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秋意
“夫人與我母親當年的情分?嗬嗬,不好笑麽?”
趙氏看清歡一副我就是不配合,就是要拆台的樣子,心裏生氣就要走,清歡卻又叫住了她:“夫人既然將鐲子找出來了,何不現在就給我呢?”
趙氏一大早被南陽侯的人一頓數落,正是心煩的時候,看到那對鐲子果然更加礙眼,既然清歡喜歡就給她算了,看起來也不是名貴的東西,給清析清楚她們還不一定看得上。於是讓丫環將鐲子放下就走了。
看著趙氏生氣,清歡卻是心情大好,將鐲子妥善的收了起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母親的東西,若能找到母親最好,若是找不到,至少也要將她的東西都討回來。隻是希望趙氏不要再想著從她那裏探聽什麽了,清歡真是擔心,不小心說漏了嘴可怎麽辦啊!
清歡擔心趙氏一直陰魂不散的盯著自己,說不定哪天就把項鏈偷走了,於是便決定找個人分散下她的注意力,清歡的首選,當然就是父親的後院,除了趙氏這個正房以外,可還有春夏秋冬四房姨娘呢。
話說這四房,那可也算是府裏的老人了,當年自己母親失蹤以後,父親一度心情煩悶,春秋姨娘那時候還是老夫人的丫環,後來見兒子心情不好便調教一番送了過來,至於夏冬姨娘,她們倆本來就是父親房裏伺候茶水的人,隻是後來伺候著就伺候到床上去了。
四個人跟著父親的時候都隻有十幾歲,正是最水嫩動人的時候,且沒過多久趙氏有孕不能伺候,四個人平分秋色,真真也是過了一段及其受寵的時光。隻可惜好景不長,趙氏成功生下了府裏的大少爺,申越喜之不盡對趙氏百般恩寵,又想方設法將其扶正,做了正房夫人的趙氏,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收拾那四個小狐狸精,剛開始春秋兩人還很不服,後來老夫人過世就徹底失去了靠山,漸漸的,申越的後院就隻剩下趙氏一枝獨秀,每每想到某個姨娘,總是清晰清楚或者申墨哪裏有些不舒服,申越心疼孩子,總要過來看一眼,趙氏當年是何出身,想要留住一個男人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後來慢慢的,申越似乎把姨娘們都忘記了,偶爾想到了也隻是看一眼,過夜的日子更是少的可憐。
清歡這次選中的,便是四人之一的秋姨娘,原因很簡單,這個秋姨娘小時候家境尚可,還讀了幾年書,隻是後來親人相繼離世不得已入了相府為婢。識字的人,總是更好教一點。
這是清歡第一次踏進秋意居,秋意二字,便是秋姨娘入府時老夫人取的名字。真是辜負了這麽個好地方,如今被秋姨娘住的越發蕭條,院子裏靜悄悄的,唯一的丫環也不知跑哪裏磕牙去了。
秋姨娘正在房
裏刺繡,抬眼便看到清歡走了進來:“秋姨娘可還記得我?”
“你是,三小姐?”秋姨娘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兩眼。
“沒錯,姨娘可忙些什麽呢?”
秋姨娘將手中的花樣子往旁邊一扔,說:“還能忙些什麽?不過每日都一樣,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罷了。”
清歡將刺繡撿了起來,說:“怎麽,姨娘想要這樣繡一輩子?在這個小院子裏孤獨終老嗎?”
秋姨娘歎氣道:“三小姐有所不知,我又何嚐想這樣,可是整月也難得見老爺一次,每每過來夫人也總有辦法將老爺叫走,這叫我能有何辦法,還不隻能認命罷了。”
清歡上前小聲說:“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不知道姨娘願不願意試試?”
秋意心頭一緊,問:“小姐是什麽意思?”
清歡樂嗬嗬笑了兩聲,大大咧咧說:“姨娘不想要個孩子?就這樣認命了?”
秋意歎氣,說:“三小姐的心意我心領了,認命便認命吧,過一天是一天,哪裏還能想得了那麽多,更何況我原本也是伺候人的。孩子的事情,是我福薄,恐怕今生是沒有指望了。”
清歡挑眉:“姨娘是不信我?”
說著就上前對著秋姨娘一陣耳語,說的她麵上一喜,感激的看著清歡,過了一會兒又不無擔憂的說:“可是三小姐,老爺的書房,我根本進不去啊,外麵守著的都是夫人的人,我一出現,夫人絕不會饒了我的,隻怕沒有見到老爺,我先遭了殃了。”
清歡想了一下,問:“姨娘的字寫的如何?父親可認識你的筆跡?”
“幼時上過幾年學,寫的字也還可以,老爺應當是認得的,當年畢竟,畢竟……”畢竟也曾恩愛情濃過,可是清歡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秋姨娘當著她的麵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那就好,我來念,姨娘寫下來,後麵備上名字,晚飯後我想辦法送到父親手裏,至於趙氏的那幾個奴才,想必也不敢攔著我。至於父親會不會來你這裏,全看你的命運吧,倘若來了,你且放心的留下他。”
秋姨娘又擔憂地問:“明日夫人知道了,我一樣沒有好日子過啊。”
“夫人?說起來當初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她能做到這相府的夫人位子上,難道秋姨娘不想試下?”
