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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208章 晏國師的殺孽

  芳期並沒有生氣,她就是佯裝生氣“解脫”自己,誰願意讓晏國師陪著逛府宅啊?壓力大還無趣,芳期甚至沒回清歡裏,她找徐娘跟常映說話去。


  徐娘跟常映都是住在國師府,就挨在清歡裏前頭的小院,經過徐娘住的院門口再往東走就是大廚房,芳期倒覺得在徐娘住的地方叫吃叫喝的都異常方便,剛進院門,就聽“鏘鏘”兩聲,芳期一抬眼,見兩把長劍再次“鏘”地相擊,常映持劍把付英逼退兩步,飛身躍起雙腳踹向付英的肩膀,然後冷劍就架在了付英的脖子上。


  芳期張大了嘴。


  直到付英氣喘籲籲說“認輸了”芳期才把嘴合上,反應過來兩人不是真打鬥隻不過切磋身手而已,她往過去,驗證付英肩膀上兩個秀氣的鞋印,沒忍住出動毒舌:“高個子打不過矮個子,大丈夫比不上小女子。”


  付英拍著肩膀,喘著粗氣,看著不知為何對他好像很有意見的主母,堂堂的大管家竟莫名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常映是得郎主親自指教功法,否則哪裏是我的對手?”


  “誰讓你沒有讓郎主看得上眼的資質呢?資質不佳沒榮幸,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是我的對手。”常映得意洋洋用指頭彈彈自己的長劍,才還劍歸鞘。


  把付英氣得牙癢癢:“臭丫頭,忘了當初纏著我學功夫的時候了?抱著我的腿硬喊我師傅的事我可還記得。”


  “年少無知不算糗事。”


  常映又把劍柄往付英的胸口一打,就不搭理他了,拉著芳期往徐娘屋子裏頭去,徐娘正在做鞋子,芳期瞧著像是男式,就問:“徐娘這是給誰做的鞋?”


  “還能有誰,付總管唄。”常映語氣裏有些不滿,但還是貼心地把燈盞往近處移了移。


  “怎麽趕晚上做,仔細傷眼睛。”芳期道。


  “付總管生辰要到了,阿娘想替他趕製一身穿戴,時間有點緊,才不得不趕夜工。”還是常映替徐娘回應。


  “怎麽不讓國師府的針線局幫手?”


  這回,是徐娘回應了:“仆幼年時,差點被鬼樊樓的人擄走,多得無憂洞的刺探社解救,將仆毫發無傷送回家,仆從那時起就常跟刺探社的成員走動,尤其視社首羅伯為救命恩人,羅伯業已故世,過世前將刺探社交給了付英的爹掌管,付英待仆如姑母,仆視付英自然也如子侄,現今他娘不在臨安,生辰時的新穿戴,仆得親手替他裁縫。”


  芳期想起她曾經聽晏遲說過徐娘的遭遇,想細問,又擔心觸及徐娘的傷心事,就拐了個彎:“我剛才看常映的身手,勝過付總管不少,就不知晏郎這師父身手會不會反而不如常映。”


  “郎主的本事可大了。”徐娘放下手裏的針線活,眼睛看著那盞燈火:“仆有那麽一段時間,跟羅伯及付大哥都沒了聯絡,孤苦伶仃咬著牙活下來,是因為深仇大恨沒報,連仇人的影蹤都遍尋不著,仆實在無顏去見被仆連累的家人,還有被仇人害殺的孩兒……後來,仆遇見了郎主,準確說是郎主找到的仆,郎主說他能替仆報仇血恨,隻有一個條件,郎主說他知道羅伯他們匿身何處,需要仆說服羅伯及刺探社會眾,效忠聽命於郎主。


  仆起初並不相信郎主,因為郎主當年……才是十二、三歲的少年。當時仆的死仇,糾集了大幫匪眾,追隨聽令偽燕朝廷,他們逍遙法外,一度連遼廷都拿他們莫可奈何,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哪有能耐靠一己之力,取這些亡命之徒的狗命?

  可仆親眼目睹,郎主用符咒、陰器設陣,引二、三百號亡命之徒入陷井,摧動陣法,致使他們自相殘殺,他們都死在了我的眼前,我還親手砍下了摔死我孩兒那畜生的頭顱,這麽多年來,我終於才又放聲悲哭,淚流盡了,我嘔血,眼前黑漆漆一片,胸肋劇痛,我以為我也快死了,我活著全靠仇恨支撐,血海深仇得報,生誌崩潰,就該去見泉下見家人了。


  但我又醒來了,第一眼就看見郎主,他說,徐娘,現在你得新生,你當然可以選擇走死路,但你要在死前兌現你的承諾。”


  芳期不知常映是否如她一樣聽徐娘講述這段陳年舊事,常映看上去完全不像她一樣震驚。


  “羅伯相信我,所以才相信郎主能夠讓失去無憂洞庇身的刺探社眾如我一樣重獲新生,不再為生計飽暖憂愁,孩子們終有一日能像普通人般,安居樂業。要非無奈,他們其實誰都不想如同鼠耗般生活在不見天日的溝渠,他們不像塗氏一夥鬼樊樓的罪匪,即便生存艱難,卻從來不曾行為傷天害理的事,他們雖會受雇於某些人,刺探打問各種各樣的秘情人事,可從來不行打家劫舍殺人越禍的惡事,如果遇見鬼樊樓的人行凶,他們還會阻止救助。


