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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八月原來有點“紅

  不過周小娘還並不確定芳期這把工具稱不稱手,為免自己反被工具砸了腳,周小娘這時並不問芳期的策略,更不會替她出謀劃策,隻笑道:“別說四娘不知世故人情,連我這回也沒看透羅夫人相看這件事體後的凶險,倒多得三娘提醒,才讓我們三個避開了一場殃劫,所以我可不敢讓三娘承情,反而是我應當承三娘的情,早前,我也已經與郎君說了,原是想著四娘得家族養育之恩,而今及笄成年了,也當為家族的興榮出力,若能獲羅貴妃青睞豈不有益於郎君仕途?怎知郎君聽我竟是這樣想的,並不是像起初說的一樣隻望四娘能得好姻緣,倒把我責備一番,說他是朝廷命官,怎能靠姻聯求榮。總之郎君是徹底斷絕了與五大王聯姻的想法,又驚覺這事未成方才是幸運,否則連郎君也會受同僚指謫。”


  這番話就是委婉告訴芳期,覃敬現在認為是險些被老夫人、王夫人利用,糊裏糊塗間,就擔上個攀交王公權貴牟取高官厚祿的惡名,反而慶幸被芳期這麽一攪和,聲名清譽得以保全,那麽至少在覃敬心目中,芳期今日擅闖宴集的事就算是揭過了,覃敬不會再因此加以懲責。


  “四妹妹到底是有小娘維護,為她打算籌劃,故而雖近及笄卻仍然無憂無慮,我是沒有依傍的,日後的好歹全不由己,故而才比四妹妹想得多些,當察覺背後的凶險,又怎能不提醒血親手足?這是本份,小娘也不用過於放在心上。”芳期既有和周小娘修好的想法,就當然不會再和她疏遠,這話也就如同直言王夫人不懷好意了。


  和周小娘說完話,芳期才回了自己屋子。


  她原本也和其餘姐妹一樣,幼年時有乳母,待大些乳母就成了保姆,同時兼任她院裏的管事仆婦,不過她的保姆是良籍,且這些年家中二子找了個牢靠的東家幫工,也算攢下了積蓄,就不肯再讓母親受累了,保姆被兩個兒子接回家裏養老,王夫人一時還沒顧上給芳期院子裏再添一個管事仆嫗。


  大丫鬟除了三月、八月以外還有兩個,芳期照舊按她們的出生年月改了名,一個叫六月一個叫臘月,這兩個丫鬟也都是外頭雇傭,侍候芳期的時日不長,所以芳期便不讓她們做貼身服侍的活計,一個管釵環首飾,一個管四季衣裳,都是既體麵又省力的差使。


  芳期雖不當二婢是心腹,也從不擔心她們會盜賣主家財物,要知道大衛民眾可極其重視良籍的身份,將良籍出身引以為榮,若真因貪財作奸犯科被扭送官衙,判為罪徒官奴,可是真真的得不償失。


  若換尋常,這時辰六月、臘月都已經歇下了,可今日芳期卻見臘月竟然在寢臥裏間,忙著移枕鋪床,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忙忙地過來見


  禮,又主動替她除衣:“奴婢已經交待了穀雨、春分,替小娘子備好湯沐,小娘子今日累著了,沐浴後早些安置才是。”


  芳期看了一眼臘月,心說這丫鬟倒是有些意思——過去她受大夫人青睞時,臘月眼裏自來沒有這些瑣碎活計,今日芒種的事情一鬧,怕是秋涼館的仆婢無一不知她在和大夫人唱反調了,臘月卻突然獻起殷勤來……是何用意還不能確定,但有所用意是能夠篤斷了。


  “你也歇著去吧,有三月、八月當值就足夠了。”芳期對於臘月的殷勤暫時無動於衷。


  臘月也不覺失望,屈膝禮辭而已。


  三月先去外頭守著,芳期才問起八月“攔截”祖父的任務進行得如何。


  “福安辦事還是得力的,掐著時間及時告知了奴婢,奴婢按三娘的交待正纏著二門的仆婦哭鬧呢,果然就見相公往二門來。”


  芳期當然知道這事不會出意外,因為她的祖父但凡沒有火上眉頭的急事,下值後都會準時回後宅陪祖母用晚飯,所以祖母就免了晚輩們的昏省,為的是不讓他們打擾和祖父的獨處時光。


  又聽八月繼續道:“沒想到奴婢根本不用抱相公的大腿,相公就主動問起奴婢何事,竟還認得出奴婢是三娘身邊的丫鬟。”


  “翁翁真認出你來了?”芳期極其詫異。


  “奴婢可不敢欺哄三娘。”八月信誓旦旦。


  “那翁翁如何說?”


