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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是不是巧合呢

  似乎隻為了在靈犀園裏閑逛,晏竑卻走到了晏竣當日喪命的地方,他仿佛又看見了鮮紅的血液漸漸滲透地麵的情境,於是快步離開。


  這時開始飛起了細雨。


  晏竑看見了一個人,鬼鬼祟祟還提著個包裹,發覺院牆上有道門時喜出望外,趕忙拉開門栓,晏竑蹙著眉頭過去,聽那人喃喃自語:“這邊的院牆怎麽這樣高啊,翻不過去,隻好叩門了,好在這裏沒有人,有點動靜也不怕被發覺。”


  那人是個女子。


  晏竑也認出她正是梅十六娘。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去了梅十六娘站立的甬道上。


  沂國公府跟國師府準確來說並不是一牆之隔,中間還隔著甬道,所以東角門跟西角門間,其實有兩堵牆。


  “小娘子想做什麽?”


  梅薇裳被嚇了一跳,轉過頭才認出晏竑,柳眉下的細長眼才跟著聲大喘氣鬆弛了,她很有幾分歡喜:“是四表哥,這可好了,我總算不用翻牆。”


  “你是想去國師府?”


  “我在這裏住不下去了,阿爹阿娘明知沂國公夫婦兩個說的都是謊話,三表哥、三表嫂一點錯沒有,沂國公夫婦才是罪人,但阿爹阿娘居然還要住在這裏……沂國公府一家人,我隻認同四表哥,四表哥也願意幫我吧,我要去投奔三表哥,跟沂國公府劃清界限。”


  晏竑有點不知說什麽好的心情。


  他想了半天才說:“怎麽梅十六娘以為三哥需要你跟沂國公府劃清界限麽?你良知未泯,表達的方式就是把寄人籬下的地方換作國師府?”


  “不是不是。”梅薇裳擺手,一著急還想雙手同擺,但她手上提著個包裹,所以幹脆把包裹放地上,這下子能雙手同擺了:“我今天不是因為誤解冒犯了三表哥麽,我得跟他親口賠個錯,還有我身無分文的,就算想回邵州去也沒有盤纏,隻好勞煩三表哥遣人把我送回去,這人情我記著呢,我會做女紅,還會打絡子,我回邵州去就有辦法自己賺錢,把盤纏還給三表哥,族祖翁族跟太婆都是慈和的長輩,他們知道真相後會認同我的想法,我不會一直寄人籬下。”


  “不用去煩三哥三嫂了,既然你不厭惡我,我遣人送你回邵州。”晏竑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這扇門敲不開的。”


  晏竑替梅薇裳拾起了包裹,回到了甬道這頭。


  梅薇裳卻迷了路,她特別過意不去:“我在邵州,就聽沂國夫人跟我阿娘說,三表哥因聽信了那些離間的話,特意建了座無情樓諷刺沂國公,我所以知道了無情樓那邊就是三表哥的府邸,剛才看著這座樓找過來,想趁夜深人靜翻牆過去再說,但這會兒我卻鬧不清阿爹阿娘的住所了。”


  “我送你回去。”


  “四表哥,你真是個實打實的正人君子,今天要不是你說了實情,我還不知沂國夫人竟這樣的……唉,沂國夫人畢竟是四表哥的生母,我無意冒犯四表哥,正因如此我才尤其崇敬四表哥。”


  晏竑聽著梅薇裳喋喋不休的稱讚,他的神色卻越來越冷竣。


  世上本無那麽多的巧合。


  他便徹底沒了搭腔的念頭,把女子送至客院外頭,猶豫了一番,到底是沒把手裏的包裹直接放地上,遞過去:“明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回邵州。”


  可是第二天晏竑沒能把梅薇裳送走。


  他平靜地聽著冼娘子的話:“十六娘真是太不懂事了,好在遇見了竑兒,要不然三更半夜的就這麽闖去遲兒家裏,遲兒該怎麽想她!我也說過她了,沂國公跟黃夫人是不仁義,這麽對待遲兒大錯特錯,不僅是十六娘,我們一家都該去給遲兒賠罪。


  我們得留在臨安,還得住在沂國公府,如此萬一沂國公跟黃夫人又再起意對遲兒不利,我們才能及時站出來替遲兒主持公允,竑兒跟你爹你娘不一樣,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我們還認你這外甥,可別的那些人,就休想今後獨占著這府邸了。


  遲兒有了大出息,現在不計較這些資財,可我們既是他的長輩,就該替他看著這份家業,沂國公跟黃夫人休想雀占鳩巢。”


  晏竑睨著梅薇裳,就她又有些羞澀,又有些企盼的目光,他輕輕一扯唇角。


  果然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啊。


  梅仁行一家四口這天除了麻衣往國師府去,結果晏遲卻不在家。


  晏遲信守承諾,他今天確然去了覃相邸,不過先見的人是覃遜,自是說了一番晏竣之死,還是那套糊弄世人的“真實”,覃遜也沒多問,心知肚明不用去沂國公府吊唁了。晏遲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醜話直接攤開來說:“翁翁行事,孫婿自然放心,不過老夫人一直對三娘抱持惡意,所以天然就跟黃氏同流合汙。我不怕家醜萬揚,直稟翁翁,因為晏竣自作孽不可活,沂國公忌恨我沒能阻止晏竣自尋死路,視我如凶手,我已經跟沂國公反目了,黃氏拿捏不住三娘,必會利用老夫人,翁翁應當知道的,我要是動手,老夫人可就……”


