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不想忘了你
清歡想到上官昱佑那一張千年冰萬年霜沒有表情變化的臉，嘴角不自覺浮現笑意。
清歡又問道：“你說他去姑蘇了？去姑蘇幹嘛？上次的瘟疫好像沒有蔓延到姑蘇吧？”
楊絮兒道：“誰曉得？按說不過是給我們金陵送些物資，順便了解下上次瘟疫的來龍去脈，事發時的症狀及應對之策，皇上竟然讓世子爺親自過來了！而且……”
楊絮兒突然神秘地壓低聲音對清歡說：“才過來沒兩天就將金陵的事情處理完了，急匆匆趕到姑蘇去了，我感覺他倒像是來尋人的，而且是秘密尋找的那種，趕著來金陵處理事務的契機，反正我們金陵離姑蘇不算遠。”
不僅是距離近，還可以掩人耳目！如果不是因為住在楊府，楊絮兒能知道得清楚一些，恐怕大家都還以為他在金陵吧！
可是他在找誰？除了成亦珩，清歡想不到第二個人，而且如果沒有線索，他應該也不會貿然就去了姑蘇，難道，成亦珩在姑蘇？
清歡又想起來，上次南方水災上官昱佑曾見過一麵成亦珩，隻是沒有找到，難道又在姑蘇見到了？
思來想去，理來理去也沒有個頭緒。
又過了三天，墨炫還沒有回來，清歡便帶著蘇旌陽去了一個地方。
蘇旌陽看著眼前的這一片荒蕪，又看了看手中的圖紙，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你是選了這裏，看著是有些偏僻，其實……嗯，不錯，應該很有發展空間！”
清歡挑挑眉，問道：“何以見得？”
蘇旌陽道：“你看，這裏緊挨城中，離護城河也不遠，而且地方寬敞，跟你畫的圖紙倒相配。哎，你是根據這個地方來的靈感吧？”
清歡道：“當然！不過你沒說完，我是要在這裏建一條商業街，兩旁的建築做成需要不少時間，城中自然沒有這樣的地利條件，這裏剛剛好，你仔細看看圖紙，從我們站的地方一直往北，快到盡頭的地方有個弧度彎往西，我將房子建好以後，剛好連著城裏最繁華的老北街，屆時就真的是互通有無了！”
蘇旌陽撫著下巴道：“倒也是，隻是這工程浩大，應該要花費不少時間金錢，光是將這片空地買下來都要不少錢吧？”
清歡問：“你倒很關心這個？”
蘇旌陽又走了幾步看了看，說：“這裏雖然不是鬧市，畢竟還是屬於金陵城的，金陵城富庶繁華，寸土寸金，這裏就算偏僻了些，想必也價格不菲。清歡，你確定，不是一時心血來潮？”
清歡道：“你看我像嗎？這片地方我已經買了，因為不屬於個人，我在知府大人那裏也備了案拿了地契，隻是像你說的，工程浩大，江
勇一個人不行，所以到現在還沒開始。”
蘇旌陽問：“這麽大的事，不用等慕容夫人回來了商量商量？”
清歡搖頭：“不必，我可以做主！現在有一點，你先著手準備，跟江勇一起多找些有經驗的人，必備的材料也要開始計算籌劃，等墨炫回來了，我讓他跟你一起，還有我，我也不做甩手掌櫃的，肯定一起參與，隻是幹活的人越多越好，你們三個多費些心，出力的事情交給別人，工錢我不會少給的。”
蘇旌陽問：“誰的工錢不會少給？我跟江勇墨炫，還是那些做苦力的？”
清歡道：“你們幾個，事成之後自然都是受益者。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你這麽大了，也單獨出來闖蕩，總不至於還找家裏拿銀子吧？相反，我可以助你成就事業！別說你們侯府是不需要錢的！”
蘇旌陽道：“你這話說的，讓人傷心啊！”
說著做垂首頓足狀道：“雖然不能說不需要錢，但至少也是不缺錢的！你道我過來金陵是為了什麽？”
清歡道：“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並非全部為了賺錢，且我十分信任之人甚少，你又願意在這裏，隻能這樣做了。何況，我不覺得是你在幫我，我們算是合作！”
“十分可信任之人？”蘇旌陽反複想著這句話，臉上溢出笑容道：“算我也沒有白來！隻是還有一樣不解，你是怎麽確定墨炫可以信任？而且他就算回來，你如何篤定他會跟我們一起？至少目前來看，他是杜禮晟的人。”
清歡道：“若我說我早就認識他，而且非常熟，或者算是他在這陌生的世界裏唯一的朋友，你信不信？”
蘇旌陽撇撇嘴，表示不信，說：“如果那樣，那他為何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而不來找你？”
清歡道：“他不知道我在哪裏，更準確地說，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
蘇旌陽滿臉問號，清歡說道：“我知道你不理解，不是我不想跟你解釋，是有些事情，原本就說不清楚。”
蘇旌陽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也不會問到底的。既然你說了是合作，那資金的事情，你看……”
清歡打斷他道：“不必，我自有數。”
蘇旌陽歪著頭側過來，一臉壞笑地問：“你確定，你自己出錢？讓我占這麽大便宜？”
清歡失笑，“難道在你眼裏，我是個小氣的人嗎？”
蘇旌陽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們就大幹一場吧！”
