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家生吧
“咋回來啦?”
“雪路不好走,又退回來了。”
蘇玉春撈出個浸水的土豆按在案板上,麻利的切絲。
她以前很喜歡吃酸辣土豆絲,練就了切絲的手藝,不比用刨刀慢。
兩個人邊幹活邊說話,徐敏秀道:“阿媽拔蔥去了,剛還嘮叨沒留你下來吃晚飯,咱們今晚吃包飯!”
“好咧。”
蘇玉春應了聲,站在灶台前伸懶腰,她最近睡覺感覺骨頭疼,應該是在長個子,舅媽家的灶台顯得矮了。
兩人在廚房忙活的時候,秦淑芬抱回一捆大蔥,知道蘇玉春又回來後連聲說了幾次‘好’,讓人晚上和徐敏秀睡,然後匆匆忙的去東邊屋子的灰瓦罐撈出六七個鹹鴨蛋放碗裏,又溜達到屋後,踩著椅子要解下一串醬油熏肉。
這醬油熏肉拿的是醬油、白糖、茴香、辣椒、薑等料子先醃後曬著,等醬汁全都融到肉裏,再切片蒸熟。
今年家裏總共就做了兩條醬油熏肉,還是年前村裏生產大隊分的,當時他們家分到兩條五花肉,幾斤肥肉。
肥肉早榨油了,就剩這五花肉,就等著章容先回來呢。
章容先聽見聲音到屋後幫忙,他長得高,伸手就能夠到懸掛的熏肉。
“今年隊裏是入冬時發的豬?”
“對,兒子,你最有本事,給阿媽掙麵子。”
一說起這事,秦淑芬就紅光滿麵的,以往每年都是過年的時候才殺豬,可是他們這村效益不好,隊員自個都喂不飽,更別說喂豬。
每次一入冬,豬就掉膘得厲害,等到殺豬的那一天,把豬剖開後沒發現多少油,這社員辛苦了一年,到年關就等著嚐嚐葷,誰家領著瘦肉心裏都不痛快。
本來這也沒什麽,可徐愛民恰好就是負責給生產隊養豬的,豬掉膘,社員就把氣撒在徐愛民身上,背後說不少閑話,無外乎就是本來肥壯的豬怎麽到徐愛民手裏就沒幾斤肉了。
徐愛民也是老實人,被埋怨有委屈也不說,幸虧生產隊隊長是個明事理的,不然徐愛民日子難過。
秦淑芬不認識字,經常讓女兒代筆給大兒子寫信,那時就把這件事當嘮叨寫了,幾個月後接到回信,就有了現在入冬就殺豬的做法。
本來社員還不同意,但聽說是徐愛民那很有出息,吃公家飯的兒子提出來的,反對聲漸漸少了。
反正遲早都要殺豬,還不如趁著剛入冬,豬還肥著的時候殺了分了,早吃早享受。從去年開始就是入冬後殺豬,家家都有肥肉吃,一提起這個,秦淑芬就很驕傲。
不過他們家今年分到的肉是幾年裏最多的,以往雖然有四口人,可是徐貴國和徐敏秀在上學,她又有腰間盤突出不能幹重活,家裏隻有徐愛民一個男丁。
村裏生產隊用的是“死分死記”,也就是男人勞動力強,工分就高,女人和小孩勞動力弱,工分就低。
還有
一種是技術型的,隊裏有個會給豬看病的,能給豬接產的,這種有技術傍身的,工分也高。
今年村裏挖水渠,徐貴國和徐敏秀不上學時都去幫忙,兩個人一年合起來的工分,可以分巴掌大的豬肉,今年將近十斤的肉。
過年吃了些,最精華的部分一直留著等章容先回來。
解下了肉,秦淑芬趕兒子去休息,自個揣著肉進了廚房,見蘇玉春正攤著餅呢,忙上去接手。
“咋還動起手了,趕緊進屋,要是無聊就和容先說說話。”
蘇玉春又開始扒大蔥,道:“我臉皮薄,和容先哥沒啥話說,還不如我幹活,舅媽你去作陪。”
“我和他啥時候說話不是說,你容先哥也是個悶葫蘆,你說什麽他都愛聽。”秦淑芬奪了蘇玉春的大蔥,一手環著裝肉和鹹鴨蛋的鐵盆,一手推蘇玉春出廚房。
兩人正強著,章容先也走進廚房了。
灶房門檻低,他還得低頭才行,直起身板後,房梁距離他腦門隻有一指頭高,本來就狹小的廚房更是轉個身都困難。
“阿媽,你們去炕上坐,有啥活我來。”
秦淑芬哪裏舍得兒子幹活,忙說:“廚房是女人的天下,讓你來還不把糧食都給霍霍咯,再說啥東西放哪我才有數。”
“那我去挑水晚上燒水洗澡。”
村裏人洗澡都不講究,不會天天洗,小孩髒了就在河裏洗,大人隨便洗冷水。
秦淑芬心思一活絡,道:“那春兒領著你容先哥去挑水,那井新打的,就怕找不到。”
徐敏秀還不知阿媽正撮合蘇玉春和章容先,奇怪道:“直走到底就是,要是實在找不到,隨便問個人都成,容先哥那麽聰明,肯定行。”
“聽我的。”秦淑芬把扁擔往章容先手上一放,把水桶遞給蘇玉春,趕著兩人出去時還不忘叮囑。
“看路,別滑摔咯。”
蘇玉春拎著水桶尷尬的站在門外,她本來就是為了避免和章容先相處,兜兜轉轉一圈又被撮到了一塊。
章容先接過她手裏的水桶,說了句‘走’後就邁開了步伐。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水井旁,章容先力氣大,動作利落,三五下就蓄滿了水。
蘇玉春坐一旁石墩上,無聊著打量起章容先的手。
他的手骨節分明,根根修長,用勁的時候不會青筋暴起,看他挑水是一種享受。
“挑個水犯不著兩個人,你先回去。”
“沒事,一起。”
蘇玉春有種章容先知道自個在偷偷打量的感覺。
短暫的對話後,兩人又陷入了無言。
秦淑芬正在門口翹首企盼,看到蘇玉春和章容先一前一後沒有任何交流的走著,心裏直埋怨:傻兒子,機會擺在眼前都不知道珍惜,這麽好的媳婦要是不把握住,之後上哪找去?!
