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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89章 我心悅你

  芳期並不及驚異晏遲的耳朵比她要靈敏,因為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已經看清了策馬疾馳而來的人竟然是徐二哥,趕緊也騎馬迎了上前——前回讓徐二哥同行往晏遲的田莊,就險些拉徐二哥踩了一腳的渾水,這回還是讓徐二哥離晏遲遠些吧。


  晏遲一看來人是徐明溪,就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他這幾日看芳期,命宮透紅鸞之色,這是主桃花運動,但可惜的是眼尾氣色泛黯,說明婚事上並順利,說到底就是鏡花水月空歡喜,命中阻絆兩無緣。且右額中偏上亦有晦氣,恐怕還會被家中的女性親長刁責,可不今日就要“應運”了麽。


  不過……萬一要是覃三娘因為情事萎靡消沉,豈不是沒了心思做鮮魚膾?他今日四、五斤的魚釣上來七、八條都扔回江裏去了,花這不少時間,就算釣了條大魚,結果“廚娘”罷工了豈不是白忙碌一番?

  恩,要不等會兒還是點撥點撥那黃毛丫頭吧。


  長久的陷於情愛之事,她可沒法子抵抗接下來樁樁件件的禍殃,還是速速打起精神為好。


  卻說芳期,眼看著一頭汗的少年,心底是無奈一歎,臉上卻是又驚又喜。


  “二哥怎麽這時又來了富春?”


  “三妹妹。”徐明溪隻是喚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他怎麽來的富春,可費了不少心思。


  先是明皎豁出去事發後被親長狠狠責罰,先央了母親許可去別苑消暑,還請來了鄂小娘子及其兄長,在鄂小娘子的遊說下,終於說服了長兄鄂雲配合“月老計劃”——先是鄂雲兄弟三人提出去天目山遊獵,這樣的活動當然不適合女子,所以母親、嫂嫂及阿妹都未同行,隻有他跟著去了。


  且先還說好了,得在天目山裏盤桓兩晚不歸,因母親知道鄂家幾個郎君能征善戰,遊獵時總不至於出什麽岔子,而且並沒有女眷同往,就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鄂雲便縱著他往富春來,扛著兩晚上不通報他已經“失蹤”的消息。


  等他攜同芳期疾趕至襄陽,鄂家兄妹幾個再齊心協力說服襄陽公夫婦,允他在軍營裏做些書記的雜務,這樣他和芳期就能有地方安頓了,又不用發愁家裏的親長從軍營裏把他們逮回來。


  徐明溪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要是父母見他已然是鐵了心的不肯再娶旁人,或許會退讓,許可他和芳期成婚,這樣一來雖說還是委屈了三妹妹,不過總比徹底錯過各自婚嫁要強。


  “阿期,明溪心悅你。”


  徐明溪突然醒悟關於種種計劃他這時不用仔細說來,他最需要的是讓芳期明白他最真實的心意,情不知從何而生,但已讓我倍受煎熬。


  這個時候的徐明溪,甚至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江岸上,坐著垂釣的竟然是被他曾經當作勁敵的晏遲。


  他的眼裏隻有芳期,秀麗的眉眼清澈的眸光,她微抬的烏睫還能看出柔長的弧度,被晶瑩的膚色襯得越發濃黑的發鬢,帶著點略微的汗意,他從來不覺得“美若天仙”這樣的詞匯足夠形容芳期,因為他認識的少女從來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她有蓬勃的生活氣息,她的美,是讓人易生親近的美,又怎是那些冷清的仙娥比得?

  可是為什麽她的眼睛裏,漸漸透出的是驚疑的神色?

  芳期的確夠驚疑的,完全鬧不清發生了什麽情況,竟能讓徐二哥一人一騎傍晚趕至富春,且張嘴就是一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表白。


  她以為四妹妹和葛二郎的婚事不會再發生別的變數,祖父急著要促成這門姻緣,就必須趕緊地先定覃芳姿和她的婚事,但徐家子弟多半是先取功名再定婚事,那時她會告訴徐二哥她對婚事很滿意,這樣一來徐二哥來不及說出口的情意也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徐二哥是謙謙君子,自來奉行禮教,他怎會先撇開親長父母,直接告訴她……


  阿期,明溪心悅你。


  這猝不及防的告白,著實讓芳期心裏有如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像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她打算不顧一切回應這告白,一個她卻又想遺憾的放聲痛哭。


  但實際上還有一個她,就是真實的她,告誡著自己冷靜不要犯糊塗的她。


  “雖醒悟的時間不算長,但我已經篤定了,我待阿期你並不僅是兄妹之情,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和你白首偕老,我每一日都想看見你,但可惜的是我如今除了我自己,什麽都給不了你,我甚至無法說服我的父母親長,阿期……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芳期差點就問出了“去哪”的話。


  但理智的那個芳期到底還是占了上風。


  “二哥……我不要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哥知道的,我最期望的其實就是自由自在。但我不能答應跟二哥走。”


  芳期不知道自己怎麽做到看著少年眼裏的光彩一寸一寸熄滅的,她隻覺得自己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她用腳趾抓緊地麵的方式,才能忍住用手去摁悶痛的胸口,嘴裏泛著生嚼黃蓮的苦味,但她這時卻不能當個啞巴。


  “二哥,我就是視你如兄長啊,我要是……日後我就無法和二哥自在的相處了,而且我要是跟二哥走了,小娘怎麽辦,阿皎怎麽辦,我今後是不是再也見不著她們了……二哥就當我兄長不行麽?”她是真忍不住眼淚了,她隻能努力做到讓徐二哥以為她是因為焦急無措。


  “阿期,你是真的……隻當我是兄長?”


  “是,二哥一直就是我兄長啊,我真沒辦法把二哥當成……二哥罵我吧,罵我不知好歹,有眼無珠,但二哥別氣我太久,等二哥消了氣,還像過去一般待我好不好?”芳期動手,虛虛拉著徐明溪的袍袖,還真像極了一個在跟兄長撒嬌的小妹。


  良久,徐明溪才說:“好。”


  他說好,又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會生三妹妹的氣,三妹妹日後也千萬別覺得不自在,我們就像從前一般,今日……就當我沒來過富春江,沒跟三妹妹說這番話吧。”


  芳期舒了口氣。


  隻有她自己知道其實胸口又悶又疼。


  小娘說不執著情事,心胸豁達,日後再看如今的痛苦就會覺得雲淡風輕了,芳期不知道自己日後會不會“帶笑看往昔”,但她現在隻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二哥還是先趕回臨安城去吧,可千萬別讓姨母發覺二哥悄悄來了富春,否則二哥可得挨責罰了。”芳期沒刮自己耳光,還趕緊推著徐二哥上馬。


  她是再也不敢看夕陽底下,徐二哥慘白的臉色了。


  “無事,我今日就在富春寄宿一晚。”


  一晚,也許過了這一晚,芳期會改變主意呢,也許……


  在今晚,芳期就如從前的自己一樣突然醍醐灌頂了呢。


  不遠處的江岸,晏遲釣上來一條終於讓他滿意的大魚,側麵看過來,隻見一男一女已經騎馬走遠了。


  他把魚放桶裏衝常映一抬下巴:“提走吧,明日送一碟子魚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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