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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96章 這下真成克星了

  老夫人也聽出來了,大婦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容大孫兒納桃葉為妾的,她才呷了一口鷓鴣斑盞裏玉白的茶湯,慢條斯理問道:“就說吧,你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自是先安慰著澤兒,說先不急納妾的事,待我再好生考慮考慮。”王夫人其實根本就沒想給覃澤納妾,她想的是直接給覃澤娶妻:“還是得請姑母出麵,說服三弟先將七娘許嫁澤兒,我大可安慰澤兒,要是七娘能先替澤兒生下嫡長子,縱便是他仍堅持要納桃葉這官奴為妾,又縱便桃葉日後生了庶子,隻要不居長,就不妨礙了。澤兒再怎樣糊塗,都不會認為可以娶官奴為正妻,這是連律法都不容許的。”


  老夫人蹙著眉頭,覺得大婦打的真是一番如意算盤,隻不過現在王棣、王林兄弟兩個名聲大不如前,說不定王林也會改變想法了,王七娘當長孫媳婦老夫人自然是樂見的,所以也沒有阻止王夫人繼續撥如意算盤。


  “等阿紈進了門,替大郎生下了嫡長子,隻要他們兩個夫妻和美,膝下又有了孩兒,便是桃葉不幸‘暴病’了,澤兒還能為了個賤婢舍下正妻嬌兒不成?”


  她這話音剛落,就聽站門外覃遜重重一聲咳嗽。


  正在密謀的姑姪二人一個抬眸,一個轉身,兩人都像見了鬼的模樣。


  原來咳嗽的雖是覃遜,但隨著覃遜掀開簾子進來的人,居然還有個覃澤。


  “大婦你還真會盤算!”覃遜心裏著實沒好氣,甚至連老妻看過來頗帶著責備的眼神,他也沒忍住瞪視回去了:“夫人別怪我在外頭偷聽,甚至還讓澤兒跟我在一塊兒偷聽,澤兒剛才便先攔下我,說了和大婦爭執的事,澤兒講和桃葉是自幼的情份,兩人相許相知也已經有三、四年了,澤兒原就想著求大婦許可納桃葉為侍妾,跟我直言,要是大婦不願成全,他也沒有活下去的願想了,澤兒既這樣堅持,大婦卻還一心想著謀桃葉性命……大婦你根本是想將澤兒往絕境裏逼!”


  “翁爹,婚姻之事自來是憑父母之命……”


  “你說的是婚姻,澤兒這是要納妾!我可沒聽說過納妾也必得父母之命的道理!”覃遜已經進來,在上首落座,他看了一眼長孫,見長孫雖然病弱卻還不至於站都站不穩,就沒讓長孫落座。


  隻道:“澤兒,剛才你在我跟前說的話,可敢再跟你母親說一遍?”


  覃澤會意,幹脆衝大夫人膝跪下來:“澤之婚姻,聽憑高堂作主,不過兒子再次懇請母親,兒子體弱,病症並未完全康複,若這時娶妻,豈不可能害了人家閨秀?澤願聽親長勸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澤以子嗣傳承為重,可先納妾生子,便是不幸病夭,有子代澤孝敬尊長,澤也不至慚愧無地。


  不過母親,澤確然鍾情於桃葉,若納妾,唯願隻納桃葉一人,也望母親能夠成全。


  且這事和三妹根本無幹,難道在母親看來,澤不僅病弱,且糊塗不堪,看不出誰對我是真心誰對我是假意?桃葉七歲時,便在兒子身邊服侍,這十年間朝夕相處,是兒子先對桃葉鍾情,桃葉是被兒子一片真情打動,方才不懼兒子有夭亡之憂,願以終生相許。


  母親,從此桃葉入口飲食,必先經兒子之口,兒子服食後無恙,方許桃葉入口,所以萬一桃葉不幸‘暴亡’,兒子也必定不存僥幸。”


  覃澤抬眸,看向他的生母,不避不讓。


  他從來知道父親最喜歡的兒子是三弟,連祖父也對三弟更加看重,最擔心他夭亡,最關心他病情的親長隻有母親,他應該孝順母親,但他做不到因為要進孝道,就讓這些年精心照顧他的兩個婢女,一個被逼迫,委身於並非鍾情的人為妾,一個甚至被發賣,成為官役勞苦至死。


  自來病弱的他,卻不願做一個懦弱無能的人。


  如果母親做錯了,那他就不應愚孝盲從,他想讓母親明白,他雖病弱,但還是能指望的。


  長房的仕進隻能靠三弟,有他在一日,他就能做好三弟的後盾,支持三弟不存後顧之憂,那麽就算他的人生注定短暫,但於國於家,還不算是一無是處。


  可王夫人沒有辦法理解兒子的苦心,她現在覺得非常的失望,因為她廢盡心思愛護的兒子,居然為了區區一介官奴賤婢忤逆背叛她,她委屈又憤怒,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因為沒有一個母親會恨自己的子女。