第二趟,章容先說不用蘇玉春跟,拎著水桶大步流星的離去,秦淑芬沒辦法,隻
好去勺麵。
這年頭水米麵,麵和米一樣精貴,平時家裏吃的都是苞米麵子和高粱米。
隻有誰生病了,或者是過生日,才能撥出一點做一碗麵條。
家裏麵袋子裏還有二十多斤白麵,這二十多斤得對付一年。
秦淑芬用瓷碗勺了滿滿兩大勺白麵,顛了顛,又再添了一些,鼓鼓的麵袋就扁了許多。
要是平時,秦淑芬絕對舍不得一次性就勺三勺麵,隻不過大兒子難得回來一趟,此時不多給點吃的,更待何時?
一想到等下兒子吃得開心,秦淑芬就一點都不心疼用了三勺麵!
晚上,秦淑芬家裏吃得比過年還要豐盛,卷餅和包飯都有,還煨了鹹鴨蛋,每個鹹鴨蛋都往外流著黃油,蛋黃粉糯,沾啥吃都香。
卷餅是拿百米麵攤的,薄薄的一張,兌上土豆絲,大頭菜絲,放點自家的釀的黃豆醬,卷一節辣嗓子的大蒜。
桌上還有一盆蒸熟的熏肉,切得薄薄的,吃著鹹香冒油,加到包飯或者卷餅裏都好吃。
章容先還有一碗快堆出碗的煮麵條,說是給他接風洗塵的,一向饞嘴的徐貴國這次不饞那碗麵條了,眼珠子直盯著熏肉。
晚飯後,章容先把蘇玉春安穩的送回了三安屯。
在大姐追問更多前,蘇玉春老實交代:“咱表哥,章容先。”
章容先是家族裏最有出息的後輩,進門後還在嘀咕模樣真俊啊。
以前,蘇翠珊挺著大肚子還得操持家務,被老劉家呼來喝去的,精神身體雙重壓力。
可回娘家待產後事事順心,吃得飽穿得暖,人都有了精神氣。
到了孕晚期,蘇翠珊腰疼腿腫,四肢無力翻身困難,兩姐妹一塊睡,每晚都是蘇玉春幫她翻身揉腿。
老劉家眼瞅著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時間久找上門。
“你要多吃點,不然孩子不夠營養,別餓壞老劉家的孫子。”
蘇玉春道:“不孕晚期不能大吃大喝,孩子大了難生,影響孕婦身體。”
蘇翠珊心酸,婆家隻關心孩子,還是娘家好。
蘇玉春真煩老劉一家來影響孕婦的心情,一切都是為了大姐以後在老劉家的生活。
張蘭香好歹關心蘇翠珊的肚子,一同前來的劉壯國也沒問蘇翠珊過得好不好,身體咋樣。
“春啊,流水了.……”
蘇玉春猛地起身,劉壯國總算有點表情,而張蘭香習以為常的。
“要生了就回家。”
蘇玉春白了張蘭香眼,扶著蘇翠珊道:“要真有那感覺咱就上婦幼院。”
“在家生吧,費那事幹嘛”
“你就不能多心疼大姐些?讓她生得舒坦點?”
迎著蘇玉春的質問,劉壯國不以為意:
“女人不生兒子有啥用,我還沒怪她沒給老子生個帶把子的。”
蘇翠珊生了二胎,憑感覺就知道到了什麽階段什麽時候。
蘇玉春喊外甥女去生產隊借板車,張蘭香已經自作主張要蘇
翠珊躺床上去,劉壯國攔住蘇玉春,不耐煩道:
“沒你的事,一邊去。”
因為外甥女還沒把人喊來,蘇玉春暫時沒和張蘭香撕破臉。
蘇翠珊羊水已經破了,一直喊著孩子要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張蘭香隻讓蘇翠珊使勁,此時此刻蘇玉春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期望老太婆穩當點。
“看見屁股了,使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