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嘮嗑家常

  秦淑芬怕蘇玉春現在沒人管,不知道持家,苦口婆心的勸了幾句,大多都是再過幾年也該成家立業,該存點錢當嫁妝,以後到婆家才不會受苦之類的話。


  蘇玉春知舅媽好心,說什麽都應下。


  徐貴國鬼哭狼嚎的跑進來。


  “玉春姐,你家狗好凶!”


  秦淑芬大過年為了圖吉利不教訓兒子,叮囑道:


  “別去亂招惹,到時候被咬是活該”


  徐貴國應了一聲,又火寥寥的跑去看山炮。


  山炮不跟小孩一般見識,外表和狗沒啥區別。


  “玉春,我給你修修屋頂,開春才不怕垮。”


  徐愛民站在門口說,他平時忙沒辦法照料外甥女,想趁著有空多幫點。


  他想到妹妹,妹夫一家就是因為修屋子引發了悲劇,神色多了幾分悲痛。


  開春後的雨水容易衝垮土房,他花上幾個小時該堵的堵,該修的修,外甥女就能住得舒坦些。


  “舅舅.”蘇玉春親熱的喊了聲,“您還是快進來吧,哪裏有大年初一幹活的,一年到頭還幹不夠啊?”


  徐愛民和蘇玉春聊了會天,覺得這外甥女變化挺大的,這臉有些長開了,個性也不像以前唯唯諾諾,見人先三分笑,說話也洪亮有底氣。


  他記憶裏,這個外甥女是三姐妹裏最害羞的,身邊要是沒大人陪著都不敢說話,好不容易說句話吧,聲音跟蚊子似的嗡嗡響。


  “好樣的,春兒,你和你阿媽越來越像咯。”徐愛民心裏高興。


  秦淑芬在一旁笑著接話,“親生的,能不一樣麽,我看模樣也像,以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她早就發現了,蘇玉春現在說話腰板挺得直,光是精神氣就十足。


  又嘮叨起今年的收成,還有家長裏短的小事。


  徐愛民今年分配到養豬的任務,生產隊的豬養了還要交給公社一部分,然後過年時候生產隊殺幾頭豬分了給社員過年。


  現在喂豬的好差事,還是生產隊隊長看他少了根手指,平時為人老實積極,特批的,他既然接了這任務,就不能讓豬掉一點膘。


  今兒要不是看外甥女,他都不出豬圈!


  蹲院子裏的徐貴國哼唧道,“阿爸,人家其他社員好歹都有休息時間,你每天每年都看著這豬圈,過年了都沒辦法歇息,離一天半日的沒人敢說你。”


  徐貴國還小,想得也少,見徐愛民都住在豬圈,一年到頭都幹活,覺得是阿爸吃虧!


  秦淑芬也笑:“出門前十分鍾,他還在打掃豬圈”


  “哎呦呦,說這幹啥。”


  徐愛民兜著手,豬圈沒打掃完,等下碰到隊長,有八張嘴都說不清,到時候被扣上個偷懶,工作不積極的帽子,還得扣工分。


  工分就是全家的命啊。


  秦淑芬推了下女兒:“在家不是心心念念著找玉春玩麽,這會成木頭啦?”


  徐敏秀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兒。,今天是初一,她穿了新的大


  襖子,兩條又黑又粗的鞭子耷拉在胸前。


  “終於見著麵啦,你都不去家裏,我想去尋你玩,又怕你忙。”


  畢竟許久沒見了,徐敏秀又比較內向,不會說場麵話,隻能憋出這一句。


  “我也想你了,以後多來玩,我們村有個大池塘,下次你來了一起去捉魚。”蘇玉春笑嘻嘻的說。


  秦淑芬也說:“都是自家人,不用說客套話,下次想去找春兒玩就去,家裏不用惦記,你們兩姐妹也可以說些貼己話。”


  秦淑芬和蘇玉春說:“這孩子現在也愛美,成天和那些姑娘家到後山去摘金鳳花,有一回我把花給丟了,她還和我急,春兒,你曉得那花有什麽用處?”


  蘇玉春笑著說:“古代的妃子都拿那花來染指甲。”


  秦淑芬搖頭,“還是你們年輕姑娘能玩到一塊去。”


  話落,秦淑芬又道:“今年賊冷,往年一件棉的,一件襖子就能過,今年穿了三件還冷颼颼的。”


  她從隨身攜帶的小籃子裏撈出一包鬆花江牌的白糖袋遞給徐敏秀,“去泡點糖水,讓你妹補補身體。”


