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換一座靠山
徐明溪是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緊事。
“今日若沒聽見那些閑言碎語,不和彭子瞻幹那場架,我原本也是要和三妹妹碰麵的,是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徐明溪這時已經完全不見怒色了,在芳期看來和過去那個溫文爾雅的徐二哥並沒有任何區別。
她有一刹那的恍神,更覺心裏的酸漲越發明顯,仿佛都要影響到眼眶似的。
於是垂下眉睫,隻作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聽聞姨母後日要宴請鄭國公府的羅夫人,但這卻並非普通宴集,羅夫人最近正為五大王相看,相的卻不是正妃!官家雖說還未宣詔,但已經決定了賜婚五大王迎娶司馬七娘,過去我也跟三妹妹說過些貴妃、太子及五大王間的事,三妹妹聰慧,應該能聯想到這件事的背後還涉及到儲位之爭,姨母雖說這是姨丈的意思,羅夫人相看的應當是四表妹,可我總不放心,所以想著提醒三妹妹,待後日最好想法子拒絕出席酒宴,根本不在羅夫人跟前露臉才保險。”
徐明溪交待完這番話才放心回愈恭堂去了。
芳期扶著遊廊上的柵欄,盯著柵欄外綠幽幽的芳草,半晌才緩緩一笑。
她是真沒奢想過兩情相悅的美滿婚姻嗎?這就是句哄人的鬼話,如果單講思慕之情,不知何時她已悄悄萌生,她肖想的人正是徐二哥,可惜她也隻能是肖想。
徐家夫人有一雙慧眼,太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好些回明裏暗裏的敲打,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告誡她盡快打消妄想,徐家夫人絕對不會允許嫡子娶庶女為妻,所以她和徐二哥,隻能止步於兄妹之情。芳期明事理,她知道徐家夫人這是對她留了情,她得知好歹。沒有辦法,這就是一個庶女應有的乖覺,更是一個庶女應守的分寸。
便是她鐵了心要做撲火的飛蛾,也不能拉著徐二哥一起撲火,正因為她傾慕著徐二哥,才不能行為如此蠢毒的事。
可今日她明白了,原來自己也被思慕的人這樣惦記和關愛著。
盡管兩種感情不一樣,芳期仍然覺得她受到了命運的眷顧,所以此刻她痛下決心!
她得嚐試完成係統的任務,因為她忽然產生了欲望,除了自救之外,她期待贏得終級獎勵,她有一個非常清楚的心願,她希望徐二哥這一生能得平安順遂,無論世事翻覆,無論光陰流逝,徐二哥還能活得一如眼下,爽朗少年,豁達放闊。
一生一世,遇上的都是好人好事。
這就是她無法說出口的思慕之情,最佳給予方式。
那麽我們都能不負天真爛漫的歲月相識,赤誠對待彼此,或許等白發蒼蒼,兩個都是子孫成群,還能笑說當年——二哥你講“多虧得三妹沒犯糊塗”,而我,也笑著說一句“當年多虧二
哥良言相勸”。
就是這樣的關係,也是美好的關係。
芳期是個謹慎人,但從來是決心一下就雷厲風行,所以這時她也並不急著回自己居住的秋涼館,幹脆趁古樓園的西角門清靜,用腦子呼喚:小壹,你還活著嗎?
先是“叮咚”一聲。
係統:親愛的宿主,小壹仍在苟延殘喘中。
芳期:我想明白了,我得自救就必須擺脫彭子瞻,可我反悔也必會得罪嫡母,所以我需要你的支持和援助,你那時說你已經獲得可以助我的脫困的提示,我想了解下。
係統:天啊親!您是終於決心執行宿主任務了麽?
芳期:是的,雖然我耽擱了十天,但第一支線任務還有二十天的期限,我還能嚐試一下,或許來得及呢?
係統:太好了,小壹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呢,終於盼來了一線生機,您放心,小壹一定會竭誠為您服務的!三娘您聽好,關鍵提示就是您的祖父有親生兒子,據小壹解讀,這或許是研發者告訴您就算得罪嫡母也不可怕,您大可以爭取您的祖父也就是宰執大大為新靠山!
但係統這話說了許久,卻半天沒得到芳期的回應。
係統:親,如果您暫時沒有別的需要,小壹就先下線了啊。
芳期:你居然比我還懶?
係統:親,您的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進度顯示為零,也就是說構造平行世界的計劃暫無最新進展,小壹因為您答應綁定所獲取的能量已經消耗一空,但掛在線上是會增加消耗能量的,小壹害怕親尚未完成任務時,小壹就先一步因為能量耗盡含笑九泉了。
芳期:那你還不快點下線?