清歡輕聲道：“謝謝你，蘇旌陽！”
蘇旌陽不在意地說：“誰要你謝？不趕我走我還謝謝你呢！”
入夜時分，尚在夢中酣睡的清
歡突然驚醒，一個直立立的黑影就站在床前，清歡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不用睜大眼睛她也知道，她們慕容府女眷多，護衛工作做的不錯，江勇跟蘇旌陽也離她不遠，能這樣神出鬼沒進來又沒有傷害她的意思的人，上官昱佑無疑了！
看她起來，上官昱佑道：“我要走了，清歡，過來看看你，跟你說一聲。”
沒有質問她，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改變身份在金陵城裏，那語氣，反而像是要遠遊的老朋友告別一樣，隻是夜色裏，清歡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淡淡“哦”了一聲。
上官昱佑站著沒有動，清歡問他：“那個？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不知道以什麽身份麵對，就當是一個朋友吧，清歡害怕想到過去，看見他又不得不去想，心裏也揪得生疼。
上官昱佑道：“你知道我去了姑蘇？”
清歡點點頭：“嗯，楊小姐無意說漏嘴了，不過，我並未告訴他人。”
上官昱佑道：“無妨，這裏是金陵，不是京城。”
清歡道：“所以，你是找到了，要趕緊帶他回去是嗎？”
上官昱佑神情難測道：“大概是天意吧，每每有了線索，明明感覺近在咫尺，可總是，失望而歸！”
這是又沒有找到！
清歡問：“既然有線索，為何不多等幾日？”
上官昱佑道：“京城有變，我必須回去！”
清歡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兩個人這樣在月夜對談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卻再不能相談甚歡，終究還是生了隔閡！
窗外的月亮遙掛，雲彩也飄來飄去，光線暗淡，似有似無。至少在清歡看來，這樣的夜裏，她看不清對方的臉，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半晌，上官昱佑先開了口：“對不起！”
清歡愕然：“啊？”
上官昱佑道：“那時，我姐姐的事，我並非怪你，還有，你的項鏈，我也沒有……”
清歡凝眉等著他說下去，他卻似乎突然詞窮了，隻又說了句：“對不起，是我不好。”
兩人終究還是無法解釋。
他像肖致是真，無從解釋。他為項鏈是真，也無從解釋。
清歡歎了一口氣，說：“世子爺，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們，是真的，我最後也沒有跟昱菲姐姐道個歉。我們倆的事，反正也過去了，不管怎樣，你救過我，幫過我，我很感激。謝謝你！”
上官昱佑道：“姐姐她，並不怪你，而且，錯不在你。”
隻可惜，到現在才聽到他說“錯不在你”，清歡一下濕了眼眶。
上官昱佑又說：“還有，我最不想聽到
你說謝謝我，我沒什麽值得你謝的！”
夜色低垂，光線流轉，她從床上下來，站在他旁邊，想要好好再看一看這個人，想要摟著他的腰，伏在他肩頭沉淪一會兒，就一會兒。
有些東西，反正橫豎是抓不住的！這種感覺，難道不就是舍不得嗎？
上官昱佑卻突然問：“你會離開金陵嗎？”
清歡不明就裏，還是回答說：“或許吧，但現在不會走！”
上官昱佑緊繃的臉部線條鬆了一下，突然伸出雙臂對清歡道：“清歡，我能再，抱抱你嗎？”
兩人距離極近，他伸出的雙手已經幾乎將她環了起來，清歡還未答話，他已經將她攬進懷裏，緊緊地抱住了。
清歡的眼淚直打轉，雙手還不知該如何安放，上官昱佑已經放開了她，轉身說道：“我走了！”
就再也沒有回頭！
如果不是，他剛剛流的眼淚從她的脖子裏流到背上，冰涼，又灼熱地掠過她的皮膚，她幾乎以為，剛剛擁抱的那一幕，是她的錯覺。
已經看不到背影，清歡還是對著窗口看著，整個人呆滯了許久。
其實，上官昱佑並沒有走，在清歡窗前佇立良久，直到天色亮白，才慢慢消失在夜色裏。
而清歡也沒有再睡去，睜開眼閉上眼，全是他看向自己時的目光，一個人坐在床頭，不知不覺又落下淚來。
一個人最悲涼的心情，莫過於妄想抓住生命裏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她不是沒有想過，在這裏找一個知她愛她相偕到老的人，隻是沒有想過會遇到他，王府世子，將來的王爺，皇太後的親孫子，他的人生會是她一個人的嗎？連王妃最中意的楚琳，也隻能得到一個最得意的位置，何況是清歡？所以，可能嗎？
如果不可能，清歡閉上眼睛，想象著有一天他會三妻四妾，有人為他整衣疊被，紅袖添香，紅玫瑰白玫瑰，溫柔的俏麗的潑辣的，隻要他感興趣，哪一個不能納進府邸？
眼淚順著臉頰流進脖子裏，這世上萬事，沒有什麽是時間改變不了的，也沒有什麽傷治不愈。有一天你會忘了我，我也會忘了你，我們在對方無法涉及的圈子裏各自生活！
可我，並不想忘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