊過來的,往樓上走的時候,就聽見了芳期給彭何氏難堪,羿氏及兒媳孫女在前頭堵道站著腳聽,兩王妃麵麵相覷也不好阻止她“聽牆角”,又都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這莫名其妙的人“本郡主本郡主”的登場了。


  羿氏是很不把芳期放在眼裏的。


  按她的想法,除了羿姓之外,所有人都是臣子,連晏遲都是皇族的“雇傭”,和她相比那就是卑下,又因為別的一層緣故,羿氏就更看不上芳期了,今日她本就想要踩踏踩踏芳期,雖則說更加看不上彭何氏這麽個宜人,但鑒於打擊目標是彭何氏的對頭,羿氏就不妨給彭何氏做臉了。


  殊不知被她們塞在後頭洛王妃和淮王妃,這會兒子尷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剛才沒聽懂,四嫂可明白了這位是什麽郡主?”淮王妃問。


  洛王妃茫然地搖了搖頭:“我隻聽明白了她夫家姓陳,說什麽她家的孫女該叫咱們嫂嫂,合著我們該喊她為姑祖母?”


  這得比先帝輩份還高的個“老祖宗”了,可是兩位王妃誰都沒聽說過宗室還有這號人物。


  洛王妃的性子本就比淮王妃要剛強,覺著不管這位是哪裏來的“老祖宗”,但看上去倒不像個癡傻瘋癲,總沒那大膽子冒充宗室,既自稱是郡主了,多少有點瓜葛的,肯定是姓羿,那麽就不能縱著這麽個人出洋相,丟了宗室的臉。


  她拉著淮王妃的手上去了。


  “長者就有所不知了,殷老夫人可不是安人的品階,是正經有郡夫人的誥封,蓋因古大夫雖說官階隻有從六品,老夫人的長子卻是正二品的金紫光祿大夫。”


  大衛外命婦的誥封,兩種情況,要麽從夫要麽從子,具體看丈夫和兒子誰的品階更高,殷老夫人便是從子,她的丈夫古謠白雖說跟個官場混子似的,但兒子爭器,古萬蘇可是年方十七便狀元及第,第一任官授職鄧城令,他年不及弱冠,當初就能頂住壓力支援鄂家軍的軍需,為襄陽六郡的保衛戰作出傑出貢獻,被破格提拔,升遷入朝授任兵部侍郎,從此仕途順暢有如扶搖直上,古萬蘇而今還未到不惑之年呢,就已經入職政事堂中樞了。


  拜相指日可待。


  所以世人稱謂殷老夫人為“夫人”,這可真不是恭維,官眷圈裏無人不知,羿氏真的是說了番大胡話。


  洛王妃很聰明的把她稱為“長者”,是因基本判定這位多半是未得誥封的宗室,橫豎稱“長者”不會出錯。


  芳期笑吟吟地起身相迎——


  迎得當然是去而複返的兩位王妃。


  “兩位王妃既答應了要出彩頭,便是今日這場藝鬥的財官,該奉上座。”芳期主動讓出了上座。


  藝鬥有藝鬥的講究,判官既然已經擇定,且財官也都到場了,宴主就得有請這幾位上座,就是那張橫置的長桌,至於別的人……不管年老的年輕的,還是位高的位低的,主家也好,賓客也罷,都該從上座讓位,重新安席入座。


  敞廳裏本就有不少仆婦,此時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須臾就讓藝鬥有了藝鬥的規式。


  王老夫人再是如何不甘,她此時也沒老臉再爭判官之席了,麵沉如水的移座,據了張小圓桌,覃芳姿依然不見人影,便是在場也不能代表覃相邸“出戰”了,所以王老夫人領銜,她身邊的人,就隻有芳蓮跟芳許了——彭何氏雖還跟著,但她卻不是覃家人,她也根本沒想著參與藝鬥,隻好做一位如坐針氈的看客。


  不消停的仍是羿氏。


  她和子媳孫女們也都坐了下來,有些偏後的一張圓桌,她自覺這座席已經算是受到了怠慢,心裏越發是不滿的了,不等芳期這宴主發話,她先發話了:“兩位王妃答應要出彩頭,我肯定也得隨上一份,我花冠上的這支飛燕簪,是實金打製,出了這彩頭,那麽我也該當上座了。”


