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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謀劃與破滅

  京都路遠,從櫸木城駛出一行車隊,陸迢迢騎馬走在最前,趙詢在其身側,後麵的馬車中坐著的則是趙瀾兒,陸迢迢想不通後者究竟是如何說服趙虜許她同去長安,北弘鍾不情不願的坐在車夫的位置上,若不是臨行前從東越府庫中順走幾本拳譜,隻怕早就叫嚷起來了。


  “小安子,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回去長安。”趙詢笑道。


  “誰還不是。”陸迢迢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隨著馬匹顛簸,他腦中不斷閃爍著零碎的畫麵,黃成知,劉思渝,以及早晚必定相遇的呂小樓,從趙虜那裏得知皇城府似乎並不招人待見,不過想想也是,曆朝曆代用以監察百官,審視江湖的機構大多都不是和善之人,隻等樹倒猢猻散的那天就會發現早已經是樹敵無數,隻是他若想查清沂水殿一案,皇城府非去不可,既然叔叔幫不上忙,那就隻能看看能否攀上京都的某艘大船。


  在長安城無非是那麽四等姓氏最吃香,一等大姓的自然是劉姓,天命所歸,晟國根本,在其下便是呂後同宗,當年晟帝劉宣發跡之初皆是靠著呂氏一門扶持,這才有了今日的晟國,故此呂氏子弟在晟國的地位僅次於劉姓皇族,雖不曾有人封王,不過被封侯爵之位的就不下兩手之數,三省六部十三州官吏之中更是族人遍布,因此百姓都將呂後與晟帝並稱作二聖,第三等姓氏則是舊時的七大門閥勳貴,盡管都是亡國的落魄戶,可底蘊猶在,在各州威望甚高。


  至於最後的一姓卻多的是調侃之意,和姓,戶部尚書和魁之,即便再過兩百年,後世的史書中對他的描述也都是用這六個字概述——千古第一貪官。


  要說起和氏一門的貪財之風那真是源遠流長,早在上秦之前和氏先祖就是齊國有名的貪官,其後上秦時也有和氏族人出將入相,再到秦滅,舊時勳貴複國之時,和魁之的父親坐到了北齊宰相的位置上,之後北齊僅是半月就被陸淵連破七十城而亡國,這位大貪官功不可沒,不過世人皆知和氏一族貪汙成性,偏偏人家官運亨通的令人眼紅,這就不得不佩服人家的本事,單說和魁之,自出任戶部尚書之後,國庫每一筆銀錢收支都有理有據,賑災款銀更是不差秋毫,但凡是跟銀子占關係的事無巨細,就從來沒出過差錯,賬麵幹淨,卻又撈的滿手是油,用和尚書的話來說,貪得貪得正大光明,懂得什麽錢能貪什麽錢貪不得。


  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京都那麽大,總還是要找個熟門熟路的本地人幫襯著才好,而這四等姓氏中,劉姓最佳,也最難,好在陸迢迢黃杏城的一番遭遇,雖說算不上善緣,但劉思渝似乎對他很感興趣,呂氏不必多

  說,他壓根兒也沒想與對方交好,至於舊時的七大門閥勳貴,人家的國門就是讓陸淵和趙虜聯手踏破的,不背地裏使絆子已經燒高香了,那還敢奢望,最後的和魁之倒是好辦,認錢不認人的主,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也不妨是一種交情。


  大致理清進京之後的事宜,陸迢迢揉了揉眉心,突然聽到耳畔有人叫他,這才緩過神來,見到趙詢滿臉幽怨的看著他,連忙說道:“昨夜睡晚了,有些失神。”


  “敢情我方才說了那麽一通,你半個字都沒聽到。”趙詢翻了個白眼,心中歎道,這種不尊禮數的家夥去到京都那種最講禮數的地方,隻怕要碰的滿頭是血才行,“總歸就一句話,到了京都小心為上,你的事切記急不得。”


  陸迢迢點了點頭,開口道:“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心裏有數。”


  “你自己明白就行。”趙詢也不做糾纏,畢竟這種事外人說再多也無用。
……

  長安居大不易,每一個來過長安城的人都會有如此的感慨,相比於上秦古都的莊嚴,長安更像是一座天上之城,前所未有的繁華,東越王世子趙詢入京的消息早早就傳遍了京都,畢竟這可是晟國唯一一位異姓王世子,而且趙詢的名聲可比他老爹要好上太多,文才武略,有晟國四大才子之稱,故而誰都想親眼見見,不隻是朝中百官,京都名門,就連那兩位最可能成為儲君皇子也都在城門處恭迎,可見對其是多麽看重。


  陸迢迢沒有跟著趙詢下馬車,他還不想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過早露麵,何況這種道貌岸然的表麵交際還是扔給趙詢這種玲瓏心竅的家夥去應付的好,不過他倒是透過車窗細細打量著外麵的人。


  那兩位雙肩繡有龍紋,背繡山,宗彝、火、華蟲刺在雙袖的應該就是二皇子與三皇子,不同的是二皇子著玄衣象征太子身份,三皇子著青衣受封呈王,而其餘文武也大多可從官服分辨。


