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部蘋果摔著玩兒
四年後。
“歡迎來到小白哥哥的直播秀！果粉們都知道，愛瘋9昨天開始在內陸開售啦！相比前作愛瘋8，據說愛瘋9又多了幾項高科技，變得更加好玩了，當然價格也從7000元每部變成了8500一部！這樣的價格肯定讓很多小夥伴隻能望機興歎了吧？不過別擔心，今天小白哥哥就帶大家去全方位體驗愛瘋9，誰叫小白哥哥人這麽好，又是高富帥呢……”
裝修奢華的蘋果專賣店門口，劉小白一邊對著手機直播，一邊往裏麵走去。四年的時光似乎並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麽明顯的印記，那張精致的臉蛋依然俊俏，玉樹臨風的身材也未見絲毫走形，唯一的變化是頭發蓄長了，染成誇張的金黃色，襯得膚色更加雪白。
“歡迎光臨，請問您是來看手機，還是……？”
漂亮的營業員見劉小白進來，彬彬有禮的問。
劉小白調整手機，將鏡頭對準營業員：“美女你好，我是小白哥哥，現在我正在做直播，想請美女給網友們介紹一下愛瘋9的相關情況，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大家好，我是蘋果專賣店的小齊，很高興小白哥哥能來到這裏，很榮幸能為大家介紹我們的新手機！”營業員落落大方的朝鏡頭揮手，笑容甜美從容。
這時旁邊一個粗嗓門不合時宜的響起：“妹子過來下！兩部愛瘋9！”
“好的好的，先生，請稍微等一下。”小齊客氣的說。
粗嗓門卻是滿臉的不耐煩：“我很忙的妹子！你在那和他浪費什麽時間？一個窮主播也就是過過眼癮，能買得起蘋果？”
這明目張膽的挑釁讓劉小白頓時臉色一變，此時他正在直播，很多網友正在鏡頭那邊看著，粗嗓門卻這樣肆無忌憚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他挺起胸口，怒視著麵前這個高大健碩的青年：“哥們兒，說話客氣點，什麽窮主播？什麽買得起買不起？你的意思是，就你有錢，就你買得起蘋果？”
大嗓門看都不看劉小白一眼，完全當他不存在，隨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啪的拍在櫃台上，對小齊喊道：“妹子快點！兩部愛瘋9！”
小齊為難的看向劉小白。
“好吧，既然這樣……”劉小白怒極之下反而笑起來，他將手機在櫃台上固定好，然後拉開隨身挎包的拉鏈，從裏麵取出厚厚的一大疊百元大鈔，往小齊跟前一拍：“麻煩你，給我來五部愛瘋9。”
大嗓門臉都綠了。營業員小齊也是目瞪口呆。
“怎麽？這些錢不夠嗎？”劉小白輕笑著問小齊。
“夠了……應該夠了！”小齊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激動的拿起鈔票，放進點鈔機。
大嗓門在一旁說不出話，隻是死死的盯著點鈔機，似乎是在期待假鈔報警聲的響起。
然而並沒有，在刷刷刷無比悅耳的紙張翻動聲中，點鈔機始終流暢的運行著。
很快，小齊將一疊錢和五部手機推到劉小白跟前：“小白哥哥，這是您的五部愛瘋9，還有多餘出來的錢。”
“好的好的，麻煩你了美女。也就是說現在，這五部手機是我的了，對嗎？”劉小白收起錢，很認真的問小齊。
“當然……當然。”小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什麽會這樣問。
“兄弟姐妹們，現在我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某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是多麽可笑！”劉小白瞥了一旁臉色鐵青的大嗓門一眼，悠悠說著，將五部手機的包裝盒全都拆開，將手機在櫃台上擺好。然後麵對鏡頭認真的說：“但是接下來，才是小白哥哥今天要表達的重點！蘋果就算再好，小白哥哥也不會去用！因為，小白哥哥隻用國產手機！所以，我今天買這五部手機並不是拿來用的，而是……小齊，能幫我拿一下鏡頭嗎？”
小齊接過直播手機，將鏡頭對準劉小白。
“而是，砸著玩的！”