秋姨娘驚恐萬分說:“三小姐,我可從來沒有此非分之想。”
“好了,願不願意全看你一句話。”清歡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奉勸姨娘,你覺得你的處境還能比現在更糟嗎?你也不必揣測我是不是利用你對付趙氏,且實話說了,我是想找個人聯手,可從來沒有想過把任何
人當炮灰,對你我來說,這算是雙贏。姨娘不答話,我自然還有別的人選。”說著清歡就要走。
“等等,三小姐,妾身願意一試。”
秋姨娘索性豁出去了,自己一無所有還有什麽好怕的?
清歡說:“好,秋姨娘,你是個有眼光的,但願不會讓人失望。”
吃了晚飯之後,清歡果然端著茶水去了書房想要求見父親,沒一會的功夫就被趙氏知道了,不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跟下人說:“那個丫頭無非是在皇後麵前得了臉,現在又想來引起相爺的關心,讓她去吧,翻不出什麽浪花。”下人答應著回來,給門口守著的遞個眼色,便有人進去稟報。
申越也很是奇怪,自打雲淺茉走了,清歡這是第一次來主動見他,慌忙讓迎進來。
“爹爹,這是女兒親手泡的茶,還請爹爹快嚐嚐看。”做戲嘛,清歡也是會得。
“好,清歡也是長大了,知道體恤爹爹了,你以後不用做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就好了,有什麽短缺的,你繼母一時想不到,你可以直接來找我,以後爹爹會為你做主。”申越放下茶杯說。
原來以為清歡獻殷勤是有所圖,不過清歡也不惱,她本來就是有所圖謀。
清歡甜甜地說:“爹爹多慮了,清歡沒有什麽短缺的,隻是有件事想要過來稟告爹爹。”
申越越發覺得奇怪,清歡能有什麽事稟報自己?於是便問:“哦,那你說,是什麽事?”
“今天女兒無聊在府裏亂逛,路過秋姨娘的秋意居,看著裏麵好不蕭條,而且秋姨娘因為思念爹爹而變得越發消瘦了,當時還看到她寫了一首詩,我看了一下寫的頗讓人傷心,才知道秋姨娘竟然都有了輕生的念頭了,可憐她還這麽年輕,女兒心生不忍便想著拿來給爹爹看,希望爹爹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去看看她,秋姨娘無兒無女,此刻最需要的便是爹爹的關心。”說著便從袖口裏拿出一張紙來。
申越認得,那果然是秋意的字跡,後院姨娘識字的人不多,他當年還誇過她寫字好看,此時讓申越震驚的,卻是紙上的詩作。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後麵還綴了名字,秋意。
申越是文人出身,自詡才高八鬥,最是沒有想到,一個後院的姨娘竟然也有如此才華。雖然作為一個姨娘妾室,她不該有這樣的牢騷,更不能把自己當作妻子般抱怨夫君,可是換位思考便可知,秋意也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年輕的女人追求愛情,向往美好
的生活,期待夫君待自己一心一意,或許這是情理之中。想到清歡說的,秋意有了尋死的念頭,難怪寫這樣哀傷的詩文,自己真是忽略她太久了,往日恩愛的場景又一幕幕溢上心頭,秋意一直都是個美麗的女子啊!
是該去看看她了。
申越悵然若失地說:“沒想到秋意還有如此才情。”
到了晚上的時候,清歡估摸著申越也該處理完事務回到內院休息了,便趕緊讓子衿將趙氏請過來,為了防止萬無一失,讓子衿告訴趙氏,說是她送來的那對鐲子無緣無故發光了,讓她也過來看看稀罕。
趙氏果然火急火燎的就來了,進來的時候看見清歡在樹下蹲著給花苗澆水,趕緊就叫她:“清歡,你說那鐲子發光了,可是真的?鐲子在哪裏?你快拿出來給我看下。”
清歡卻不急,讓趙氏先坐,又讓丫環打水來洗手,忙活了好一會才慢悠悠的說道:“這是真的,今天下午我看見那個鐲子一閃一閃的還以為看錯了,誰知道剛剛又看到了,趁著夜色更加明顯,這才想到請示夫人的,沒想到夫人也感興趣啊。我這便讓人取出來給夫人瞧上一瞧。”
趙氏急的不行,趕緊說:“你快拿出來給我看看,果然會發光嗎?為何那日我沒有看到呢?”
這時候有個小廝過來站在角門口,說有事稟報夫人,清歡便說:“夫人先去忙吧,改日再看也是一樣的。”
趙氏趕緊罵了一聲那個小廝,讓他有事明天再說,那個人唯唯諾諾的趕緊走了。
清歡低頭淺笑,吩咐子衿子佩:“去把那手鐲找出來,可仔細著點,別冒冒失失的摔壞了。”
丫環領命,趕緊去櫃子裏麵拿,可是摸索一通一無所有,哪裏還有那手鐲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