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間不值得
上官斐家的這輛庫裏南是四座版本，英倫綠車漆，寬敞的後排隻有兩個座椅，所以李寒隻得坐在了副駕駛。
地毯真軟。
座椅真舒服。
隔音真好。
底盤真舒適。
空間真大。
司機真冷酷。
這就是窮屌絲李寒對於這台落地800多萬的勞斯萊斯SUV的全部乘坐體驗。
至於那些銀光閃閃的按鈕都是什麽功能，那中控台上有著漂亮紋路的木頭是從什麽樹上砍下來的，車頭上那個帶翅膀的銀色小人兒值多少錢，他完全不關心，直接在車裏翹起了二郎腿往後一靠眯著眼享受了起來。
白佳佳這會兒倒是成了個好奇寶寶，左摸摸，右瞅瞅，把她周圍所有能按的按鈕都試了一遍，還打開了後排中間的小冰箱，抽出一瓶香檳問上官斐：“咋不放兩瓶可樂呢？”
“這是我哥的車，我哪知道？”上官斐這會兒脫了高跟鞋，把兩條光潔的美腿並起來蜷縮在座椅上扣著手機刷起了微博。
白佳佳放下了前排座椅背麵的小桌板，順手抬起了多媒體屏幕，然後把腳下的腿托打開，調整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坐姿，然後點開一集海賊王看了起來。
可惜一集還沒看完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位於炎城市東區的一家商場，眾多人民群眾耳熟能詳的歐美大牌在這裏都有，他曾經和陳雲潔來這裏逛過一次，結果當天晚上從商場出來到回家，她一路黑著臉沒跟李寒說話，之後冷戰了好幾天。
不僅僅是因為她老公囊中羞澀連商場裏最便宜的包包都買不起，李寒兜裏有幾個鋼鏰陳雲潔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他每個月都要把工資上交，自己隻能留幾百塊的生活費。
而是因為在逛商場的時候發生了讓陳雲潔極其難堪的一幕。
當時兩人正在三層女裝區轉悠，居然碰上了陳雲潔的前男友。
莊仕龍和陳雲潔是高中同學，從高二開始就對她發起了愛情的猛攻，隻可惜白天鵝一般的她根本看不上這個黑黑的小胖子，高考後分數奇高的莊仕龍為愛抄了陳雲潔的誌願，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炎城大學。
大一上半學期他兢兢業業地當起了護花使者，送飯、送熱水、送暖寶寶，可謂是無微不至，終於在下班學期將陳雲潔追到了手。
哪知剛到手的夢中情人還沒捂熱，就被李寒挖了牆角，大二時的李寒風華正茂、是中文係有名的才子，而且身高出眾，膚白清秀，和莊仕龍簡直是雲泥之別，在一次校園歌手大賽上他突然向台下的陳雲潔獻唱求愛，殘忍地奪走了莊仕龍從高中追到大學的女神。
沒辦法，愛情從來不分先來後到。
大學四年李寒叱吒風雲，結果畢業一入社會直接成了社畜，被公司無情地壓榨勞動力，然後每個月領著那一份可憐的工資，加薪不可能，升職更是無望。
反觀莊仕龍，雖說大學四年窩囊無比、默默無聞，但一畢業就被他的區長父親安排進了政府工作，一路高歌猛進，現在剛剛三十歲已經是正科級了，真可謂人如其名，乃是仕途中的一條小青龍。
上學時礙於長相追不到女朋友？沒關係！現在有的是美女想嫁入莊家。
你要問為啥莊仕龍到現在還沒結婚？不好意思，並不是因為長相困難找不到，而是
人家想多玩兩年而已，他借著區長父親的名頭早就玩膩了各種類型的女孩兒，現在已經三十歲了迫於親爹的淫威才不得不找了個結婚對象。
這不，莊仕龍他媽最近剛給她介紹了個當教師的女朋友，個子比他高了足足一頭、而且身材窈窕，性格溫婉，完全符合莊家娶媳婦的標準。
莊仕龍的教師女友這會兒一隻手挽著他粗粗圓圓的手臂，另一隻手提著三個袋子，上麵分別寫著“EL”“LV”和“HERMES”，她那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好巧不巧，他倆剛從一家高級女裝店出來，就迎麵撞上了李寒和陳雲潔夫婦。
那一瞬間，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莊仕龍畢竟在機關單位工作多年，還是穩健的，他一邊笑著跟李寒和陳雲潔打招呼，一邊默默觀察兩人的穿著打扮，結果簡單掃描兩眼，他就看出了這對夫婦的寒酸窘迫。
李寒就不說了，衣服領子都已經洗的發白，而且鬆鬆垮垮，牛仔褲的邊角更是磨的發亮，腳上的皮鞋也是滿身褶皺。
陳雲潔倒不至於穿舊衣服，雖說沒有化妝但素麵朝天也別有一番風韻，可身上那件裙子一看就很廉價，最要命的是她肩上正掛著一個那種一眼假的“GUCCY”包包，而且這個包顯然已經用了很長時間，看起來皺皺巴巴。
莊仕龍心中已經有了數，哈哈一笑走過去握住了李寒的手，大聲說：“這不是李大才子嘛！”然後還扭頭向自己的教師女友介紹：“這位當初可是我們學校中文係的風雲人物啊，寫得一手好詩！”
才子。
寫詩。