劉小白說著，在大嗓門和小齊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突然用力，將嶄新的手機摔在地板上，隨著啪的一聲脆響，愛瘋9的屏幕碎了。
接著，劉小白用穿著皮鞋的腳用力跺上去，一下又一下。
再接著，又是第二塊愛瘋9。
砸到最後一塊時，劉小白還興致盎然的問大嗓門：“哥們兒，你要不要試試啊？很好玩兒的！”
大嗓門此時的臉色已經很難用語言形容了，他一言不發的拿回自己的銀行卡，灰溜溜的走了。
小白哥哥真帥！
主播好樣的！
這逼裝的沒的說！
直播屏幕上，網友們的各種評論和打賞潮水般漫過……
“關注人數漲了三百，單次直播打賞首次超兩千塊！哈哈，直播就要這麽玩兒！你們說，我是不是天才？！”
當晚，貼滿五顏六色牆紙的出租屋裏，劉小白得意的揮舞手機炫耀。
坐在他對麵的，赫然是正是狗眼看人低的大嗓門，還有漂亮的營業員小齊。
原來白天的這場直播，隻不過是劉小白策劃的一場秀。大嗓門的扮演者是刑滿出獄不久的郭好，而小齊，則是劉小白房東家的千金——齊敏。
而與劉小白的春風得意相比，郭好和齊敏表露出來的卻是滿滿的負能量。
郭好問：“那五個被你砸壞的手機模型，多少錢？”
劉小白高昂的頭顱稍微低了些：“二百多。”
郭好又問：“兩千減二百……我犧牲形象配合表演，就值1800？”
齊敏說：“什麽1800？我盜用店裏的現金給你當道具，被老板發現了，要扣我300塊錢工資呢！拜托，我做這個兼職一個月總共才多少錢啊？！劉小白，這筆錢得你出！”
劉小白的頭更低了：“我出。”
齊敏又說：“還有，半個月後就該交房租了哈，連上次欠下的，一共3500。我老爸說了，這次你要還交不上，就用棍子把你倆趕出去……”
劉小白變成了鴕鳥，恨不能將頭埋進土裏。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來，齊敏接了電話聽了幾句，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然後抓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外跑。
“喂，出啥事兒了？”郭好關切的問。
“沒什麽……郭好你別再跟劉小白胡鬧了！好自為之哈……”
齊敏說著，噔噔噔的下樓了。
郭好抱著雙臂，目光複雜的看向劉小白。
還沒等他開口，劉小白就搶著說：“郭好，你相信我，成名發財隻是時間問題！我現在還有個好創意，你再配合我一次……”
郭好急忙抬手打斷了他：“兄弟，雖然剛從裏麵沒多久信息有些落伍，但是我沒傻，正常人都知道現在直播行業快到盡頭了！再說了，你看看那些大牌主播，要麽是盛世美顏，要麽文武全才，而你雖然也算是帥哥一枚，但遠還沒達到可以靠臉吃飯的地步……”
“誰靠臉吃飯了……”劉小白抓狂起來。“我是靠創意！你看網上那些主播，有的直播吃飯喝酒，有的直播裝瘋賣傻，我至少傳播的是正能量，比他們強多了吧？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粉絲是不是一直在增多？所以我說成功隻是時間問題……”
郭好搖頭苦笑：“為了和人鬥氣花幾萬塊買手機然後砸掉，這也算正能量？”
劉小白咽了口唾沫，又辯道：“可我宣揚的是支持國貨的愛國思想啊！”
“可是說到底這就是你設計的一場作秀啊……”郭好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劉小白的肩膀：“所以兄弟，你還是老老實實出去重新找份工作。我也不可能再陪你作秀，我要去睡覺了，明天還得去工地呢……”
劉小白看著他的背影，悶聲悶氣的說：“工地工地工地，郭好，以你的能力，真的甘心在工地搬一輩子磚嗎？”
郭好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劉小白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麽，表情變得無比尷尬。
郭好高中文化，相貌堂堂又從小習得一身好功夫，自然應該能找到許多更好的工作。兩個月前郭好出獄，最少向一百家用人單位遞交過簡曆，但最後幾乎全都被拒之門外，而拒絕的理由都是因為他坐過牢，有汙點。
而郭好之所以坐牢，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劉小白。