  羿氏今日帶的是頂尺半高的花冠,上頭翠鈿簪釵插了個琳琅滿目,按理說一介商家婦,這樣的冠戴已然算是逾製了,不過慢說羿氏自恃為郡主,哪怕沒這層前因,實則衛國的律法雖規定了各階層的穿戴,一直便是有如空文而已,平民女子隻要有錢,往往發上插著鳳簪招搖過市,也沒哪個官員吃飽了撐得會把人逮拿問罪的,所以羿氏帶著這頂富麗堂皇的花冠,在場中人誰都明白她是逾製,卻都懶得挑這把柄。


  彭何氏卻睜眼瞧著,見那支飛燕簪被拔下來卻並沒造成花冠上有任何“空缺”,單另看卻覺飛燕簪一點都不“小器”,還是雙飛燕呢,花托子也是赤金,真真的豪闊富麗啊……不由就瞥了眼作為宴主的芳期,心想被這位什麽郡主一襯托,肯定顯得窮酸了。


  不是彭何氏沒有關注過芳期的妝扮,而是今日初打量時就驚豔了一把,但她內心不想承認芳期居然也有了高貴端方的態勢,所以這時就想看穿對比之下的寒酸……發髻的式樣並沒有特意往危巧梳,可發長量豐,使那牡丹髻竟形如烏雲般,論是髻底的紫寶金鈿托已經很顯富麗了,可被烏雲般的發髻襯著,配飾就是配飾,並未“喧賓奪主”。


  一雙金雀扇尾紫寶蘇的步搖,連垂了雙雀銜同心的額珠,還是金質紫寶石,金絲拉旋得細巧別致,一眼看出非那實金的雙飛燕笨重的形態能比。


  彭何氏不甘心的移開了眼。


  要讓她收存,當然是必選那頂尺半高的花冠,光一支實金的雙飛燕花托簪就價值不菲,可真要妝扮自己,不得不承認還是芳期這套首飾既貴氣又新巧,不顯珠光寶氣的俗氣。


  最可恨的當然還是這兩套首飾她都買不起。


  “帽子陳家富甲臨安,羿媼出手也確然不凡,但則今日彩頭卻並非金玉之物,羿媼的好意,我隻能道聲心領 。”芳期終於對在座諸位,點明了一口一聲“本郡主”的人是何來曆。


  王老夫人跟彭何氏的神情就越發精彩了。


  她們可一點都不想要這樣一位“盟友”。


  洛王妃更是暗道“倒黴”:當是誰,原來是僖王一支之後,“被賣”的郡主,難怪沒得誥封呢,僖王一係“賣女兒”可是賣出了名的,開封城未被攻陷時,僖王一支就有了“宗人市”的謔稱,僖王一係的後人,居然還敢一口一聲本郡主!


  洛王妃眼看著芳期滿帶善意的眼睛看過來,趕緊擺明態度:“我收存有一幅秦懷兼的字,作今日的彩頭,想必是為難不住五弟婦的。”


  “還說不為難?”淮王妃歎了一聲:“秦懷兼的畫世上並不罕見,但他的字作自來便不外傳,四嫂的本家與樂陵秦門為姻好,才得這一幅……大抵我也隻好拿出那方明月桂樓硯,才不顯得吝嗇了。”


  彩頭並不用立時呈現,兩位王妃當眾許下的,肯定不會食言。


  芳期又再舉起了酒杯:“財官如此慷慨,今日鬥藝者應共敬財官一杯。”


  羿氏蹙著眉頭,看著手裏的雙飛燕花托實金簪,不大明白一張紙和一方硯,怎麽就比她的出手更加大方了,她須臾又挑了眉,像是要發作的樣子。


  芳期留意見一個老熟人笑著與羿氏低語了幾句,羿氏便沒再挑釁了。


  這位老熟人,正是丁九山的孫女丁文佩。


  今日既請了向進,自然不會落下丁九山,連著向進的姻親宣氏一門也成為座上賓,丁文佩業已跟宣蘭完婚,也就是說她今日是以宣家婦的身份出席宴請,但不管向家,還是丁家、宣家的女眷此時都沒在昭堂,唯一隻有丁文佩在場。


  她似乎也感覺到芳期在看她,衝芳期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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