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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總有人不自量力

  總有以把私仇念念不忘的人,比如榮國夫人就是其中一個,她忍那口“殺子之仇”的惡氣忍得久了,偏偏把芳期無可奈何,此刻,她就巴不得芳期吝嗇辣椒等等“招財樹”,公然違抗太後之令,若是如此狂妄,晏遲也休想再袒護這個賤婦。


  榮國夫人忘記了周太後最重要的目的,還真是達成朝廷壟斷這些珍罕食材的種植。


  “也難怪覃夫人覺得為難呢,猶猶豫豫地不肯答應,著實是覃夫人手裏握著這幾樣食材,就能牟取重利,可要是呈交朝廷,今後豈再也沒了收益。”


  言外之意就是芳期隻重私利不忠君國唄。


  謝老夫人的惡氣也早就在胸懷蓄勢待發,接著榮國夫人的話便道:“三娘可莫不知輕重啊,身為臣子,風光尊榮皆靠君國賜予,貪圖財利而不顧君國社稷,必為世人所恥。”


  榮國夫人還是綿裏藏針,謝老夫人這注腳可就鋒芒畢露了。


  王老夫人板著臉正要再接再勵威逼。


  “妾惶恐。”芳期終於起身回話了:“妾不敢妄議政事,還望太後、太妃體諒。”


  “這怎麽成了妄議政事……”謝老夫人話剛說了半句。


  芳期便打斷了她:“禁止臣民百姓鍾植辣椒等等食材,以便朝廷以此特有之物折抵納貢,一涉及法令,更涉及國策,怎能不屬政事?政事法令需得官家頒允,妾為內宅之婦怎敢妄議,故,妾不能遵太後之令。”


  司馬太妃眉頭一挑。


  覃氏這話大是情理啊,這樣的事原本應當天子決斷,周太後有什麽資格施令?好個周氏,差點就把她繞裏頭去了,今日覃氏要真答應了上呈等等食材,用這些抵充本該納貢遼國的糧帛金銀,財政之難得以緩解,豈不都成了慈寧殿的功勞!

  周太後的計謀被拆穿,怒火險些揭開了她的天靈蓋。


  覃氏可真是她的克星,回回見這婦人,她都忍不住要暴跳如雷。


  “覃夫人一再聲稱你不敢妄議國政,以老身看來,倒是在譴責老身幹預朝政了。”周太後咬緊了腮幫子,才憋住那口暴怒之火,隻她雖說是口吻不含激憤,但鍋底般的臉麵和森冷的目光,到底泄露了她的暴戾之氣。


  話已經說到這程度上,周太後幹脆直截了當:“老身讓眾女官修孝論,便被魏青鬆此罪徒彈劾,老身受他誣篾,令官家將此大逆不道之徒處殺,覃夫人的祖父覃遜就不惜包庇袒護罪徒,唆使官家視孝道不顧,覃夫人今日竟也以幹政之由,違抗老身之令,那老身可就真得與你好好理論了。”


  王老夫人原本想要出口的訓誡就吞了回去。


  她不傻,聽出來了周太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來周太後今日真正的目的並非威服覃芳期,而是打算名正言順幹政……王老夫人明白丈夫的政治立場,從來都不可能違逆天子之意,這當然也是她的政治立場。


  不能被周太後利用,陷丈夫於不利。


  謝老夫人見表妹不吭聲,她就急了,在她的眼裏,表妹是表妹表妹夫是表妹夫,表妹是同黨表妹夫是仇敵,謝老夫人巴不得周太後大發雌威,今日把覃遜也一同降罪呢,這會兒趕緊煽風點火:“三娘還不認罪?官家是子,太後為母,官家理當向太後稟知政事,太後更有諫議糾過之權,這才符合太後所修的孝論。”


  榮國夫人也冷笑道:“我朝章獻明肅皇後,臨朝聽製,仁宗雖為國君,卻對皇太後之政令莫敢不從,既有前例,說明根本無婦人幹政之限製,且官家雖說饒魏青鬆不死,卻將其罷官,說明還是願意遵從孝論的,覃夫人你今日,竟然敢譴責太後幹政?!妾身請太後,降罪於覃氏。”


  芳期不急著爭辯,她管太後幹不幹政呢,誰不想縱容太後幹政誰去應戰。


  司馬太妃見芳期一聲不吭,心裏很窩火,但當然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太後息怒,妾聽覃夫人之言並非譴責太後幹政,隻不過是說她身為內宅之婦,不敢妄議國政,這確然也合情理,俗語言內外有別,世上可從無內宅婦人出任官員之事,婦人掌家裏中饋,並不懂得軍政大情,所以於關係君國社稷之事不妄議,不幹涉,這乃循規守禮,非但無錯,還應嘉詡。”


  榮國夫人掃了司馬太妃一眼,口吻越發尖酸刻薄:“太妃當然不希望太後過問國政,約束著官家不能為所欲為,這時句句維護覃氏此一罪婦,不遵太後所修孝論,太妃這樣的居心,同屬大逆不道!”


  “榮國夫人這是要將老身降罪了?!”司馬太妃的臉也板了下來:“榮國夫人一介外命婦,有什麽資格公然譴責老身。”


  “妾是以太後所修孝論為據!”


  “太後的孝論,什麽時候可以淩駕於君國禮律之上了?!”


