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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黃元林中計

  這一天,其實豔陽高照。


  正月很快即將過去,春的氣息已經逐漸濃鬱了。


  沂國公府的一株桃樹,已經結成了花苞,燕子已經在枝杈上築新巢。


  不管世上人事如何,天地萬物息轉,不會有瞬間停駐。


  晏竑就看著那株將要再次煥發燦爛的桃樹,腳步頓止良久,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在看苞枝,還是目光超逾了苞枝虛浮往那片灰藍的天穹,陽光在他眼睛裏也是黯淡的了,脖頸後那點森寒的感覺還在,隨著抬頭仰麵形成的凹陷,森寒往下墜著墜著,浸透了整根脊梁骨。晏竑就覺得累,他閉著眼睛,低著頭,純粹的黑暗也不能讓他的心情恢複安靜。


  “太醜惡了,太醜惡了。”他喃喃自語,臉色越來越蒼白。


  “四叔怎麽在這裏?”


  晏竑聽見劉夫人的聲嗓,他知道自己應該轉過身恭敬的禮見,但他卻被問題直接擊中了心胸,他想這個家太肮髒了,他從出生到如今,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因為生而為人感到無地自容,他為什麽要被那麽惡毒的人生下來,近二十載的綾羅綢緞,美味佳肴,他身上所著口中所食,都是來自殘忍的劫掠。


  晏竑無法回答劉夫人,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翁爹阿家臨行前,可囑咐了四叔,多引薦儒生士人與世子交識,今年春闈眼看在即了,哪些士人大有可能金榜題名,四叔應當心中有數吧,幼娘今年也及笄了,四叔是幼娘的兄長,該替幼娘相看一位青俊才子。”劉夫人目光閃爍著,更加仔細打量晏竑的神情。


  “我不會引薦任何人同大哥結識。”晏竑僵硬的往前走。


  劉氏的笑容,先是凝固,後來一點點消褪。


  不用再懷疑,不用再試探,晏竑已經鐵心要謀奪爵位,這個偽君子,表麵上仁義禮讓,骨子裏利欲熏心!不能眼看著狼心狗肺的敗類奪走本該屬於她丈夫和兒子的爵位,不能坐以待斃,是該提醒世子了,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又如何?為了利益,就能六親不認!

  芳期正犯春困。


  午飯後這一覺睡了個酣暢,但她不管哪個季節,隻要睡飽了就不會覺得身上疲懶,所以睜眼就覺神清氣爽,就想逛去金屋苑——那裏的美人,多數都會下象碁,陪她切磋對局大有人在。


  小壹卻上線了:親,支線任務又有進展了,您的計劃看來是大大可行。


  芳期:我都沒收到耳目們的回音,你怎麽知道一切順利?

  小壹:我可是高科技產品,隻要您謀麵的人,我都能發射信號采集他們的情緒反饋,當然如果同任務無關的人事,我不會耗費能量采集分析,如現在,我采集到黃瓊梅父子兩個的情緒變化,波動得越來越厲害,經分析,正是和塗氏之死關聯,親的目的,先就是要造成他們驚慌失措,親已經達成目的,且呂博士也認同這有利於任務的推進,所以程序自動做出判斷,用進度條上漲的方式,提醒親計劃可以繼續進行,當然,藍先生設計的程序,也會釋放部份能量,以供我在這個世界還能正常運轉。


  芳期聽個半懂,但她準確把握了重點,該不該改變計劃,可以參考進度條的漲落。


  於是猜測晏竑應當已經依計行事了,雖說不知他為何沒有來告知任務完成,不過係統既能感應到黃瓊梅父子二人驚慌失措,說明晏竑的任務完成得相當順利。


  晏四郎的補償,不是停留在口頭上而已,他既付之行動,芳期越發堅定了要把他擇清的念頭。


  黃瓊梅這時,心情確然是又驚又怒。


  他雖然有三子一女,對幾個已經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妾,目前相對愛寵的是曲小娘,因為曲小娘貌美且擅風情,才二十出頭,還不曾人老花黃,不過因為黃氏的一再“糾正”,黃瓊梅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寵愛那個女人,不應影響嫡庶有別。


  所以他對嫡長子黃元林是最愛惜的,他也知道塗氏的狠毒針對的都是旁人,對兩個親生子女自來就放在心尖尖上嗬護,黃瓊梅故而以為黃元林、黃仙芝假若知道了塗氏是被他殺害,必定會對他這生父心懷怨恨。


  黃瓊梅雖一無是處,到底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他明白父子要是離心,是家門不幸的道理。


  這麽多年來寄以重望的嫡長子,不是說舍棄就能夠舍棄的。


  黃瓊梅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跟黃元林攤開來講,他得讓長子明白他是被逼無奈,要怪就怪覃宰執太過咄咄逼人,如果不聽覃宰執的逼令處死塗氏,他們一家人都會被連累,他也不忍下手的,真的是別無選擇,他對不起他們的母親,今後一定會加倍補償他們兄妹二人。


  可是還不等黃瓊梅解釋,隻不過先問黃元林是不是知道了塗氏身故的事,黃元林就大驚失色矢口否定:“兒子不知道,兒子不知道,阿娘不是去避難麽?阿娘怎麽會身故?阿父可千萬得相信兒子,兒子定然會守口如瓶!”