  他們,或者該說我們,其實比誰都更加渴望生活在地麵上,有一處居宅安身,有個糊口的活計,養大子女,不怕會被官兵追剿,不怕會被‘同類’迫害,普通人或許還會追求榮華富貴,可我們最大的願望無非男耕女織的生活。”


  徐娘說著又拉了常映的手,衝芳期道:“這孩子之前的養父,同樣隸屬刺探社,可是因為日子越過越艱辛,想法就往邪途上去了,逼著常映行坑蒙拐騙的事,常映不從,就被養父毒打。是付大哥聽說後,重懲了不遵規紀的社員,我因此也知道有她這麽個小可憐,認她做了幹女兒,這孩子更僥幸的是資質根骨還被郎主看中,親授了她武藝。”


  芳期往徐娘身上一靠:“好了好了,我知道晏郎本事,看上去雖又凶又冷實輒還有點熱心腸,可徐娘你是不知道,剛才我可被你家郎主給氣狠了,他居然說我調戲三月,對趙娘子也有不軌的企圖,這像是人話嗎?你們有沒覺得我是個女登徒子?”


  徐娘被逗得“噗嗤”笑出聲,常映也滿臉不可思議的追問細節,芳期於是狠狠把晏遲吐槽一番,常映聽後,居然也附和道:“郎主這想法的確荒唐,別說女子跟女子間一些接觸再正常不過,付總管還常跟我勾肩搭背的呢,難不成也是在調戲我?”


  徐娘好容易止了笑,又被常映給逗笑了:“你這丫頭別管是在郎主眼裏還是付英眼裏,就不是個女子是個小子,夫人跟你怎能一樣?說回來,夫人昨晚究竟為何摸三月的手背?”


  在旁愣了好一陣的三月,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就處於“風波”核心,忙辯解:“夫人過去從不曾故意摸我手背,就昨晚……奴婢心裏也覺得奇怪。”


  “昨晚因晏郎突然現身,我就忘了這麽回事,我平白無故摸你手背幹啥,我是見你的手仿佛粗糙了,心裏犯嘀咕,以為眼花的錯覺,才摸了兩摸驗證,正好問你,並沒讓你幹粗重活,怎麽手上皮膚就變粗糙了?”


  三月垂著眼,緘默了。


  八月便道:“她啊,是見夫人常下皰廚,不僅是調味掌勺,往往還得用刀剔骨切肉,三月就想要是她練好了刀工,就能替夫人分擔這些粗重活,悄悄下苦功呢。”


  “這也犯得著偷偷摸摸?我可從來不嫌勤快人。”芳期這時拉過三月的手細看:“常摸油腥,手就得更加細致的保養,我給你一盒蚌珠膏,當淨手後,記得往手上塗抹均勻,之後再撲一層荷香粉。你既想替我幫廚,斟茶倒水的事往後就不用幹了,交給八月、臘月她們,不用刀時,好好養著手,針線活也不用幹。”


  有這一段兒事,晏遲次日就聽說了芳期“調戲”三月的真相,自然是徐娘有意透露,且徐娘還不忘努力替芳期辯解:“夫人畢竟才十多歲,性情又跳脫,愛說愛鬧,女子在內幃間親密些,並不需防落在外人眼中被誹議不夠穩重,反倒是在自家,跟貼身服侍一處長大的婢女還疏遠著,端穩架子的人,在仆看來才呆板無趣呢,郎主是真錯想了夫人。”


  “依徐娘你看來,可以讓覃三娘跟阿瑗交近?”晏遲竟虛心請教。


  “四娘子的心思,仆多少能理解幾分,四娘子自己也未必不知自苦無益的道理,可有的事,不是明白道理就能放得下想得開,郎主有許多事務需要顧及,不能日日陪伴寬慰四娘子,且郎主還未必明白女子心事,夫人豁達,爽朗,還知情解意,懂得分寸進退,夫人的這些優長,郎主其實比仆還更先感察。”


  晏遲仍在沉吟。


  “四娘子並不是古怪冷僻的性情,郎主不也深知四娘子過去並非沒有閨交?是東平公慘遇滅門之禍,四娘子才將自己封閉,但郎主分明不願四娘子自苦,郎主既無辦法開釋四娘子心中淒楚,何不讓夫人嚐試?郎主不是問過仆與常映,何故認識夫人未久卻都心向夫人?仆最近也細想了想,倒也沒法說得太確切,隻是跟夫人相處,心中就覺敞亮,所以莫名就願同夫人親近,仆與賞映是如此,說不定四娘子也會漸漸與夫人親近,有夫人陪著四娘子笑笑鬧鬧……”


  “罷了。”晏遲終於被說服:“徐娘就留著點心吧,萬一阿瑗嫌煩了,她必是不肯跟我說的,你可不能隱瞞,到時我再禁止覃三娘繼續糾纏便是。”


  芳期又從徐娘口中得知了晏遲已經放鬆“禁令”的事,但她卻沒再急著往渺一間去糾纏,這天,她終於是往隔壁沂國公府去以新婦的身份拜會翁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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