  芳期看著一個太妃,一個國夫人像潑婦似的毫無章法的爭吵,就想不曉得晏國師什麽時候才能搬來救兵。


  晏遲現在正跟皇帝麵前無理取鬧呢。


  他大敕敕坐在張交椅裏,脊梁挺得筆直:“臣可不管這麽多,周太後為什麽又跟內子過不去?內子這段時間都沒怎麽見過外人,上哪裏開罪太後黨?這不都是覃宰執一意為國除奸,周太後才遷怒內子麽?她是太後,端著天子嫡母的架子,臣民誰敢冒犯?官家這一國之君不去救火,臣還能找誰去救火?”


  “晏無端,而今還有流言質疑官家,官家若在這節眉眼上冒犯太後,豈非更加不利?”司馬修又來拆台。


  正在這時司馬太妃打發的宮人就能報急了。


  晏遲居然還擊了下掌:“如何,官家要再繼續遵奉周太後那套什麽狗屁孝論,那就等著迎慈寧殿臨朝聽製吧,到那時,天下都稱官家為孝子,官家可就能夠讓人心向服了。”


  這反話說得,把羿栩都聽得不知該發火還是該苦笑了。


  “三郎你留在這兒,無端跟我來,可別打算光支使著我去跟太後理論,你卻坐壁上觀。”


  晏遲才起身跟上,覺得自家夫人真是太睿智了,稍稍點撥一句,就懂得禍水東引,太後想幹政,燒的是羿栩這把至高無上的寶座,他還能夠不去救火?


  羿栩領著晏遲,君臣二人還沒進慈寧殿裏周太後宴客的涼廳,就聽榮國夫人中氣十足一聲吼:“還愣著幹什麽,你們難道都沒聽清太後之令?先將司馬氏押去執刑局處笞責為誡,摘了覃氏的花冠,除了她的翟衣,押她至麗正門候罪!”


  晏遲挑挑眉,什麽情況,周全還沒舉事吧,他家婆娘就敢這麽囂張了?嘖嘖,周全娶了個多笨的女人啊,倒是跟他挺般配的。


  榮國夫人眼睜睜看著羿栩入內,居然尷都不尷尬一下,氣焰高漲:“官家與晏國師來得正好,一個司馬氏一個覃氏竟然敢違抗太後懿旨,太後已經下令將兩人貶為罪庶。”


  皇帝肺都險些沒被氣炸了,晏遲卻“噗嗤”笑了出聲:“臣一段時間未入宮,並不知道官家原來已經任命了榮國夫人為宗正卿。”


  司馬太妃也被氣得渾身發抖,還是芳期上前扶了她一把,她才能站起來。


  “官家,周太後經榮國夫人煽動,決意幹政,我與覃夫人規勸不住,反而被周太後降罪。”


  聽司馬太妃告狀告得言簡意駭,芳期就更不用多嘴了,隻是跟著諸多外命婦一同向天子行了禮,就悄無聲息地站在一側。


  她的身份是不好跟周太後爭論的,聽著看著就好。


  “太妃莫急。”羿栩看著紋絲不動的太後,還是忍著氣上前禮見,沒被允許落座,他也隻好站著,火氣隻衝榮國夫人開撒:“命婦之罪罰,乃中宮皇後之職,不必榮國夫人越俎代皰。更,太妃乃先君妃嬪,朕及皇後都當尊奉,罪否隻有宗正卿有權處論,榮國夫人口出狂言以卑犯尊,朕念你一介無知婦人,不施重懲,還不向太妃、覃夫人賠罪。”


  “好個越俎代皰!”周太後這會兒子也被氣得發抖了:“皇帝休要指桑罵槐,你這四字,說的就是老身,我敢問皇帝,你眼裏可還有孝道二字!”


  晏遲把羿栩這救兵搬了來,但也情知不能任由皇帝兒子跟太後嫡母直接爭執,他得做皇帝的代言人。


  “孝以治家,綱以治國,太後如今是論國治,便不能隻究孝禮,而當遵從綱法,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妻、子、臣應當遵從於夫、父、君,太後為先君之妻,就應當遵從先君遺令尊官家為君,故以家而論,太後雖是官家嫡母,以國而論,官家為君太後為臣,臣應當遵守君之法令。”


  “好個夫為妻綱,晏無端我今天就問你,覃氏為你妻室卻不遵從於你,你是不是應當賜她一封休書!”


  芳期:……


  她家國師正兒八經跟周太後在講道理好不,周太後是怎麽把槍頭偏了十萬八千裏對準的她?這必需是撒潑使渾啊,一國太後能這麽蠻不講理,也真是優秀了。


  “臣糊塗了,怎麽臣沒發覺內子哪件事沒遵從我,太後居然咬定內子逆我心意了呢?”周太後可是他肚子裏蛔蟲?額,這比方好像有點惡心,他就算肚子裏真有蛔蟲,也不可能是周太後這麽個奇醜無比的模樣。


  周太後冷笑:“覃氏今日當眾譏刺我意圖幹政乃是不自量力,難道這也是遵從晏無端你的說法?”


  旁觀的謝老夫人聽得這裏心頭一陣激動:覃氏闖禍了!晏國師必定不可能再偏袒她,這封休書穩了。


  芳期:???

  她哪句話譏刺周太後不自量力了?明明是司馬太妃諷刺的好不,周太後血口噴人。


  “臣確然覺得周太後意圖幹政乃是不自量力。”晏遲破天荒的彎起了眉毛,笑意明亮亮地掛在他俊美得逼人的臉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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