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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又見千金印

  太多的人和事,好像都會讓這丫頭分心旁顧了!


  晏遲看著麵前那尺許的亮光,覺得四周都籠在黑暗裏隻有他們站在燭火下的情境是真好,但如果身邊的人更加心無旁騖,才是最佳情境。


  “你手裏的那盒子,拿去給梅薇裳添妝吧。”


  “啊?”芳期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不認晏竑為手足,但梅家的人我還能認親戚,我說過梅十六娘多虧有個好姓氏,且她還至少無愧好姓氏,她要嫁人,我願意隨禮。”


  “那我明日是拿去那邊呢,還是請十六妹來這邊?”


  “讓她過來吧。”晏遲省略掉後半句“如果你不想被強迫著搜身”的話。


  做為一個已經定了婚期的待嫁準新娘,梅小娘子這時候是不適宜再出門了,但冼氏一聽是國師夫人有請,還說明是為添妝,哪裏還會攔著讓女兒出門,她自個兒都巴不得相跟著去,這回是被梅仁行給拉著了:“覃氏驕橫,待咱們冷眉冷眼的,隻因薇兒是未來的世子夫人她才願意給幾分好臉色,我們何必去吃她的眉眼氣。”


  “誰讓三郎寵著她呢?真沒想到三郎竟能有今日的氣派,寶座上皇帝都換了人,他卻仍然是權臣。昨日我去外頭打一轉,給薇兒挑頭麵首飾,一說我是晏國師的舅母,那掌櫃的立時就把東家都給請了出來,慢說不要首飾錢,還說等這套首飾打造好送來我們覺著滿意的話,再多幾套贈品,我想著要是三郎婦也願意收那家首飾行的禮,今後我跟薇兒的首飾就不愁供給了。”


  “那也得等薇兒出嫁後,我們成了沂國公世子的嶽丈嶽母,迫著覃氏在咱們跟前低眉順眼了才好跟她來往。”


  梅薇裳不知道爹娘打算靠著她這輩子白吃白喝白享“供給”的美夢,她興致勃勃去了國師府,芳期在霽橋上看著她連步伐都透著歡快勁的模樣,倒覺得不管晏永、黃氏心裏頭多麽嫌棄十六妹,但新嫁娘就該像十六妹這般,隻不過因為將同意中人廝守終生就一往無前,眼睛裏腦子裏看不進也放不下日後也許遭遇的坎坷。


  今日她也給梅表妹備了添妝禮。


  應當不如晏國師的貴重,是一對紅瑪瑙的耳墜子,卻讓十六妹歡喜得很,當場就讓婢女替她帶上——梅仁行跟冼氏這回來臨安是打算長住,不過他們可沒有官奴婢使喚,又嫌過去雇的一個仆婦、兩個丫鬟粗笨,且聽說要背井離鄉的居然有幾分不樂意,在梅仁行夫妻看來無疑是想坐地起價,他們就把下人都辭了。


  現在這一家人使喚的婢女,實則都是沂國公府的下人。


  芳期從婢女給十六妹帶耳墜的動作就看出來這婢女心裏充滿了嫌棄。


  “八月,把這婢女帶出去吧,看她粗手笨腳的真鬧心。”芳期揮揮手,憑她對梅表妹的了解,肯定不會在意婢女受到了什麽對待,這女子心眼寬到了不直接聽聞“厭鄙”二字就堅決感覺不到別人對她並不喜歡的地步,壓根不存在“婢女受到了嫌棄就是我受到嫌棄”這種類似的敏感心。


  梅表妹果然不在意,附和道:“國師府的人事都是黃夫人打理,就能看出黃夫人真真不會調教人,這婢子眼睛裏看不見事先不說,使喚她,她還板著張臉大不耐煩的模樣,剛才讓她幫我帶耳墜,我耳垂被戳了好幾下,還不如我自己摸著佩帶呢。”


  芳期:……


  這哪是黃夫人不會調教人啊,分明是太會調教人了,婢女眼裏根本不把表妹你當主人。


  梅薇裳已經打開了晏遲的添妝禮:“這是什麽?”


  芳期一看,愣住了,她料到晏國師會出手不凡,沒想到竟然這般不凡,那長條錦盒裏,擺著的竟然是兩個千金印!!!


  梅表妹聽說兩枚印竟然能兌現兩千兩金子,也怔住了:“我隻見過錢引,這東西真能兌換兩千金?怎麽兌換,嫂嫂快拿印泥來,我得看看這枚印章底下究竟刻的是什麽。”


  芳期滿足了梅表妹的好奇心,還一邊跟她解釋:“如交子、錢引,是可以直接使用的,不過兌成現錢時得按票麵價值折扣三成,其實這些錢票都是為了方便商市交易。但後來朝廷限令交子隻在四川流通,錢引的票麵也不能超逾一緡,這又造成大宗錢銀的存儲抑或運通,太多錢引同樣不便。所以會錢行就出了千金印。


  千金印實則是兩枚,一枚在會錢行存檔,一枚是儲錢者收存,兩枚印鑒側麵的陰陽刻要相契合,會錢行才會兌現。再則印章底部的數字,實則是將金子換算為銅幣價值,不是剛好千金,我打個實際,儲錢者跟會錢行約定先儲共一千萬三十四文錢,那麽刻出的印章,儲錢者的是五百萬三十文錢,會錢行的則是五百萬零四文錢,兩枚相合的印章與會錢行的記檔完全相符,一定就能杜絕偽造冒領。”


  梅薇裳將兩枚印章都摁了印泥蓋在紙上,看著那折換成銅幣的數字直眨眼:“也就是說我光拿這兩張紙,是兌換不出這些錢的?”


