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無寸鐵
掠過庭院中央的兩道身影突然分開,陸迢迢連忙開口道:“往哪去,門在前麵。”
“去拿劍。”吳思量淡然說道。
“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劍,一把桃木劍能值多少銀子,等出去了我還你十把。”陸迢迢一把拉住吳思量,卻發現對方身形好似山嶽巋然不動。
吳思量揮袖打開對方手掌,神色平靜的開口道:“我沒說要走,隻是方才手無寸鐵不好打。”
“拿了劍就能贏。”
陸迢迢聽著有理,索性大著膽子停步問道,結果險些被對方接下來一本正經的回答氣到吐血。
“贏不了。”
“那你說屁,死和尚不死貧道,你要不走,我可走了。”陸迢迢有些惱火這些常年住在山上的家夥是不是下山的時候把腦子忘在山裏了,和尚如此,道士也是如此。
誰知吳思量認真點了點頭道:“你身手還湊合,有機會走的,要是以後遇見我的梨花姑娘,就跟她說,算了,十有八九你也遇不到,快走吧!好歹是武當的星月袍,死在這裏很丟武當山的臉。”
說罷轉身掠去,剩下陸迢迢氣的臉頰顫抖,摸了摸身上的袍子,自言自語了一句後,飛快朝府門外而去。
“很丟臉嗎?命丟了算誰的。”
重回房間的吳思量抄起桌前的木劍,突然看到一旁的包裹裏插著把好看的長刀,看了看手上雕工差到極點的木劍,想也沒想便抬手去取那柄刀,就在手掌剛剛握住刀柄之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五十兩銀子賤賣。”
吳思量哼了一聲,回過頭時卻看見陸迢迢正倚在門框上耷拉著眼皮看著他。
“不問自取是為盜,你師傅沒教過你嗎?”
“你不是走了嗎?”吳思量不解問道,不過想著對方方才的話,心中大致猜到了,隨手將刀丟給對方,譏笑道:“五十兩銀子的確舍不得。”
“看不得人犯蠢而已,不過手無寸鐵確實不好打,再說了武當星月道袍要是舍棄後輩逃走,豈不是更丟臉。”陸迢迢接過刀冷哼道,豪氣衝天的揮手甩動道袍,瀟灑轉身,然而就在他邁步走出房門的刹那,便看見院子中一道數十丈長的赤紅刀氣當空劈下,塵沙漫卷,將整座庭院一分為二,刀鋒所向之處是一座層層疊加早形如實質的巨大佛鍾,好似羅漢撞鍾般響天動地,佛鍾層層碎裂,三十二座念鍾頃刻間化為烏有,僅剩一尊肉身金剛盤坐梵唱。
“現在想走就有些晚了。”同樣走出房門的吳思量拍了拍呆若木雞的陸迢迢,搖頭輕笑道。
“和尚,方才那一刀已將你的三十二座念鍾
全數碎去,僅憑你才入境的佛門大金剛可擋不住第二刀。”韓血衣笑道,緩緩抬起手中的鴉戮,氣機如潮。
“小和尚,讓他再殺三十個人,我便可救你。”
忽然一道細弱懸絲的聲音傳入不動耳中,僅夠他一人聽聞,和尚眉頭微皺,無需回頭也知那聲音是從棺槨中傳來。
“阿彌陀佛,沒得商量。”
“那你可就要死了,不過他要的是我,你大可以逃走,一樣能活命。”
“阿彌陀佛,還是沒得商量。”
下一刻不動和尚沒來由的雙手串花,將那串佛珠撐開高舉頭頂,隻見的一道血紅身影憑空出現,韓血衣刀鋒墜下,好似浪濤席卷,攜大勢壓頂,一顆佛珠轟然炸開,不動跟著噴出一口鮮血,渾身金光驟減。
“不好,來不及了。”麵露驚容的吳思量連忙扯開胸前道衣,在其胸口上貼著三張符紙,抬手便要撕去第一張。
“頭回見有道士貼符鎮壓自己的,講究。”陸迢迢冷笑道,卻是揮動刀鞘將對方撕符的手生生壓了回去,雖說他在鶴鳴山沒學到丁點道家的本事,可眼力還是有的,這三張符上所留氣機綿綿不絕,回轉千變,絕對是位入了境界的高人所繪,而需用這種符鎮壓的無非兩種,氣機或是生機,縱然吳思量根骨奇佳,天賦無窮,不過二十出頭的年歲,哪裏需得著用這種符來鎮壓氣機的程度,所以很明顯是第二種。
“別急,未必需要你半命換一命。”陸迢迢輕聲說道。
場中,韓血衣的身體就好像停滯在半空之中一般,而不動和尚也始終保持著同一姿勢,若非是手中的佛珠一顆接著一顆炸開,而他也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噴出鮮血,真還以為是時空停止了。
直到最後那顆佛珠裂開,僅剩一條染滿鮮血的繩線死死纏繞不動雙手,深入皮肉,周身金光早已消散湮滅,停滯在半空中的韓血衣突然手腕下壓,那根繩線應聲而斷,鴉戮直接劈向和尚那顆光潔腦袋上。
“和尚,你真的不怕死嗎?”
