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侯府
翌日。
天蒙蒙亮時,杜嫣模模糊糊地醒了。雖是醒了,卻眼皮發沉,身上也酸軟無力,根本不想動彈。
躺了片刻,杜嫣才想起昨夜情形,臉上一紅,又驟然意識到新媳婦該早起給長輩敬茶,忙撐著爬起來,一杯茶水攸地伸到自己眼前。
“娘子先喝些水潤潤嗓子吧。”陸清禾體貼地笑了聲。
大概是昨夜鬧得太過,也可能是北地氣候幹燥,杜嫣確實唇焦舌敝,接了水,不客氣地喝了一盞。
幔帳掛起,杜嫣這才留意到,陸清禾不知何時起的,竟已穿戴齊整,束發的一根玉簪,襯得他整個人氣質溫潤,麵若冠玉。
“是為夫太好看了,所以娘子看癡了麽?”陸清禾頗覺好笑。
“呸。”杜嫣不自然地撇過臉。
她起榻,陸清禾先她一步,從屏風上取來衣裳。這舉止,令杜嫣覺得失當。
“小侯爺,你,你放著,我自個兒來,這樣不妥。”杜嫣話說得磕磕碰碰,動作倒利落,一把扯來衣裳。
“哪裏不妥?”陸清禾揚眉。
“我,我應該是要伺候小侯爺的,怎麽還能反著來。”杜嫣一直跟他說話不分尊卑,但這是在侯府,自己又嫁作人婦,打小的教養,令她不敢亂了妻為夫綱的根本。
陸清禾不以為意,嗤笑她,“還以為你膽子多大呢,這四下無人的,你怕什麽?再者,我樂意伺候你,也是夫妻閨房之樂不是麽?”
杜嫣被他三句兩句說服,卻又覺得哪裏不對,“小侯爺,這.……”
陸清禾挑起她的下巴,眯著眼眸,半威脅半曖昧道:“你再喚聲小侯爺試試?”
杜嫣驀地想到他昨夜的瘋狂,當下有些怕,立刻改了口:“相公。”
陸清禾對她的乖巧甚為滿意,見她係衣裳的動作生疏,想著這可是個打小金尊玉貴的,又過去替她穿衣裳。最後,連描眉這樣詩書裏寫的佳話,陸清禾也一並做了,這才放閉月她們進來伺候她梳洗妝扮。
而後,陸清禾領著杜嫣,一齊去上房給父母親敬茶。
一路上,杜嫣斂了眉目,人之本性,雖對侯府好奇,卻隻敢拿餘光偷看。
侯府是京城裏頭排得上號的勳貴人家,和織造府的精巧不同,這裏的一應造物皆大氣磅礴,或山石,或瓦舍,或垂柳。
來到上房,長安侯和惠安大長公主已坐著了。奇的是,二人的上方,供著一塊牌位,杜嫣沒敢拿眼多瞧。
“一會兒,敬了父親的茶後,先敬那位的,你稱呼一聲先夫人即可。”陸清禾讀出她的不解,低了聲,在她耳邊提醒道。
屋裏點了熏籠,地上擺了蒲團。杜嫣緊跟在陸清禾身後,向兩位長輩行禮。一旁的侍女端過茶盤,盤內托著三盞茶。杜嫣將茶盞端了,先給侯爺敬茶。
“父親,請喝茶。”杜嫣雙手托舉過頭頂,一應舉止遵照禮儀,不出半
點差錯。
“好,望你往後與禾兒能夠舉案齊眉。”侯爺喝了口茶,遞過來一個荷包。
接著,杜嫣又端過一盞,向牌位行禮,“請先夫人喝茶。”
一旁侍女接過茶盞,將茶慢慢灑到地上。
最後,杜嫣才給惠安大長公主敬茶。
“母親,請喝茶。”杜嫣態度尤為恭謹。
“你既嫁入我家,便是我陸家婦,往後當輔佐夫婿,綿延子嗣。從明日起,你來我房中,我將這府中的事宜一一與你說細,以後便是你來掌府中中饋。”大長公主端嚴,說著話時,從腕間褪下一隻戰國紅瑪瑙手鐲,遞給杜嫣。
“是。”杜嫣應下。
老侯爺和大長公主都未留他們下來用早膳,故而,敬完茶,陸清禾便領著杜嫣回去自己院子。
臨走前一瞥,惠安大長公主起了身,老侯爺黯然,目送著妻子,眼底濃情卻淡寫。杜嫣的視線最後落在那塊牌位上。
老侯爺比大長公主大了近一輩,大長公主下嫁侯府,據說是續弦。續弦,無論身份貴賤,都需在原配前行妾禮。
杜嫣所有的好奇都被勾起了。
回了自己院子,杜嫣將老侯爺給的物件兒並大長公主給的手鐲遞給吟秋,叫她拿去箱籠鎖了。
陸清禾從她眼中看到迷惑,突然開口道:“父親的原配阮氏,出自永揚伯爵府,後來病逝。母親尊她為長,故而行妾禮,在京城也傳為一段佳話。”
杜嫣恍然大悟,想婆母身為皇室中宮所出的公主,又在軍中樹有威望,下嫁到侯府,竟如此謙遜,心中對婆母的敬意又疊加一層。
“相公今日不外出麽?”杜嫣解了疑惑,又關心起陸清禾。
陸清禾見她隻用半日,便習慣了“相公”的稱謂,心下欣慰。
“怎麽,你希望我外出?”陸清禾佯裝不喜。
哪有新婚妻子不渴望丈夫能多加陪伴,她倒好,竟將他往外推。
杜嫣見陸清禾誤會,忙道:“我隻是,隻是想去看看陪嫁的莊子和鋪子。不知相公可否陪我一道?”
“這好辦,我叫門房套個馬車,今兒午後便可。正巧,我也很想看看我家娘子帶過來多少座金山銀山,數一數,也好叫京城裏頭那些侯爵伯爵家的公子豔羨一番。”陸清禾答得幹脆。
杜嫣直接被他逗笑。
“今兒既然要走路,你這會兒便去躺會兒,總歸當下無事。你明日才需去母親房中,叫她托付中饋。”陸清禾道。
杜嫣心下感動於他的體貼,仍是拒了,“新娘子才到夫家,這便躺著,叫別人怎麽看待我。”
陸清禾將她半推到妝奩前,按著她的肩,叫她坐下,為她卸釵環。
杜嫣已將發髻梳成婦人模樣,多支釵環將她的發絲兒纏得緊,幾乎片刻不得鬆懈。
銅鏡裏,他站在她身後,眼底熠熠生光,似乎她是什麽寶貝一般。
“別這麽懂事,萬事有我。”他彎下腰,嘴唇貼在她小巧的耳垂旁,若有似無地碰到,又好似沒有。
杜嫣臉色騰地發紅,第一次明白了“耳鬢廝磨”究竟是怎樣的情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