  “當然不成。”芳期搖了搖頭:“千金印若是不慎遺失,還可以立即報會錢行,不怕被人冒領。”


  “可憑證都不見了,怎麽證實我是失主呢?”


  “能使用千金印的人不是權貴便即富賈,且儲錢時還得先行與會錢行約定帶零頭的數目,這都是需要記檔的,也就是說會錢行的記檔將儲錢人的身份記錄得清清楚楚,但凡發生兌現,要是陌生人,除了出具千金印外,還得出示身份憑證,哪筆錢誰儲入,誰兌出都能追察清楚。”


  “會錢行各州城都有,難道記檔也是一樣?”


  “表妹聽過邸報沒?朝堂之事,官家有何政令官員有何調遷,都是通過邸報送達各地,會錢行的記檔也是如此。不過儲錢人若是在別的地方想要兌現,就得提前至少一月往當地會錢行報兌,當地的會錢行才能向儲錢那間會錢行申調千金印母章及記檔,勘驗清楚才兌現。”


  “那要是……會錢行的東家跑了怎麽辦?儲錢人豈不是兌現不出錢來?”


  “你當會錢行跟酒肆茶館似的,任誰都能開辦呢?會錢行可是朝廷官辦的,是由朝廷官員管執。”


  梅表妹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就不肯收這麽重的添妝禮了,直捅捅的拒絕:“我雖該喚三哥三嫂,但咱們論來……隻能算族親,這麽重的禮我不能收,三嫂給我那對耳墜子就足夠了。”


  “國師出手的禮,可從來沒有收回去的事。我也不瞞十六妹,其實我一直也想勸著國師至少能跟晏四郎手足和睦呢,國師說是給十六妹的添妝,其實也是給四郎的新婚禮,十六妹要是拒絕了,國師好容易有點化幹戈為玉帛的念頭,萬一因為被拒絕打消了……”


  “我收我收。”梅薇裳這才笑著收了禮:“三表哥送我,我是無功不受祿,但三表哥若是送給四表哥的,手足之間大不必介意錢銀之物,嫂嫂說得對,這是三表哥願意修好的心意。”


  梅表妹拿著兩件添妝禮告辭,八月卻把印著數字的紙收了起來,還念叨著要鎖在她的錢箱子裏,芳期聽著覺得稀奇,問:“你這是做什麽?”


  “奴婢還是不放心,這可是兩枚千金印,萬一梅小娘子那爹娘起了貪心私吞了,不給梅小娘子陪嫁,反誣夫人並沒交給他們,離間國師埋怨夫人怎麽辦?”


  芳期哭笑不得:“他們再無恥,也做不出這麽愚蠢的事,且你收著那張紙能證明什麽?隻能證明我印過印鑒,不能證明我把千金印交給了梅小娘子。”


  她又不傻,哪裏敢貪晏國師的錢,且晏國師務必也相信她既沒這賊心也沒這賊膽。


  不過眼見著八月硬是要把那張紙“鎖證”,芳期也由她去了。


  梅薇裳回沂國公府的時候,在角門處卻被晏惟芳攔下來要搜身。


  黃氏是被逼才答應娶梅薇裳為子媳,她一貫行事的風格,自己不會親自給梅薇裳臉色看,不過她的心腹們當然都明白主母的心思,是以沂國公府裏一直彌漫著股把梅仁行一家當叫花子看待的氣氛,梅仁行跟冼氏臉皮厚,察覺了隻作不察,梅薇裳是真沒察覺,所以下人們陰陽怪氣地對待她,她半點不覺得羞憤,照樣抬頭挺胸的做人。


  這樣的氣氛反而影響了晏惟芳。


  這少女自來都是她要給人家氣受人家必須被氣得跳腳,人家不跳腳她反而要跳腳的怪脾性,又因為在晏永、黃氏一直的熏陶下,把梅家人一直當作不要臉不要皮的下作人,在她看來梅夫人就是個橫刀奪愛搶人姻緣的強盜,梅氏滿門也必然卑鄙無恥,如今她隻有晏竑一個兄長了,雖說她從前對晏竑隻是敬畏,不比跟大哥晏竣一般親近,可有一樣心思,她完全認同父母,那就是梅門的下作人根本不配做她的四嫂。


  這個家裏,就不該有梅家人出現。


  尤其當打聽得梅薇裳今日竟然是去見了芳期,晏惟芳肺都險些沒被氣炸了。


  她決定要趁這時機,讓梅氏女好看,最好是把這一家沒臉沒皮的給羞辱出沂國公府的大門,四哥就不會被逼著娶梅氏女了。


  所以梅薇裳歡歡喜喜的剛進角門,就被一聲“給我搜身”的喝令驚住了。


  直到看見兩個仆婦真打算上前,她才後退了半步:“住手,你們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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