先前那道細微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沒有刻意隱藏,那尊紫檀小葉棺槨轟然炸開,同樣的一襲紅衣飄然而出,卻是比起韓血衣更顯優雅妖冶,一襲百褶裙擺蕩漾,好似一朵豔麗的花中魁首驟然盛放。
不動隻覺得頭頂忽而一暖,好似有什麽東西壓在他的頭上,隨後那條嫣紅的長裙便從天而降蓋住了他的眼眉,不等他抬頭去看,長裙飛起,重見光明的他正看見韓血衣快步退後,而那道紅色身影已然飄落在他身前。
一雙不著鞋襪的玉足輕點地麵,卻是不染半點世間塵埃,紅
裙翻飛,好似瀑布般飛泄的烏黑長發垂直腰間,未曾看到麵容,不動已覺心中歡喜,不由自主的念了一聲,“莫不是菩薩下凡。”
“嗬嗬,小和尚,你是在說我嗎?”
好似銀鈴般美妙的聲音,長發撩動,回轉時是一張驚世駭俗的精致容顏,紅唇貝齒,眉梢如柳,美目流盼,一顆恰到好處的淚痣使得那份驚豔的美貌之中又透露出一抹意猶未盡的妖嬈。
“聖女大人。”沈淩河驚聲喝道。
“沒事,他也已經看穿了不是嗎?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和尚就這麽死了。”女子噗嗤笑道,一顰一蹙宛如仙子,探出一根手指輕輕挑起早已呆愣的和尚的下巴。
“小和尚,從今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小心。”
不動突然喝到,隻見一道赤色刀氣席卷而來,女子沒有閃躲,依舊挑著和尚的下巴,另一隻手揮動紅袖,一掌拍出便將刀氣震碎。
“魔宗聖女啊!早知道這麽漂亮,我也情願死在棺材前。”陸迢迢摸著下巴歎息著,將手中的刀一提,開口道:“不過去?”
“去幹嗎?”重新穿好道服的吳思量坐在門檻上,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大慶幸。
“你真以為那位聖女大人是韓血衣的對手,何況她還受了傷,不過加上你我,或許可以拚一拚,要是還拚不過,我親手幫你把符撕了。”陸迢迢無賴說道。
兩道身影落入場中,同為武當道袍卻是一人持木劍一人佩長刀。
“和尚,方才隻是手無寸鐵,可不是貪生怕死。”
陸迢迢狡辯著,全然忘記了之前逃走時那番真心實意的無恥言語,隨後轉頭對那位魔宗聖女輕聲斥責道:“聖女大人,你若早些出手,加上之前的老道士,或許我們勝算會大許多。”
“再多嘴,先殺了你哦!”聖女微微笑道,明明十分溫柔的語氣,卻聽的陸迢迢後背一陣驚涼,因為他分明感覺到對方言語中那股毫無掩飾的淩厲殺機。
“呔,我乃鶴鳴山大道士李凡人是也,血衣魔頭還不束手就擒。”陸迢迢仗刀而立高聲喝道。
怎奈何韓血衣根本不理會他,他的目光從那襲紅裙出現後便再未離開過,“聖女大人,您果然在這裏,還好有那和尚攔我,否則再讓我殺些人,隻怕就要死在你手裏了。”
“是啊!好可惜,不過你這家夥一點都不懂的憐香惜玉,之前的傷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好呐!”紅裙女子嫵媚一笑,手中一股柔力將不動推向沈淩河,“好好看著他,還有後麵那群家夥,既然小和尚不想他們死,那就一個都不能死。”
玉足點地,瞬間將地麵踏出一圈蛛網,隨即整個人化作一道紅光掠出,吳思量緊隨其後,手持木劍靈動前行,陸迢迢驚歎兩人出手的勢頭都大為漂亮,唯獨隻有他一人提刀奔走,三人先後而至,紅裙對紅衣,木劍對赤刀,而最後一人麵對的卻是千絲萬縷的血色長蛇。
韓血衣何等自負,以一敵三也絕無可能退卻,除了那位魔宗聖女,他從未將其餘兩人放入眼中,不過是蚍蜉撼樹而已,起手便尋上修為最低的陸迢迢,血色羅網之下,三品高手也難逃化做人幹的下場,從之前的交手來看,陸迢迢能挨過三息,就算是奇跡。
另一邊陸迢迢貼地奔走,左手提雁翎刀,拇指緊扣刀格,就在那千萬條血蛇鋪天蓋地湧來的刹那,長刀猛然被推開半寸,一道寒芒驚現,與聖女對換一掌的韓血衣眉頭微皺,冷峻的眸子中莫名閃過一抹詫異。
“四潮滅,西海浪無際。”
血線小蛇千絲萬縷猶如一片密集雨幕灑下,卻僅僅在離地不過丈許之處皆成了無根之水,寒芒閃耀,蛇頭斬落,縱然雨水無孔不入,又如何敵得過一方汪洋,陸迢迢拍浪打雨,隻憑手中一把長刀,固若金湯。
有的人手無寸鐵確實不好打,可多了把刀就完全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