  黃瓊梅啞口無言。


  外甥和侄兒的話,黃瓊梅選擇相信外甥。


  因為他殺妻,塗氏是鬼樊樓匪孽,謀刺覃氏未遂,件件事情都足夠悚人聽聞,如果不是兒子告訴的外甥,隻能是晏永夫婦或者覃家人泄露。黃元林相信妹夫和妹妹,肯定不會讓這等秘醜聲張,而這樣的事若是出自覃氏之口,外甥怎麽可能相信?


  更不要說兒子的演技著實是太拙劣了,嚎半天喪都嚎不出一滴眼淚,肯定早就知道了真相,悄悄哭過不少場。黃瓊梅又想兒子這段時間居然沒在他麵前露出端倪,更加篤定了兒子肯定心懷怨恨,今天之所以驚慌,是因為他突然揭開了兒子的偽裝。


  黃瓊梅看著兒子,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徹底捅破窗戶紙隻能立時激發矛盾,他根本就沒做好準備麵對父子反目成仇的惡果,還是等等吧,安撫著兒子,拖延一段,等彩鳳從邵州回來,彩鳳會有辦法挽回的,他已經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外甥,外甥當然明白不能狀舉罪案,不能自亂陣腳。


  黃瓊梅連連告誡自己,可是心情卻亂糟糟驚惶惶的,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在黃元林看來,父親的沉默帶著一股子陰狠勁,說明父親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他更加驚恐了。


  這天,黃元林聽妻子袁氏說起一件事:“皰廚裏忽然死了隻狸貓,竟是被毒死的,鬧得仆婦們忐忑不安,趕緊知會了我,我問了一圈人,才曉得是針錢房最近發覺了一窩小耗子,姚氏擔心鼠耗毀了錦綢布帛,下了耗子藥,那狸貓應當是跑去針錢房誤吃了耗子藥才被毒死的,可我看了幾眼死貓,心裏頭直犯嘔,午飯都吃不下,這會兒子才覺得有點腹餓,正想讓皰廚送點心吃食來,官人想吃什麽?”


  黃元林什麽都不想吃。


  但他心中一動,就叫了一籠湯包,還克意讓奴婢叮囑皰廚這籠湯包是他要的。


  湯包拿來,黃元林端著就往僻靜處,找枚銀針驗了又驗,銀針沒變色,他還不放心,又去抱了隻袁氏養著的狸貓來,把湯包投喂給貓兒,貓兒也活蹦亂跳的沒有中毒,黃元林照樣不能鬆口氣。


  肯定是皰廚的吃食先藥死了狸貓,驚動了袁氏,父親才害怕殺子的罪行被察覺,中止了計劃!

  黃元林越想心中越不安,在家裏他水不敢飲飯不敢吃,晚上還會做噩夢,他受不了了,不敢待家裏,白晝留連在勾欄妓家,晚上就找客棧投宿,但這晚,回客棧的時候,他的坐騎忽然受了驚,直接把他摔地上!

  好在他騎的是慢馬,雖摔得屁股痛,但沒受重傷。


  馬卻站不起來了,前蹄竟像是受了傷,黃元林心中一動,在地上亂摸,摸到了一粒鋼珠!

  他太熟悉這種鋼珠了!!!

  鬼樊樓的人會使這鋼珠,別看那些人是母親的“故舊”,但那些亡命之徒從來認錢不認人,父親知道那些人藏身何處,是父親收買這些亡命之徒,父親要害死他滅口,造成他意外墜馬被摔死的假象!

  這回雖然沒成功,但下回他當真還有這樣的僥幸?!


  第二天天一亮,黃元林連馬都不敢騎,喬裝打扮悄悄從客棧溜出來,直接奔往臨安府衙,他要狀舉父親殺妻害子,先下手為強,他才能活命!

  這麽稀奇,且原告身份還不普通的案子,當然會驚動太子殿下。


  說實在太子其實根本不想過問此案,因為他這時正和司馬修、晏遲密商一件更要緊的事。


  “無端,你可得給我交個實底,三弟所薦那個什麽純陽真人,說的那套金丹速煉術,真能使人長生不老?”


  “我跟許純陽交流了幾回,能確定他確然是師承南宗,雖說不屬玉蟾派這樣的教團,修煉的確然是內丹。要論來,許純陽跟鍾離師也算是源起一脈,不過許純陽跟鍾離師不一樣的是,鍾離師隻以修氣術煉內丹,許純陽注重的是內外並輔。簡單講,許純陽那套金丹速煉法不能缺乏服食丹藥。”


  晏遲說得簡單,太子卻聽不明白。


  倒是司馬修一語中的:“丹藥多有丹毒。”


  晏遲看了司馬修一眼:“我早勸過晉王,真想求長生,不能急於求成,普通人服食丹藥會使丹毒聚積五髒,欲求長生反致速死的教訓古來有之,晉王信我,才願靜下心來修氣,為強體魄穩固根基,佐服靈藥而棄煉丹。”


  “晏郎怎麽就不肯直說那許純陽居心叵測,晉王竟聽信他的一派胡言將叵測之徒舉薦給官家,用心險惡!”


  晏遲根本就不想搭理司馬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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