  她仍希望覃澤活著,活得越久越好。


  王夫人隻能遷怒芳期,她認定是芳期離間了她和兒子原本親不可間的感情,芳期已經成為王夫人心尖尖上的一個毒瘤,因為恨毒了才念念不忘。


  芳期也明白自己會遭到遷怒。


  但關於她對覃澤的關切,覃遜這個祖父顯然是持肯定態度的,這天還特意和覃攽夫婦兩個提起:“長房的孩子,我看除了二娘之外個個還都不差,澤兒吧,我過去對他鮮少關注,也都是因為大婦把澤兒一直當個繈褓小兒,恨不能把他裹得個密不透風,但這回澤兒能為桃葉鋌身而出,我倒真對他刮目相看了。他病弱卻不懦弱,甚有擔當,就算日後不能指望仕進,隻要身體能夠康複,這個長房嫡孫比覃敬這個嗣子更加讓我放心。


  治兒雖還看不出來是不是仕進的料,但心性卻是不差的,也多得大婦一門心思都在親生子女身上,根本就沒有想過教管庶子,周小娘呢,有些小心思,不過還知道不能把治兒和四娘往邪道歧途上引,論起對孩子的管教,她可比大婦要強多了。


  至於三娘,別的就不提了,我看她倒還真是有情有義愛憎分明,沒因為嫡母嫡姐對她的苛待便連嫡兄也遷怒,她可是認真關切澤兒的,生怕澤兒被大婦個逼出個好歹來,才不懼大婦對她更加厭恨,連忙趕去安慰澤兒,澤兒若不是因她提醒,怕還想不到來求我,說不定就去求他太婆了。”


  苗氏忙道:“隻是大夫人越發會遷怒三娘了,恐怕不容三娘能得好姻緣。”


  “她也就無非是在外頭敗壞三娘的名聲罷了,但三娘本就不嫁名門大族子弟,由得她折騰吧。”覃遜也還沒想好要怎麽安排芳期的婚事,隻不過想芳期是庶出,若嫁去名門大族,也隻能是個庶子,這多少有些可惜了。


  而風言風語很快就傳了出去。


  趕著出伏的第二天,就連剛回臨安城的晏遲都聽說了芳期的“壯舉”。


  這日是羅夫人及黃夫人一同登門,說是看望晏遲這位晚輩。


  這個借口就真是好笑了。


  慢說沒有長輩看望晚輩的道理,黃夫人更是晏遲的繼母,哪有繼母“看望”繼子的禮數?奈何的是黃夫人今日是被羅夫人強迫著來,尋晏遲本是要促成一件事,且黃夫人自己也明白晏遲這個繼子性情不是普通的狂傲,若是“下令”讓晏遲回家,那也就是個“下令”不用指望再有後文了。


  要端起繼母的架子用孝道協迫吧,畢竟當年晏遲因為狂症被“拘禁”,趙清渠上門要人和沂國公府鬧得很不愉快,沂國公甚至說出了“你把人接去就不用指望送回來”的話,雖說趙清渠現今屍骨已寒,但沂國公對三郎從不曾盡過父慈的事瞞不住人,黃夫人又哪裏還端得穩繼母的架子呢?

  恐怕今日要沒有羅夫人同行的話,黃夫人都得擔心晏遲真幹得出把她拒之門外的事。


  這兩位夫人,事實上還是頭回來晏遲位於西湖邊的別苑,羅夫人一路上逛進來,忍不住因為那些既不失奢華又透著風雅的陳設布置嘖嘖稱奇,竟像根本就不在意晏遲作為晚輩居然不來親自迎接的模樣,倒是黃夫人心裏覺得不自在:“三郎為著他幼年的事,埋怨我也就罷了,可阿姐畢竟是太子殿下的親姨母,他也敢這樣慢怠……”


  “你就別計較三郎不依常禮了,連九皇子垂危,官家遣景大官去富春請人,三郎都不親自入宮複命,官家大發雷霆都是衝馮萊兄妹二人,可曾怪怨過三郎半個字?三郎要沒點真材實料,官家對他哪能如此恩容?這世間的奇才,多半性情傲慢不依常俗,我們也不能用常俗成規約束他。”


  黃夫人無話可講,隻能訕訕地笑。


  晏遲麵見兩位夫人的地方不在金屋苑,他可不想讓這二位如此“深入”他的地盤,而是隨便找了間花榭,他自己大馬金刀般坐在裏頭,直到兩位夫人走上來,才懶洋洋地站直身,似乎就算是見禮了。


  羅夫人是真不在意晏遲的桀驁,她笑吟吟地落座,也不寒喧,直說來意:“過幾日,是沂國公的生辰,舊歲時就沒設宴,今年本想好生操持的,但怎知正遇九皇子夭歿,雖則因為九皇子畢竟方足周歲,若使國民為其夭歿服喪未免更損天和,故而官家沒有令禁宴樂,不過隻是普通的生辰,沂國公府也不便大宴賓客的了。


  所以三郎的阿父想著是隻請幾家親朋近交,聚會一日也就是了,他和你阿娘自然都希望三郎能夠在那日回家一聚的,但兩人,尤其是沂國公頗為慚愧過去對三郎的虧欠,竟都不敢來見你,是我聽說了,把他們好一頓說,可不就被你阿娘拉著來做這說客。”


  說到底,就是想請晏遲在沂國公生日那天能賞臉回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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