這些字眼在李寒的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現在大家都是靠錢說話，才華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唉……別提了.……那都是以前.……”李寒心中萬分後悔來這鬼商場閑逛，嘴裏笑嗬嗬地回應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現在李兄你在哪高就啊？”莊仕龍眯著眼睛終於開始亮劍，他心情這會兒好得不得了，看來今天終於可以一雪前恥，好好侮辱這個曾經的情敵一番。
“稱不上高就，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
“哦那憑李兄你的才能至少也得是個高管吧！”
“沒有.……沒有……小職員而已……”
“哈哈！”莊仕龍誇張地笑出聲來，繼續說：“小職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兄你可是人中龍鳳，莫非你那領導瞎了眼？”
說完“瞎了眼”三個字，他笑著扭頭看了陳雲潔一眼，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莊師兄就別開我的玩笑了……今天這是和媳婦兒出來逛街麽？”李寒試圖岔開話題。
哪知莊仕龍卻根本不鳥他，直接轉身用誇張的語氣對陳雲潔說：“雲潔！幾年沒見你怎麽老了這麽多？”
陳雲潔尷尬一笑，低著頭不說話，可莊仕龍並不打算放過她，繼續說：“女人過了二十五可就得注意保養皮膚了，李兄是不是平時太節儉，不舍得給你買護膚品啊？”
她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一把拽住李寒的胳膊，就要轉身離去。
莊仕龍卻直接上前拽住了她肩上掛著的那個又假又舊的“GUCCY”包包，再次用誇張的語氣說：“這.……這.……李兄你太過分了！怎麽能
給老婆買這種假貨？這要出門被人看出來得多丟人啊！”
說實話這包也不是李寒給陳雲潔買的，是她自己從微商那裏花了幾百塊買來的，她哪會不知道包的真假，現在被莊仕龍公然揭了短，臉色在黑紅之間來回轉變。
他夫妻二人現在真的是又怒又臊。
莊仕龍說完立馬鬆了手，春風得意地提了提褲子，露出了自己那金光閃閃的“H”形皮帶扣，然後擼了擼袖子，露出了一塊金色的勞力士綠水鬼，得瑟地說：“最近剛提了正科，這些手表啊、皮帶啊、是沒法戴了，畢竟得注意影響了是不是？哈哈.……”
“你們逛吧，我和雲潔先走了！”李寒一秒也不想在這裏多呆，轉身拉著陳雲潔就要走，哪知道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黑著臉轉身就走。
看著李寒追著陳雲潔離去，莊仕龍在後麵大喊：“有車沒？這個點不好打車，要不我讓司機送送你們？”
……
痛苦的回憶至此結束，李寒此刻坐在別人的庫裏南上看著窗外那個熟悉的商場，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能怪陳雲潔變的拜金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
人到中年庸庸碌碌沒辦法給自己老婆買奢侈品是他的錯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世界如此浮躁，金錢成了丈量一切的標準。
現在的社會，一個男人，窮，既是原罪。
李寒不由想起了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
“人間不值得。”
……
英倫綠色的勞斯萊斯庫裏南緩緩駛入商場的地下車庫，在一眾豪車之間散發著王霸之氣，停在了停車位上。
冷麵司機這次下車挺快，搶在上官斐前麵替她打開了車門。
一雙纖細的美腿踩著亮晶晶的高跟鞋謹慎地踩在了地麵上，上官斐這次長了記性沒有直接往下跳，她在原地跺了幾下腳，皺著眉頭抱怨穿高跟鞋簡直就是受罪。
白佳佳下了車，上前攙著她說：“都怪我我那堂姐，讓斐斐受罪了。
李寒也下了車，鬆了鬆肩膀，扭了扭脖子，麵無表情地說:“上官兄，咱先說好，這裏的東西我可是一件也買不起。”
他倒挺光棍。
“大叔，看不起人是不是？跟我上官斐還提錢？再說了，這破商場能有什麽好衣服……要不是時間太緊，我給你找個英國裁縫，咱用英國麵料，包你滿意”
“行行行……還是上官兄你豪爽，英國裁縫這事兒我可是記住了啊……”李寒不禁乍舌，感覺自己對上流社會的上流程度還是低估了太多。
“哎呀快走吧，都幾點了”白佳佳催促道。
“別急，凱文還沒來呢，我給他打個電話！”上官斐說完撥了一個電話，接通之後直接開罵：“你個死基佬！怎麽還沒到！信不信我炒了你！”
就在這時，一輛MINI衝進了地下車庫，來不及找停車位，車主就慌慌張張下了車，喘著粗氣跑到上官斐麵前開始道歉：“老大！實在對不起！路上堵車了！”
這個人就是凱文，上官斐的禦用整體造型師，由於上官斐不怎麽愛打扮，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老板，今天被臨時召喚趕緊開啟飆車模式往這邊趕，哪知道還是遲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