四年前他們差不多時候來到鴻發麵粉廠打工，成為工友。後來劉小白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秘密——老板閆鵬為了牟利，在麵粉裏偷偷加入增白劑，而這種增白劑是國內法律明令禁止的，長期使用對人體毒害很大。當時劉小白很震驚，問其他老工人是否知情，老工人們對此卻付之一笑，勸他少管閑事，大不了記住自家別吃這裏的麵粉就行，你以為同樣是麵粉廠，為什麽我們這裏工資比其他廠高許多？
劉小白卻無法像他們一樣悶聲發財，因為他姐姐劉鶯是開水餃館的，用的麵粉全都是這裏供應，他不能坐視姐姐的水餃館出事。後來郭好見他精神恍惚，便問他出了什麽事，同作為新工人，郭好之前也對增白劑的事情一無所知，當他聽劉小白說了事情緣由後，當即說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這些有毒的麵粉每天成幾十噸的賣出去，得禍害多少人？這事必須得製止！最後兩人商量，決定偷偷的用匿名的方式，兩個人共同舉報共同擔責。之所以匿名，劉小白是怕得罪閆鵬，而郭好，則是不願浪費壓在閆鵬那裏的一個月工資。
最後廠子是被有關部門查封了，但郭好和劉小白這兩個舉報人卻不知為何也暴露了，閆鵬大怒，他有錢有人脈，所以被罰了一筆錢後人就沒事了，但他發誓不讓郭好和劉小白好過，他煽動因為廠子被封而失業了的工人們一起報複，說因為舉報有功，郭好和劉小白每人都受到了十萬塊錢獎勵，工人們大多都是頭腦簡單的漢子，輕而易舉就被閆鵬忽悠成功。他們知道郭好能打架，家人又都不在本地，所以不好對付，就從性格懦弱的劉小白下手，憤怒的他們砸了劉鶯的水餃館，放火燒了小白家的房子，又埋伏在廠裏，準備用人海戰術給郭好一個教訓。而那天如果郭好最後不動手，是不會入獄的，他之所以對閆鵬下狠手，完全是因為考慮到自己不可能保護劉小白一輩子，隻要自己不在，閆鵬就有機會繼續整小白……
所以，郭好今天之所以龍困淺灘，完全是因為他劉小白。他曾想過，四年裏他一定要混個出人頭地，等郭好一出獄，就可以讓他分享自己的成功。可是時運不濟，現在自己還是混的這麽狼狽，甚至連房租都成為問題……
想到這些，劉小白的表情無比尷尬，裏麵有愧疚也有不甘，而剛才他的話，無疑於明知道那是郭好的傷疤，卻還是故意去撒上一把鹽。
正擔心郭好會突然一拳砸過來時，卻見郭好轉過了頭，臉上是自得其樂的笑容：“搬磚有什麽不好嗎？我挺喜歡這項運動啊，而且工資也不低，比你玩直播賺的都多，不是嗎？”
劉小白認真的看著郭好，企圖分辨這是真心話還是自我麻醉，但他什麽也沒看出來，郭好就走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我就不信了，直播會比不上搬磚賺錢多！”
許久，劉小白深呼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他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發型，然後再次打開直播軟件：“哈嘍大家好，全宇宙最盡職盡責的主播又回來了！為了答謝大家在白天的給力打賞，小白哥哥今天晚上決定不睡覺了，陪大家徹夜狂歡！”
亢奮的音樂聲響起，劉小白說的熱血澎湃，但軟件界麵上顯示的在線粉絲人數，卻一直在無情的減少。
與劉小白花裏胡哨的房間截然不同，郭好十二平米的小房間樸實無華，白牆幹幹淨淨，地板一塵不染，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桌，一個布衣櫃外，沒有一件多餘的家具。
老房子隔音很差，隔壁那動感十足的音樂聲清晰入耳，郭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無法入睡。他氣衝衝的想去找劉小白算賬，但從門縫裏看到他戴著耳機專注直播的樣子，還是沒說什麽，又悄悄關了門走回來。
他脫了上衣，露出一身強健結實的肌肉。
既然睡不著，就運動下好了。
這樣想著，便開始花式做俯臥撐，雙手，單手，最後隻用食指和中指支撐地麵，動作標準姿勢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