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60章 最後的路
四妹妹滿身熱血卻很快因為王夫人的一記眼刀殺來凝固,芳菲覺得自己肯定沒忍住當場打了個哆嗦。
“周小娘確然多番提起,數載不見蘇小娘心裏很是掛念,應當跟四妹妹說過想要抽空去富春田莊探望。”覃澤接過話頭,他知道祖父不在場的情況下,也隻有他才能對抗母親的“專政”,覃澤並沒有跟母親為敵的念頭,但這回對芳期而言是性命攸關,他必須阻止母親。
“周小娘既要去富春,幹脆今後都在富春跟蘇小娘做伴好了。”王夫人冷哼一聲。
“阿母若不許周小娘往富春,就由三妹一人去也好。”
老夫人蹙著眉頭盯了王夫人一眼。
在她看來,隻要相公點了頭,這件事就不會再有任何變故,且周氏自願陪著芳期往富春,難道還敢縱著蘇氏母女兩個出逃不成?那周氏可就真別想再回相邸了。
“大婦,澤兒說得也有道理,這女孩出嫁前,也確該跟生母多親近些,說到底是有生恩在,嫁前算是略進些孝心。”
老夫人開了腔,王夫人自然不能再專橫,才沒就這個問題繼續爭論下去。
隻是今日她特意喊了芳期往明宇軒服侍用膳,目的自然也是僅為折辱“你也確然沒多少機會見蘇氏了,好自珍惜這段時月吧,不過雖說將在陽間死別,相信你們在陰冥將快團聚。你可記得跟你生母這賤妓說,下輩子投胎記得躲著我走,不礙我的眼,才能活得久些。”
事已至此,芳期也不願再忍辱了,橫豎過不了這關卡她就是死路一條,臨死之前必須出口惡氣。
她上前執箸,卻狠狠往王夫人跟前一拍“我呢,的確從來沒把大夫人你當母親看,你的確也不配為人母,大夫人剛才的話我都聽清了,反過來也給大夫人幾句忠告,夫人還當珍惜著這桌子的美味佳肴啊,你做了這麽多豬狗不如的事,死期必然也近了,指不定還會累及跟你同樣心狠手辣卑鄙無恥的覃芳姿,同樣不得善終。我的小娘確然該躲著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就該讓你留在遼廷繼續為囚俘。”
“大膽!”蔣氏指著芳期就要喝斥。
“省省口舌吧,大膽的不是我,是你們這對惡主刁仆,大夫人,我就算嫁去榮國公府,且有一段死不成呢,你可仔細了,我就算死,也會想辦法拉著你一齊下地獄。”
揚長而去。
王夫人氣得一餐早飯徹底吃不下了。
李夫人卻是預先一步在秋涼館裏等著芳期“不是蘇小娘遣人來叫三娘,是我故意這樣說,這件事沒別的法子了,三娘唯有商量晏三郎,或許還會有轉機,留在相邸你沒法子出門,但去了富春田莊至少出入是不受拘管的,二嬸也隻能幫你這麽多了,可憐的丫頭,誰讓你不是在我們二房呢,要是換作五娘遭遇這事,我便是咬牙也不會妥協於老夫人的逼令。”
蘇小娘並沒有聽說芳期婚事已定的消息,隻因從前是符媼居中傳話,但自從芳期與生母把話說開後,就不用再煩勞符媼隔不了多久就得跑一趟富春了,這回事發緊急,別說芳期一度被“軟禁”,就算她還能夠外出,並沒想著讓小娘擔心。
蘇小娘不知芳期正遇此飛來橫禍,她沒忘女兒的叮囑,在多少佃戶的幫手下,已經是把辣椒、向日葵播種,見芳期突然來富春,還以為女兒是終於抽出空閑來看這些作物的長勢呢,直到見周小娘竟然也跟來,才意識到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因為有周小娘同行,芳期也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了。
“王夫人如此相逼,相公難道也不聞不問?!”聽說危局,蘇小娘的臉上難得都籠罩上一層煞氣。
“相公前一段出使遼廷並不在臨安城,老夫人跟大夫人就急著和周家定了這樁婚事,雖說相公回來後,也曾鬧出了周五郎身患惡疾的議論,但竟被榮國公府證實隻是謠言,又兼周聖人還替周五郎做了擔保,相公也沒法隻因幾句謠言就悔婚。”周小娘歎道。
“那我去見長公主。”蘇小娘起身就欲行動。
芳期拉住了她“小娘,不管用,長公主而今的處境,她說的話皇後根本不會入耳,且大夫人隻要咬定周五郎無恙,長公主怕就會再次相信大夫人。”
“三娘可有打算?”蘇小娘問。
“也隻能嚐試著求求晏郎,他隻要肯幫我,就必定想得到辦法證實周五郎的惡疾。”
“那三娘就快去見晏郎吧。”周小娘身負“監督”的作用,但她壓根就沒想著阻攔芳期。
橫豎她跟王夫人這主母之間是怎麽都不能夠化幹戈為玉帛的,卻同芳期建立起了友好同盟的關係,胳膊肘子必需拐向同盟啊,且在周小娘看來,隻要讓芳期熬過這一關卡,未必沒有實力徹底鎮滅王夫人的氣焰,王夫人的親兒子覃澤,是站在芳期一邊,二房的覃牧和李夫人也儼然偏向芳期,更關鍵的是,要芳期真有幸嫁給晏三郎……
未來國師府的夫人啊可就是,地位比公侯夫人都不差了!
