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宰執公的壞事敗露
覃遜聽說芳期在風墅等他的話,居然心生回政事堂繼續值班的想法,可他還沒轉身呢,身後就響起了一串馬蹄聲,覃遜回頭一看……喲,居然是他位高權重的孫女婿。
晏遲人已經在距離相邸角門口七、八步時躍下馬來,笑吟吟地上前見禮:“翁翁,孫婿回家才聽聞三娘今日回門給四姨妹添妝,到黃昏還舍不得回國師府呢,孫婿特意來接。”
覃遜嗬嗬笑著,心裏像長出兩排牙齒在嚼著黃蓮。
一個孫女已經夠難打發的了,再添一個孫女婿……他老人家這段時間真是走背運!!!
芳期也沒想到晏遲居然會來接她。
看這家夥一臉不想回避非要在這裏聽“閑話”的神情,芳期也隻好硬著頭皮直接興師問罪。
“翁翁明知道高家人不安好心,高小娘死皮賴臉的要給晏郎做妾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我取而代之,翁翁怎能答應與高家姻聯,逼阿兄娶高小娘的堂妹為妻?”
覃遜瞄了一眼晏遲。
晏遲立即露出八顆牙齒表示笑意:“高小娘差點沒惡心死孫婿,孫婿當然也不希望大舅兄再被惡心。”
覃遜:……
完了完了,孫女婿這話,分明就是如他篤斷,肯定不會放過高家了。
老狐狸深深的吸了口氣:“期兒啊,高八娘跟高六娘不一樣,高仁寬幾個兒子吧,就高綸還算君子……”
“翁翁這話,孫婿可不敢讚同。”晏遲連忙道,八顆牙齒的笑容轉而衝著了芳期:“我不敢瞞夫人,高綸非但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還是高仁寬幾個兒子最虛偽那一個,且腦子似乎比高仁寬更加好使,當初他看出來我對晏永雖不待見,但對晏竑還算不錯,所以處心積慮想把他的女兒,就是高八娘嫁給晏竑,被晏永給拒絕了,高綸還私下裏找我,想讓我促成這件事。
至於那高八娘嘛,一見我就雙眼發直,跟個女登徒子似的,被她母親瞪了一眼,才回過味來繼續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勢,我都懷疑高八娘跟高氏不是堂姐妹,原本就是親姐妹。”
覃遜:……
芳期不說話,就用控訴的眼神直盯著祖父。
覃遜好半天才幹咳兩聲:“唉,我不是被你太婆鬧得沒辦法了麽,才想著先同意,等我想到別的法子,再說服你太婆讓這門婚事作罷。”
這說法不要太敷衍,但芳期因為晏遲在場,她總不能把祖父逼得太急,隻好佯作聽信。
“今晚咱們去韶永廚吃飯吧,順便在無情苑避伏,住上些時日。”回家的時候,晏遲經國師府而不入,他心情其實也不多麽愉快,因為他看出來芳期是有事相瞞。
芳期心不在焉地默許了晏遲的提議。
不知道是晏遲的黃道吉日選得好,還是韶永廚的菜品確然獨樹一幟,總之自從開張以來,食肆的生意就十分火爆,雖說現在已經到了晚上,論理西湖一帶的食肆生意多半不及內城,然而韶永廚卻是賓客滿座,門口還排了十七、八張桌子在等位,比沈廚的生意更加昌隆。
不過自然不會短了讓東家兩口子立時入座的雅間。
這一間單獨的雅間,專門為了芳期、晏國師、恩貞夫人、辛遠聲幾位有東家資格的人物設留,平時就不招待別的客人。
晏遲落座,菜肴還沒這麽快上來,他見芳期還是心不在焉,隻好先摁捺下他自己的疑惑,坦白從寬:“你翁翁不會莫名其妙跟高家姻聯,他應當是被威脅了,我估計……高仁寬這老兒是拿你二叔的事為把柄。”
芳期:!!!
“我二叔能有什麽把柄……”
“你二叔其實不是養子。”晏遲看向別處:“他是你祖父的親兒子,當然不是你太婆親生,你祖父啊,瞞著你祖母養了外室生下兒子,當養子抱回家。”
“晏郎竟也知道這事?!”
也……晏遲把個“也”字一品咂,佯作沒察覺:“我那時不是跟你不熟麽,對你還是有防範心的,你提出讓我安排個婢女進相邸竊取莫須有名單,我想著時機正好,我還發愁沒法子安插個耳目進相邸呢……常映並沒有打聽出多少要緊事,就一回偷聽你二叔跟二嬸的牆角,你二叔囑咐你二嬸拜祭生母,你二嬸說可憐你的堂兄堂妹他們,一直不知道還有個庶祖母。
常映報知我這內情,我安排了別的人盯梢你二嬸,發覺她在拜祭何人,順籐摸瓜一察,就察清了你家祖父苦心隱瞞的這一機密。這件事同趙叔的事壓根無關,後來我就拋之腦後了,一直沒想起來應該告訴你一聲。”
“我其實也早就知道了。”芳期籲了口氣:“母親就是知情人,是母親告訴的我。”
晏遲微微蹙著眉頭。
他並沒有不滿芳期瞞著他這件事,這件事到底是覃相邸的私隱,說不說的其實無關緊要,可今天芳期明明知道她那老狐狸祖父是在敷衍,偏偏不敢逼問實情,肯定是在提防他!如果芳期也跟他似的料到和覃牧的身世有關,現在不會如此平靜了。
那麽芳期還瞞著他什麽事?而且害怕被他得知?