  “好咧。”徐敏秀一口應下。


  蘇玉春心裏暖烘烘的,這年代,糖比鹽還精貴,待客的時候上一碗糖水,那代表真的看重這個客人。


  舅媽把珍貴的糖都拿來了,是真的從心眼裏心疼她呢。


  畢竟白糖限量供應,每家就這麽一點,是稀罕物的,平時家裏來了貴客,或者是誰生病了,才會扣出一點泡水。


  蘇玉春雖然不在乎這碗糖水,可是很感激舅媽一家有這份心意,她也知道舅媽一家不富裕,欠著生產隊不少的饑荒,心裏暗暗發誓,要是以後發達了一定要拉舅舅家一把。


  徐敏秀端了碗糖水進屋,放到炕桌上,笑眯眯的示意蘇玉春趁熱喝。


  蘇玉春喝了一大口,糖水甜絲絲熱乎乎的,從喉嚨竄到胃裏一陣的暖意,她接著又喝了幾大口。


  看她喝得開心,秦淑芬母女也就高興,圍繞著蘇玉春坐。


  蘇玉春讓她們也喝,可兩母子一個說不喜歡甜的,一個說在家裏天天喝,就是不願意碰。


  期間蘇玉春問候起了大姐,她還想著初三去給大姐拜年,把人接回娘家來。


  對於劉壯國這外甥女婿,徐愛民是一百個不滿意,當初看著人挺老實,身體也硬朗,沒結婚的時候看哪哪都好,結婚後越來越不是東西。


  隻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打老婆出氣。


  他也心疼外甥女啊,可是有什麽辦法,人都嫁過去了,他們這些娘家人也管不了那麽寬。


  這些年劉壯國沒少打蘇翠姍,頭兩年打得狠,蘇翠姍有時會跑來家裏避難,幹巴巴的坐個幾小時還是得帶著滿身傷痕回去。


  想當初,蘇翠姍當姑娘時也是村裏一枝花,當時有個外鄉小夥子想娶她做老婆,王桂珍不想蘇翠姍嫁得太遠,一直鬧騰。


  蘇家老大知


  道王桂珍一心奔著錢,可不敢考慮老太太看上的男人,兩夫妻都有意讓大閨女離開三安屯生活,私底下找徐愛民商量。


  徐愛民當時看豬圈兼趕生產隊唯一的馬車。


  有一回他臨時得送個孩子去衛生所。


  孩子的親爸不在家,親媽得照顧另外幾個孩子,臨行前千叮嚀萬感謝。


  徐愛民也不知道臨時有差事,正擱家裏興致勃勃的喝著米酒,五分五分迷糊的上路。


  他想著去衛生院的路都走了百八十趟,閉著眼睛問題都不大,再說小孩發燒的事不能等。


  誰知道還真出了問題,今早下雨翻漿的土路十分難走,徐愛民用僅剩的清醒專心趕路,絲毫沒注意到拐彎把小孩給顛出去了。


  直到現在他也想不起小孩當時叫了沒有。


  徐愛民趕到衛生院大門就喊人,醫生出來後問:“患者呢?”


  那時天又黑,小孩年紀小還發燒,當場就把徐愛民的酒給嚇醒了。


  幸虧回屯的劉壯國半路發現了躺在泥漿裏的小孩,摸著孩子渾身滾燙就趕緊背上,整整跑了八公裏送來衛生院。


  徐愛民感激劉壯國,也真心看好小夥子年輕力壯能幹活,人又古道熱腸樂於助人,有機會就促成兩個年輕人的好事。


  最開始兩家談得還挺好,就是老劉家嫌五十個雞蛋,一麵鏡子,一床輩子,還有三十塊錢的聘禮貴。


  王桂珍不肯打商量,老劉家心裏一直窩著氣,罵老蘇家賣女兒。


  蘇翠姍的那個婆婆嘴巴厲害,公然放話,說這個媳婦是花錢買回來的,就得給劉家做牛做馬,別人管不著。


  遇到這不講理的兩母子,徐愛民是真的沒轍,他一輩子老實本分,從來沒和別人起過衝突,實在是罵不過。


  今兒來三安屯的時候經過劉壯國家,看兩個丫頭還穿著舊衣裳,髒兮兮的杵在門口玩泥巴,腳上也沒雙棉鞋,徐愛民心痛卻不敢說,否則老劉家又有得罵了!


  坐了一會也快到了晌午,秦淑芬給徐愛民使了眼色,催促丈夫回家。


  誰家裏都沒幾兩肉,總不能賴在這裏吃飯。


  “生產隊的大白豬最近要產仔,動不動就嗷嗷叫,我得趕緊回去看看。”


  徐愛民作勢起身,徐敏秀和秦淑芬也趕緊站起來。


  “舅舅,舅媽,你們走了這家年味就淡了,晌午的飯我已經做好了,去你們家蹭個飯吃,順便把大姐和幾個孩子叫上。”


  算算日子,蘇翠姍就要到預產期了,正是關鍵的時刻。


  她娘家那麽扣,十有八九不會好好幫蘇翠姍坐月子,也不知有沒有雞蛋補身體。


  生大丫和二丫的時候,分娩前幾天蘇翠姍還要煮十幾口人的飯,家務活全包,生完孩子第三天,惡露都沒排幹淨就得下地幹活,在冰冷的河水裏洗衣服。


  蘇翠姍的身體,因為沒好好坐月子,到現在都病怏怏的。


  如今第三胎,她娘家


  人天天都念叨要兒子,蘇翠姍壓力大,再加上前兩胎傷了身子一直沒有養好,她就怕這一胎沒那麽幸運。


  就算初三去拜年,恐怕也找不到機會給大姐和兩個丫頭吃些好的,所以蘇翠姍想借著舅舅一家把大姐喊來,好歹過年吃一頓好的。


  秦淑芬和徐愛民一提起蘇翠姍就愧疚辛酸。


  雖然和蘇翠姍家裏住得近,可是他們家比蘇翠姍娘家要窮多了,平時雖然可憐外甥女,可家裏那麽多張嘴巴要吃飯,也沒辦法喊人過來改善夥食。


  如今敏秀和貴國都在上學,學費,文具費,就是那紅領巾都一毛錢一條呢,處處都是要花錢的。


  秦淑芬腰間盤突出了好幾年,幹不了重活,一年掙的工分都不夠家裏幾口人的口糧,幸好徐愛民有個不錯的工作,每年能拿回來幾十塊錢,全家人勉強度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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