係統:小壹明白,小壹這就滾了。
當腦子裏恢複清靜,芳期長長歎了口氣。
係統是個善良的係統,但看來仿佛能力不夠啊,她難道想不到開罪嫡母後尋獲另一靠山這麽簡單的辦法?關鍵是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她祖父是什麽人?在成為堂堂宰執之前,就已經名揚天下,不過天下人皆聞的是“國朝懼內第一人”這樣的名聲。
要說起來芳期的祖父覃遜,堪稱寒微起步靠著學習奮鬥為成功人士的典型。
從前的覃家美其名曰耕讀之家,但耕地少,男人們當的官還小,比如覃遜的爹,就是個在縣衙打雜的小書吏而已,為了供覃遜讀書,都借遍了親戚友朋,好在終於是把覃遜給供出來了,一家夥考中了探花郎。
大衛素有榜下捉婿的風俗,覃遜金榜題名,就被王老夫人的爹給相中了,二話不說“捉為”女婿。
老夫人那時自然還不老,也是個待嫁繡樓的閨秀,她的祖父是一代名相,父親當年也官居高品,所以老夫人嫁覃遜是名符其實的屈就。老夫人婚後多年未曾生
下一兒半女,覃遜別說休妻,連納妾都不敢提。
老夫人年過三旬,覃遜因好友托孤,抱了個未滿周歲的嬰孩回家,收為養子,取名覃牧,是芳期的叔父。
芳期的父親覃敬,是老夫人作主在覃遜出了五服的族侄中,挑選出來承祧家業的幸運兒。
也就是說無論芳期的爹,還是她的叔父覃牧,都不是祖父的親生兒子。
但芳期的嫡母卻是老夫人的侄女。
更甚至於覃敬之所以能成為幸運兒,還有王夫人的功勞。
因為當年不僅僅是老夫人擇嗣子,同樣也是王夫人擇夫君,覃敬同時合了這兩位的眼緣,才能夠“脫穎而出”。
滿大衛甚至連遼人,恐怕都知道在臨安城中的覃相邸,坐第一把交椅的是老夫人,要不是因為王夫人的爹和老夫人並不是一母同胞,乃老夫人的庶兄,搞不好堂堂宰執連第二把交椅都坐不上。
在芳期看來,如果得罪嫡母,就等同於也成為了祖母的眼中釘。
其他的靠山都不頂用。
而且王氏之所以這麽幹脆答應把芳期嫁給彭子瞻,是因她親生的女兒覃芳姿已經和葛二郎換了庚帖,眼看就要行納征之禮,而覃芳姿未來的長嫂,不巧正是彭子瞻的長姐。
在王氏看來芳期嫁去彭家的作用便是牽製葛彭氏,免得葛彭氏日後仗著大婦的身份彈壓妯娌。
長房的三個女孩,芳期和四娘芳菲都是庶出,唯有二娘芳姿是嫡女,二娘固然是王氏的心頭肉,同樣是和老夫人唯一還算有點血緣關係的孫女,別說相比芳期,就算是二夫人的嫡女六娘芳許,和二娘在相邸的地位也有甚大差距。
雖說葛彭氏日後未必會彈壓二娘,但隻要有這可能,老夫人和王氏都必須以防萬一。
婆媳兩個如意算盤打得好好的,莫名卻因芳期的反悔給砸了個七零八落,芳期的處境可想而知。
但芳期這口氣剛一歎完,她自己又倒吸了回去。
剛才係統說什麽?她的祖父居然有親生兒子?
國朝懼內第一人竟然瞞著正妻養下了私生子!!!
芳期激動了,因為她無疑看到了曙光,祖父要不是傳言當中那麽懼內,就算坐的是第二把交椅也未必無能庇護她,她的祖父可畢竟是宰執,說明頭腦是夠用的,隻要對祖母的言聽計從並非心甘情願,張開翅膀保護她一個小女子應該不難。
這事能幹啊!
芳期的眼睛頓時閃閃發亮。
又說徐明溪,回到愈恭堂,便直接溜回了課室,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他雖因今日的事徹底厭惡了彭子瞻,但說出去的話可不能食言,他可以承認彭子瞻為他所傷,卻不能讓別的人看出來他也吃了暗虧,否則要是傳他姑姥姥耳裏,彭子瞻就休想
繼續留在相邸聽學了!利用長輩之威打擊同窗的事,徐明溪可不屑為。
後腦勺挨了重重一拍,徐明溪回頭,就看見李遠帆一張誇張的笑臉。
“二郎你也真夠神,把彭家子揍了一頓,居然直接把他揍進了黴神懷裏,你道怎地?彭子瞻剛回來,他的家人後腳便至,原來是他姨夫家裏的老人沒了,彭子瞻得奔喪去!這可好了,至少在端午前,我們可都見不著他的倒黴臉!”
徐明溪哭笑不得,拿著書就敲了一下李遠帆:“就沒聽過三人成虎?仔細多經幾個人的嘴巴,就傳出我把彭子瞻姨丈家的老人毆死的話。再者講喪訃之事,也不適宜拿來說笑。”
但暗地裏徐明溪卻是鬆了口氣。
雖說彭子瞻隻需要奔喪而不是服喪,但親姨丈家裏有喪事,他總不能忙著定婚姻之喜,至少七七四十九日後彭母才能繼續問名納吉,三妹妹有了這麽充裕的時間,總該想出辦法來作罷這門婚事了,徐明溪現在已經顧不上擔心芳期名聲會不會受損,因為在他看來,終生幸福無論何時都比虛名浮利更加重要,三妹妹這麽好,理應嫁給門風清正之族,才德兼具的子弟,彭家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