“你祖父大抵想跟向進決一生死了。”晏遲忽然說。
芳期仍然不覺震驚。
他們家跟向家一直就是死敵,在原生世界,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展開生死之戰,結果是她家翁翁一敗塗地,但在這個平行世界事情卻發生了許多改變,倒不是她認定晏遲必然會幫著她的家族,覃家就能立於不敗之地,而是鄂將軍未被冤害,祖父並不用替羿姓皇族被黑鍋。
反而是向進,因為祖父的算計,先是跟丁九山沆瀣一氣,又在擇儲時站錯了隊,如今鐵了心的跟榮國公周全同生共死了,徹底站在了晏遲的對立麵。
晏遲肯定會袖手旁觀,沒可能反而幫著向進對付祖父。
“還沒轉過彎來?”晏遲笑了一笑:“晏永的案子被捅發,羿栩改變了主意,魏青鬆得以不死,太後黨與皇帝的矛盾就越結越深。你祖父認為這是鏟除向進的好時機,他已經率先發難,清察向進黨多起貪贓枉法事案,向進感覺到了威脅。”
芳期覺得自己的確轉不過彎,鬧不明白祖父與向進的決鬥和今天這起事件有什麽關聯。
“宰執公行事謹慎,高仁寬這樣的廢物是不可能察實他瞞著王老夫人偷養外室且還生下親子當養子撫養的事,不過向進跟宰執公是死仇,向家父子並不是廢物,他們很有可能早就察獲了蛛絲馬跡,一直沒發作,是因為這樣的事根本不能夠傷及你祖父的根本。”
講道理,覃遜對王老夫人已經夠包容了,多少年下來啊,盡管王老夫人無孕,他硬是沒有納妾,眼看著就要斷後了才悄悄養了個外室,對那外室卻並沒有移情,外室生下兒子,他立即就把孩子抱回家,斷絕了跟外室的往來。
要不是王老夫人鐵了心的要另外過繼嗣子,這件事覃遜怕是連覃牧都會瞞著。
向進就算揭露此事,輿情也會理解覃遜的行為,就更不說觸犯律法了。
所以這件事,不可能成為向進重創覃遜的武器。
“宰執公跟高仁寬麵合心離的事在官場上不是秘密,向進定然是眼看著我對高仁寬還算友好,用這件事給高家賣好,想拉攏高仁寬一同對付宰執公,宰執公也必定是洞悉了此事背後有向進的陰謀,在這節骨眼上才打算妥協,總之,先除向進為重,不再另樹新敵。”
芳期這回終於轉過彎來了:“翁翁就能罔顧大哥的終生幸福了?”
“人都是偏心的,你二叔才是你翁翁親生的孩子,你的堂兄,跟大舅兄比,在宰執公的心目中自然更加重要。不過你安心吧,這件事我的態度已經很顯然,相信宰執公會做出明智抉擇。”晏遲衝芳期一舉酒盞。
他看的可不是宰執公親生兒子是哪位,他在意的是他家夫人心目中,誰是手足,誰是家人。
宰執公今天的腦袋非常疼痛,他現在又不敢回冠春園了,因為他著實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撫自己的老妻。
結果王老夫人自己來了風墅。
覃宰執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但仍然決定先發製人:“夫人,我想來想去,還是不能答應讓澤兒娶高氏女為妻。”
王老夫人原本是為另一件事才耐不住性子尋來風墅,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慘白,眼眶刹那紅透:“官人,我從表哥那裏聽聞你瞞著我做下那樣的事,我可責怪過你一句?是,我錐心刺骨的難受,但我不是不能體諒官人!我不是沒有錯,我一錯在不能替你覃家開枝散葉,我再錯在容不下妾室庶子幾十年來都沒退步。
你幾乎把所有的人脈都留給覃牧,我認了,誰讓覃牧是官人你的親骨肉呢?我過去是不知道他是你的親骨肉,才埋怨官人偏心,現在我不怪了,我誰都不怪了!但官人捫心自問,覃牧跟李氏,他們會把我當嫡母孝順麽?
長男也不是我生的,但好歹他是我作主才認下的嗣子,他娶的是我王家的女兒,澤兒體內有一半王家的血,我把澤兒是當親孫兒看待。官人有了親骨肉,我現在卻隻望著澤兒還能認我為親祖母了,官人明知我是出於這樣的心思,才想讓我母族,高家的孩子為孫媳婦,官人為什麽還要阻止,為什麽連這件事都不能答應我?”
覃遜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