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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一口變味的茶

  高蓓聲看著八月放在她跟前的食盒,再看著八月揭開食盒拿出五、六碟茶點,神情很憤怒,因為她產生了覃氏終於忍不住斬草除根把她幹脆毒死的想法。


  “高小娘你可別誤會,這不是我親手做的,就是點心房的手藝,我拿過來,你愛吃不吃,總歸是我沒空手走這一趟,好了,現在高小娘跟我對局吧。”


  芳期一招手,九月又端上來棋盤棋子。


  結果是芳期輸了個落花流水。


  她不由得感慨,輕敵了,高蓓聲看來並非一無是處,點的茶不好喝,對熏香其實也隻懂皮毛,但琴棋書畫看來是下了苦功夫的。


  芳期輸了也不惱,她今日又不是來羞辱高蓓聲的,輸了棋就雲淡風清告辭而去。


  臨走前,順便解了高蓓聲的禁足。


  高蓓聲大惑不解,冥思苦想了半天,果然猜測:真不是我胡思亂想,看來晏郎確然對我非但不是真厭恨,甚至大有好感,覃氏不知買通了什麽人打聽出晏郎的心思,她這時知道後怕了,企圖跟我修好!這個賤人是在妄想!!!隻要祖父從此仕途通暢,一步步按設想般入政事堂,把覃遜這老匹夫取而代之,我過去遭遇的恥辱,一定交加倍奉還覃氏!我要讓她,不得好死!!!

  芳期知道高蓓聲絕對不會被她的小恩小惠打動,但肯定會被她的小恩小惠迷惑。


  但她現在實在缺一個能取信高蓓聲的人手,不能等到覃芳姿除服,拖到那時候,說不定小壹先就因為能量耗盡含笑九泉了。跟小壹的合作還是愉快的,芳期這時的確不想那位藍先生再換一個凶惡的係統的操控她。就琢磨著該不該問下徐娘,看金屋苑有沒有姬人可堪大用,既跟薛姬、魏姬一般的明白人,表麵上還可以為高蓓聲所籠絡,有這樣的人,先行取信高蓓聲,再想辦法從她的嘴裏套話。


  既是要通過徐娘找人手,就瞞不住晏遲,芳期還想著另有一件事也得試著跟晏遲說,她今晚就決定下廚。


  卻是等到了夜暮四合,尚不見晏遲的人影,八月去尋徐娘打聽,回來跟芳期說:“今日是辛郎君的生辰,國師下晝是遞口訊回來,請趙娘子去外頭一同跟辛郎君賀生辰了,徐娘說往年的話怕是得在外頭暢飲一晚,徐娘也不知夫人今日有事等國師商量,不曾來稟報。”


  在徐娘這樣的心腹眼中,芳期雖是國師府的主母,但還不是晏遲的妻室,以為芳期並不關注晏遲的去向,除非晏遲先有叮囑,又或芳期主動詢問,晏遲幾時出門,幾時回府,回不回府她們還沒習慣知稟。


  芳期就打算洗洗睡了,想著既是辛遠聲的生辰,說不定這三位得通宵達旦開懷暢飲一場。


  怎知她剛從浴室出來,就見晏遲一臉冷肅地坐在張玫瑰椅裏,燈火下烏眉如刀鋒,淺眸似霜凝,不知在計較什麽,有點凶狠。


  芳期就有點遲疑了,不知自己是該打招呼呢,還是趕緊避走。


  這時又見去憂拿著個托盤進來,托盤裏隻有一盞茶,芳期突然就不遲疑了,她過去接過托盤,把茶盞放在晏遲的手邊。


  “你還沒安置?”晏遲看來一眼。


  “正打算呢。”芳期坐下:“晏郎跟辛郎莫不是鬥氣了吧?”


  晏遲本來已經拿起茶盞,聞言又放下來,他儼然不想說這話題,慢條斯理講出句話:“省試今日揭榜,徐明溪名列一甲。”


  “徐二哥考中狀元了?不對,不是省試之後還要經殿試才定名次麽?”


  芳期滿是疑問的眼,撞上晏遲那雙有如結了霜了的瞳仁,四隻眼無聲的對視片刻,芳期忽然有了一種那兩隻眼,霜冷漸漸消融的錯覺,眸色還是淺淡的,但有了那點霜消的水光,顯得不再那樣冷凝了。


  “先中了一甲,才有殿試的資格,這一科的進士時運都算不錯,因為過了今年,常科就將恢複三年一比了。”


  “恢複?過去難道是三年一比?”


  “大衛立國,就是三年一比,故而比試之年又稱大比之年。可是開封淪陷,官家定臨安為行在,朝廷值用人之際,所以才規定年年試舉。”


  “那現在就不是用人之際了嗎?”


  “二十年。”晏遲冷笑:“通過一年一比的試舉有沒有真正選任才幹之士,選任了多少才幹之士說不清楚,不過官場上屍位素餐的狀況倒是跟開封陷落前差不了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如同晏永、黃瓊梅這樣的寄祿官,白拿錢不幹活,能不造成財政艱難?所以現在不是不需要用人了,而是戶部已經支付不了寵大的奉祿。”


  芳期是個對軍國大政沒多少了解的人,都聽出來皇帝這麽幹事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


  這就好比治家,需要這麽多人手,可有的人手光拿錢不幹活,導致年年都需要雇傭新人,開銷的確大,但隔上三年才雇傭新人能解決實際困難麽?不是應該把那些光拿錢不幹活的人解雇?