  “你看你哥多本事,明明第一次見,卻能聊得跟知己古交似的,要是叔叔能學到一丁半點,也不至於在朝中這麽不招人待見。”陸迢迢不由笑道。


  趙瀾兒卻是不屑說道:“爹肯定希望哥進城的時候能耀武揚威些,最好是痛打一頓幾個平日裏不對付的家夥,要是讓爹看到哥現在這個樣子,肯定要拿藤條教訓他,”


  這話陸迢迢打心底裏相信,就憑趙虜敢在沂水殿一案之後,指著那些落井下石的文官臭罵,“你們現在的太平盛世就是當年老子跟陸淵一刀一劍打出來的,現在憑幾根攔筆杆就想把黑的說成白的,做你娘的白日夢,再他娘的胡言亂語,信不信老子帶人

  把你扔到北遼去,看看你靠著那杆筆能活幾日。”


  隻是敢像他這般開口的,晟國之中又有幾人,臨淄候謀反被夷三族早已是世人皆知的真相,即便念在他往日的功績不戳著脊梁骨咒罵,也少不了在給人提起時加上一個亂臣賊子的名頭,這些年陸迢迢已經聽過太多遍了,當年的陸尋安本該是要死在那座侯府中的,卻死裏逃生,又該上何處尋安生,他不過是個從鬼門關裏千裏迢迢而來向這世間討要一個說法的小鬼罷了。


  日頭已經高高掛起,從他們進城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趙詢仍是在不停地與人行禮攀談,陸迢迢實在等的厭煩,悄悄下了馬車,趙瀾兒本想跟著,被對方隨手扔了個小玩意就騙回到馬車中去了,北弘鍾靠在車門旁打盹,對他而言唯一能打起精神的兩件事,一個是有高手對弈,另一個則是拳譜。


  並沒人注意到陸迢迢,獨自一人擠過人群入城,眼前的一幕卻是讓他驚歎不已,繁華氣息單是從道路寬窄就能窺探一二,就算把櫸木城最寬的陽春街拐個彎都還窄上半尺多,販夫走卒絡繹不絕,攤位商戶門庭若市,這座長安城少說有百萬人口。


  陸迢迢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長安城的風土人情,忽然感覺身後有人尾隨,猛地回頭,就看到一流裏流氣的富家公子目光不善的打量著他,直到眼睛停在他腰間的鴉戮刀上才冷笑開口道:“鴉戮刀,看來你就是趙虜的那個侄兒,陸迢迢。”


  “好說,敢問公子是那位。”陸迢迢好脾氣的開口問道,看對方滿是敵意的神色,心想這還沒入京都,難不成就得罪誰人了。


  “和弦,戶部尚書和魁之的公子。”對方自報家門說道。


  陸迢迢原本還想著怎麽跟和魁之搭上關係,可沒想到人就自動送上門來了,隻可惜來者不善,“是和公子啊!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就是想問問你要在京都待多久。”和弦陰沉著臉的問道。


  “自然是越久越好啊!”陸迢迢不知對方為何如此發問,難道說這就是京都人打招呼的方式。


  果然和弦密封的眼睛猛地射出光彩,笑容越發陰冷,“很好,但願你能在京都住的長久,今日就當給你提個醒,咱們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見對方就這麽走了,陸迢迢隻是抖了抖肩膀,倒也沒放在心上,又逛了一圈才回去,正好趙詢該寒暄的也都寒暄了,正在馬車旁等著他回來。


  “上哪去了。”趙詢問道。


  “四處逛逛。”陸迢迢登上馬車,把方才從街市上買的糖人給了趙瀾兒,後者歡喜的接過,“跟你打聽個人,和弦


  你知道嗎?”


  “京都有名的紈絝子弟,號稱京都四少之一,怎麽,撞見了。”趙詢不懷好意的笑道。


  陸迢迢點了點頭,把方才的事跟對方說了一遍,趙詢卻並不驚訝,似乎早有預料道:“早先我就跟你說小心和家人,誰讓你當時愣神沒聽進去。”


  見對方滿臉不解,趙詢繼續說道:“這和弦生平最恨兩種人,一種是姓陸的,一種是姓趙的,巧了,你兩邊都沾上關係。”


  “當年陸叔叔攻陷北齊國都時,和弦的爺爺,也就是北齊宰相願意拿出全部家產換一家老小性命,你猜怎麽著。”


  “我爹自然是要答應的。”陸迢迢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可這說起來我對他和家有恩才是。”


  “話還沒說完呐!”趙詢擺了擺手說道,“關鍵陸叔叔後麵多嘴了一句,早知道你們和家有這撈錢的本事,就該讓你在北齊多做兩年宰相,結果一句話就把和弦的爺爺當場氣死了。”


  陸迢迢倒吸了口涼氣,抽搐著嘴角問道:“那姓趙的該不會是。”


  趙詢抬手指了指自己,頗為自得的說道:“正是我爹,幾年前我爹醉酒後,就罵了一句,當年要是知道和魁之能做到戶部尚書,說什麽也要比陸淵先攻破北齊國都,把和家斬草除根不可。”


  陸迢迢笑的發抖,沒想到入京都前所謀劃的種種,這麽快就要讓他無路可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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