  “倒也沒說什麽,還責備了奴婢幾句,說這點子小事就心急火燎的沉不住氣,哪裏像大家閨秀身邊的一等丫鬟,讓奴婢安生回秋涼館。”八月有些拿不準自己有沒有圓滿完成任務。


  芳期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能把我交待的話跟翁翁麵前說完整了,就是功勞一件,別擔心,對我來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對你來說橫豎已有一貫錢進了腰包。”


  芳期愛財,卻不是個守財奴,像三月、八月這樣的官奴是沒有工錢的,相邸隻管她們餓不死冷不著,但芳期卻主動承擔起給三月、八月發工錢的職責,她每月月錢才二兩銀,眉頭都不皺就拿出一半來給三月、八月發薪水,昨日和今日入賬共八十兩銀,當然舍得拿出二兩來分別打賞給心腹。


  三月、八月對她忠心耿耿不是因為財利,但這不妨礙她用財利嘉獎二婢的忠心耿耿。


  這晚上也不讓三月、八月服侍她沐浴,芳期想借香湯浸浴的時間好好梳理一番頭緒。


  她讓八月“攔截”祖父,當然是為了把她今天的“壯舉”讓祖父知悉,八月說得語焉不詳,也許會引起祖父好奇,更有可能召她去詢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祖父當然不會急忙趕往明宇軒解救她,連自己這個養在深閨的黃毛丫頭都明白嫡母不會因為她這


  件小錯重懲,更何況縱橫朝堂位高權重的祖父。


  芳期覺得自己的計劃多半會順利達成了。


  因為祖父居然認得八月是她身邊的大丫鬟,這完全出乎芳期的意料,看來過去她不僅低估了祖父,也低估了自己在祖父心中的份量,至少祖父還沒忘了有她這個孫女存在,說不定還在暗暗關注。


  這還真是一件令人歡欣鼓舞的意外。


  難不成自己真是祖父的親孫女?

  芳期剛一冒生這個想法,又立時自我否定。


  她的父親絕無可能是祖父的親兒子,因為當年父親被擇為嗣子時,據說已經年滿十五,祖父壓根就不認識父親這個已經出了五服的族侄,也並沒有決定擇誰為嗣子的主權,倒是叔父極有可能是祖父的私生子,編的個好友托孤的借口抱回家裏撫養。


  芳期還是頗受大夫人“信重”時,聽蔣媼提起的這段陳年舊事——祖父當年認了養子,原就是想當嗣子養的,可正逢大夫人議親,祖母想娶大夫人為嗣子婦,叔父卻才剛滿周歲,和大夫人年歲著實相差得太遠,所以祖母才決定從祖父族侄中另外過繼一個嗣子。


  祖父再怎麽神機妙算,也不可能算準祖母和大夫人同時相中的人剛好是他親兒子吧。


  所以祖父把私生子寄養在族人家中的前提不存在,祖父和父親不是親父子,自己也就不可能是祖父的親孫女。


  芳期就百思不得其解祖父為何對她格外關注了——要知道,連二堂哥屋子裏的婢女,祖父有回竟都錯認成了四妹妹,天曉得那婢女生著一雙眯縫眼,祖父是怎麽把她錯認的,氣得四妹妹險些沒有當眾大哭,真的是十分悲摧。


  不過既然是件好事,想不通就懶得想了,芳期決定收拾收拾早點睡覺,明日她就得恢複晨昏定省了,且更加不敢晚到半刻,否則可就換她十分悲摧了。


  再說明日和嫡母間還有一場硬仗呢,她必須逼著王夫人把芒種解雇了,這樣至少她在秋涼館裏還有安生日子過,要不然怕除了三月、八月之外,像春分、穀雨這樣的粗使丫鬟都得踩著她的臉麵撒野了,再是有祖父撐腰,也不能夠煩動他老人家替自己管教婢女吧。


  一個一無是處的,庶出的,還不是親孫女的小輩,憑什麽讓祖父另眼相看啊?芳期很懂得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謀劃,不用奢想在祖父的羽翼下做一個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懶散人,唉,看來她是的確沒有懶散的命。


  這操心的日子,應當還長遠得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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