  這樣下去大衛會亡國的吧?!


  “晏郎明知這麽多政令都不妥,為何不試著諫正……”


  “政令妥不妥,什麽人才幹什麽人無能,誰說了都不算,得看在位之人如何想。”


  “別人這樣說我信,但晏郎這樣說……官家的鍘刀下,晏郎不是成功救得鄂將軍脫身?”


  “你以為,我那樣做就沒冒風險麽?如果鄂將軍仍然不肯聽勸暫時放棄主戰,甚至交出兵權,明正典刑不行,羿承鈞還不會暗害忠良了?才幹之士,一時獲得重用,但保不住在位之人過河拆橋。飛鳥盡,良弓藏,我讓他們受重,卻大有可能送他們上絕路,那人些跟我無怨無仇的,這種壞事我可不幹。”


  芳期就沒話說了。


  晏國師一心都在報仇血恨,顯然無法說服他分一大頭心去匡複社稷,再者說東平公被冤害,誰才是真正的元凶啊?芳期十分理解晏遲對弈姓江山的存亡毫不關心的態度,要換成她,鐵定紮個小人拿支銀針暗暗詛咒這該死的天子快點駕崩,還哪會為這樣的君主效忠賣命?

  “覃三娘,你聽聞徐明溪榜中一甲的事,怎麽無動於衷啊?”


  “徐二哥能考中進士不是理所應當麽,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


  “怎麽他就理所應當了?你連詩詞都背不完整十首,還有‘取士’的眼光不成?”


  “徐二哥可從來不會自吹自擂,他說了他有金榜題名的把握,就一定可以金榜題名。”


  晏遲:……


  有一種信任叫做謎之信任,丫頭對徐明溪死了心,卻謎之信任不倒,晏遲本想再告訴芳期一件好消息,話到嘴邊,又想改個說法了。


  “徐明溪雖說已經是甲科準進士了,不過參加殿試應當會有阻礙,論是他才華出眾,這回怕也會同狀元失之交臂。”


  “我覺得徐二哥取中探花郎是最好的。”


  晏遲:……


  “你別不是把狀元跟探花的名次弄反了吧?”


  “晏郎可真會奚落人,我再是如何不學無術,也不能不知道狀元才是榜首。可狀元、榜眼卻都不及探花郎風光,有的狀元、榜眼,甚至都是半百老頭子了,可多半的探花郎,哪怕已經不是少年,但都得選既文才出眾,還風流倜儻的俊秀,這可不是更加適合徐二哥的名次?”


  晏遲很想說徐明溪至多是彬彬有禮,哪點風流倜儻了?又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辯爭極其幼稚,仿佛他是有意跟徐明溪攀比誰更風流倜儻似的,說不出口,冷著臉道:“今年狀元郎的風頭可不會被探花奪壓,因為今年的狀元郎,必為司馬修無疑。”


  “司馬修今年也應試了?”芳期還記得那少年,如果他也應試,且取中一甲,應當是今年甲科進士中最年輕的生員了,他還是太子的表弟,足夠引人注目。


  “今年試舉,不少才子青俊下場,且司馬修還占據著先天的便利,明知殿試之後,朝廷即將宣告常科恢複三年一比。司馬修這人,行事自來講究高調,錯過今年試舉,且不論下屆常科考生資質如何,襯不襯得出他勇奪狀頭乃是強者之冠,斷非弱者之先的實力,他要爭的還有年歲最小,但才華最優的名頭。”


  芳期終於有些不服氣了:“他說自己才華最優就才華最優了麽?年歲最小沒人跟他爭,他憑什麽篤定自己會中狀元?就憑他是太子的表弟?那也是靠走人情作弊,不是靠的真才實學。”


  “狀元之卷,自來會讓百官傳閱,錄邸報,送天下學府共討,羿承鈞除非是想讓他的賢明之名蒙汙,否則不會隻靠人情取決殿試名次。司馬修的文才,並非庸常,況怕是連徐明溪等等,也不敢說自己的文才優於司馬三郎。”


  “罷了,就算他有真才實學,被點了今科的狀元郎,但他的儀表卻跟徐二哥沒法比,徐二哥是溫潤如玉,硬要把司馬三郎也喻作玉的話,他也是塊在墳塋下埋了幾百年的陰物,骨子裏透出的就是股邪性。”


  晏遲:我竟無話可說了。


  芳期又道:“其實名次什麽的都不要緊,徐二哥自來如此,旁人若是憑真才實學勝過他,他肯定心悅誠服,就算殿試時,皇帝偏心司馬修,這樣的名次徐二哥就更加不會在意了,徐二哥入仕圖的又不是功名利祿。”


  晏遲覺得嗓子有點幹,這才喝了口已經隻剩點溫氣的茶,也不知是不是放久了,怎麽品怎麽覺得這口茶味道有點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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