  覃遜險些沒被嚇出一身冷汗來:“三郎放心,我會約束著老妻。”


  晏遲才去見覃澤。


  “多謝妹婿提醒。”覃澤聽說彭子瞻居然養了外室,那外室且還有了身孕,自是憂心忡忡。


  晏遲不在意覃澤謝是不謝,他覺得幹脆給覃澤出謀劃策更好:“等孩子出生吧,我會告訴舅兄是男是女,要是男丁,舅兄再告訴令妹。令妹要是無法接受良妾庶子,舅兄幹脆勸離,但要若令妹不願跟彭子瞻和離,舅兄再告誡她不可造殺孽。”


  “我隻擔心,二娘不會把我的告誡聽進耳裏。”


  “事在人為。”晏遲看了一眼覃澤:“為人處世,但求問心無愧即可,彭儉孝夫婦兩,哪能不知令妹心狠手辣?可他們為求富貴,才迎令妹為子媳,彭子瞻跟那兩個老東西也是一般想法,沒娶得賢妻是他自己的責任。舅兄盡到了教誡妹妹的責任,卻攔不住令妹自尋死路,不用自責,畢竟令妹這樣的性情,也不是因為舅兄的縱容。”


  覃澤蹙著眉頭沒說話。


  晏遲想想,又再嚐試勸解:“對於手足之情,其實跟男女之情一樣不能強求,令妹若把舅兄當作家人兄長,就不會不聽教誡,好比我跟晏竣似的,他都打算與我同歸於盡了,我難道還要因為他的死自責?舅兄要真不願禍及無辜,逼著彭儉孝夫婦兩個把良妾庶子送出臨安安頓就是了,這樣總算仁至義盡了吧。”


  “妹婿這麽做,擔心我會陷於兩難,是因為三妹吧?”覃澤終於不再沉默。


  晏遲笑笑沒否定。


  “妹婿會一直這麽愛重三妹麽?”


  “金屋苑的姬妾,對我而言都是工具。”晏遲笑意更深:“我不會有真的姬妾,因為我最厭恨的,就是男人明明娶了妻,還把真情給予妾側。三娘曾經勸恩貞夫人請離,被我聽見了,大約是從那時,我開始對她真正的刮目相看,她沒有因為生母受冷落,就怨恨生父,她為生母不值,所以用的方式是勸生母止損,遠離無情之人,逍遙恣意餘生,我遺憾當年,沒有這樣勸我的生母。”


  覃澤沒想到晏遲會說這樣的話。


  他很鄭重地點點頭:“今日妹婿的忠言跟用心,我領受了。”


  晏遲在為芳期解決“後顧之憂”,芳期也正履行她國師夫人的職責,耐著性子應付今日就沒怎麽吭聲的梅仁行,與大閑話有如滾滾長江水般滔滔不絕的冼娘子,“小表弟”梅盛息的性情完全繼承了梅仁行,仿佛隻適合發火時怒目相視以示威風,讓他說句軟和話恐怕得用刀劍逼架在脖子上,稍讓芳期詫異的是,梅薇裳與昨日判若兩人的態度。


  兩番態度都不虛偽,應該就是晏遲說的雖腦子有點笨聽啥信啥還管不住嘴巴盡說蠢話,心裏卻不懷惡毒的。


  等晏遲回來,芳期就向他求證自己的判斷正確與否。


  “基本上差不離。”晏遲也不吝指點:“梅仁行就是那種極其可笑的,明明一無是處還特別在意臉麵的人,但他做的又都是沒臉沒皮的事體;冼氏虛偽,利欲熏心,昨晚上看她跟著黃氏一塊哭得肝腸寸斷的,但她多少年沒見晏竣了,怕模樣都記不住,這作態不要太明顯;倒是梅十六娘,聽了黃氏那番顛倒是非的話,為晏竣打抱不平,可要說為一個陌生人的死有多悲痛,她裝不出來樣子,聽你今天一講,賠罪也賠得很誠心,雖說這樣的性情也不討喜,品格倒是比她的爹娘強多了。


  就是腦子是真遲鈍,信的就是耳中所聞眼中所見,我說我沒殺晏竣,有晏竑證實,她就信我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了,沒想到晏永跟黃氏企圖虐殺我是真事,晏竣死在我手裏也是真事。”


  “我聽冼氏那話,他們還是住那邊,大抵看出來我待她們冷冷淡淡,估摸著也不會過來討嫌,不過十六娘卻直接表達想跟我們常來常往的意願,晏郎若覺她沒有壞心眼……”


  “她太容易被人利用了。”晏遲蹙著眉:“不過呢,她的確有個好姓氏,做的事也對得起她的這個姓氏,真有心親近你,你又願意指點她的話,跟她打交道也行,你身邊,還是讓常映服侍吧,另外我再調遣個好身手的婢女給你使喚。”


  “難道近來會有什麽危險?”芳期緊張了一下。


  晏遲看著她,半天才道:“就是以防萬一。”


  可晏大國師轉頭聽說常映知聞“調令”,興衝衝的就搬來了清歡裏,抱著鋪蓋卷就往芳期的廂房裏直衝,這天晚上她們兩個同床共枕,國師有點想反悔了,真該調個已經嫁了人的仆婦給那丫頭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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