這會兒子周小娘的目的,眼看著覃澤康複就又發生了改變,野心收斂不少,不再想著母憑子貴被扶正,她就巴望著王夫人能失勢,她的兒子不受嫡母彈壓,還能得嫡兄友睦,順順利利考取進士,紮紮實實邁入仕程,娶個名門閨秀,膝下子女雙全。
大郎是好人,不會無緣無故折辱她這庶母,說不定她還能替三郎照顧子女,享享孫子孫女承歡膝下的福份。
要不是王夫人這主母一看就不容他們母子二人好過,因為四娘嫁去葛家,把四娘更恨毒了,誰願意耗費這多心機跟她爭來鬥去的啊,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哪裏不好了。
有周小娘的縱容,芳期輕輕鬆鬆就出了門,隻讓常映隨著她,快馬馳往臨安。
晏遲最近還在跟天子玩“不敢承受隆恩厚澤”的遊戲,數番婉拒國師的尊榮頭銜,表現他的謙虛精神,以及視名利如浮雲的高人風範——他往前為人處世,言行多狂放,但這是對私,是他的個人特征,但對公卻必須不能居功自傲,混跡權場,這點虛偽還是需要的,起碼得讓天家認同,晏小子狂雖狂,行事還算不忘分寸。
既要玩這場遊戲,就要玩得逼真,晏遲最近閉門不見訪客,成天裏都在督促家裏的廚娘能給他做一頓稱心的美味,一邊品嚐,還一邊發表自己的見解,如糖放少些,辣椒多點,醬醋酌減,火候再足些等等,可惜無所不能的晏大夫,卻在改進自家廚娘技藝一事上“折戟沉沙”,經他指導後……廚娘做出的菜肴口味越來越怪異了。
所以當芳期再次來無情苑敲擊“登聞鼓”時,晏遲並未拒見。
“覃三娘,你的手藝我可是吃一回少一回了,對了,你答應我的辣椒隻要你手上還有,別忘了給我送來。”晏遲還有閑心點菜“聽說那道什麽佛跳牆十分美味,我上回錯過了沒吃上,今天你就給我做這道菜吧。”
這話,分明就是不想多管閑事的示意。
但芳期今天可不能再識趣了,硬著頭皮厚顏無恥地也得求上一求。
“世上廚娘好找,沒有辣椒其實也並非就做不出美味,可是晏郎,倘若我這回在劫難逃了,誰還能替晏郎找出莫須有涉事者的名單,萬一晏郎大意了留條漏網之魚,可就不算替東平公報完仇血盡恨。”
晏遲眼皮子都懶得掀“你都把你祖父給賣了,我還不會直接逼你祖父索要麽?”
“我還欠晏郎五百金呢……”
“我也可以找你祖父索要。”
芳期……
好個晏冰刀,就真不怕她狗急跳牆把他的底細抖露出來?!
算了,她如今有這禍劫又不是晏冰刀害的,相反她還的確欠著晏冰刀不少人情,忘恩負義的事她做不出來,就算火燒眉睫,也不能一點原則都沒有。
芳期隻好換個有“原則”的方式耍無賴“我是坐以待斃的人嗎?真逼得我走投無路了,我拚得個跟周寬這浪蕩子同歸於盡,也不能讓王氏稱願。晏三郎若坐視旁觀,我可就讓常映潛入榮國公府刺殺周寬去了啊!”
晏遲挑一挑眉,終於抬起眼瞼。
“你也太高看常映了,她的身手雖好,翻得進榮國公府的院牆,但榮國公府可是有親兵護衛的門第,常映哪裏能夠悄無聲息……覃三娘,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走投無路,難免窮凶極惡。”芳期咬牙繼續耍無賴“常映不能成功刺殺周寬,且還會被榮國公捕獲,晏郎敢擔保榮國公察不出常映實際聽令於晏郎?”
“那你也得讓常映聽你囑令才行,覃三娘,你現在當常映麵前就把詭計說穿了,以為常映還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奴婢願意。”常映淡淡說道。
晏遲?!!!
他多淡定一個人,第一次覺得震驚了居然!
“奴婢雖奉晏郎為主,不過正是郎主令奴婢服侍覃三娘,奴婢與覃三娘雇約還未解除,且領的是三娘發的薪水,就應遵奉三娘的囑令,如此才算不違規則。”
晏遲被氣著了“覃三娘分明是讓你送死,你也肯去?”
“奴婢不會死。”常映相當冷靜“因為榮國公不敢動晏郎的人。”
這下連芳期都震驚了,說實在,她並沒有跟常映先串通一齊算計晏遲,她耍無賴是將籌碼壓在常映必為晏遲心腹一事上,因為她看出了徐娘待常映不一般,說到底她就是盼著徐娘跟常映能替她說好話,齊心協力的說服晏遲拔刀相助。
可、可、可,常映這好話也說得太有力了吧,比她還像威脅晏冰刀似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