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玉佩

  吃過飯,趙蕾就去了廢品收購站。


  陳忠實到的時候,趙蕾已經把上周的賬目做好了,“領導,咱們辦公室太小了,回頭我帶著小薑收拾收拾隔壁,等收拾好了我就搬到那邊去。”


  陳忠實眼睛一亮,“小趙真是個人才!不過還是要等咱們廢品站收拾好,才能忙那些。”


  幹啥都不能耽誤升官。


  趙蕾笑:“知道了領導。”


  上午和小薑一起清理了一通垃圾,趙蕾把兩件木櫃拉到一邊,“村裏侄子快結婚了,看見我給我侄子置辦的櫃子,說是讓我挑兩個,不過不要那些有窟窿眼的,要紅色的,喜慶!”


  小薑讚歎:“趙姐,你們村裏人真聰明!”


  趙蕾一聽這話,趕緊道:“那可不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薑啊,家裏的條件好,就打新的。要是條件不好,就趁早啊,挑幾件,反正這些都是地主老財用的東西,咱們撿二手也不虧!”


  小薑連連點頭,“姐,你說的對!”


  趙蕾朝外看了看,低頭對著小薑,“姐把你當自己兄弟,你啊,有學曆,別成天拘束在咱們這個崗位上。”


  “我養著三個孩子,又沒啥門路,不在這做會計也是回村裏種地。你可不一樣啊,你得上進啊!”


  小薑歎氣,“姐,你說的容易,我們家也就是一般的工人家庭。”


  趙蕾正要說話,掃見外頭一道人影,“行了!回頭再說。”


  說完趕緊整理手邊的桌子腿。


  紅衛兵太沒愛心了,好像這東西不砸爛就拖不過來一樣。


  “趙會計啊,有人拉著廢品來了,小楚正上秤呢,你快去瞅瞅!”看門的廠長爹道。


  趙蕾捶了捶肩,“知道了大爺,我這就來!”她費力的邁過一堆木料,往外走。


  來送廢品的是市政府的文員和她媽媽,她媽媽在市政府打掃衛生,廢紙和廢工具都不扔,用三輪車直接拉來廢品站,還能掙出每個月的菜錢。


  趙蕾看著秤,“二十八斤。”


  說著帶著倆人去了辦公室,“一共五毛六分錢,大媽這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好,值得咱們領導嘉獎!”


  周大媽笑,“就是順手方便大家的事,小趙這嘴可真甜!”


  “對您來說是順手,對咱們大家,那就是您老的貢獻!”趙蕾數了錢給了周大媽。


  小文員母女倆笑眯眯的告別走了,趙蕾看了眼辦公桌上半舊的小鬧鍾,快下班了。


  她起身去了隔壁屋裏,一推開門,就撲來一陣灰塵,趙蕾被嗆得退開兩步,等灰塵落下一些,她才鑽進屋裏。


  這屋裏都是文革初期,廢品站沒有擴建的時候,紅衛兵打砸抄家之後送來的東西。


  趙蕾掃見幾個瓷器,一看就是古董那類的東西,價值不菲。


  她沿著邊上的過道進去,到了裏麵才看見,這裏多數都是一些大戶人家的梳妝櫃之類的東西,還有不少洋玩意兒。


  “誰在裏頭啊?”外頭傳來看門的陳大爺的聲音,趙蕾嚇了一跳,把梳妝櫃子關上,手裏的玉佩塞進口袋裏,“大爺!是我!”


  她抹了兩把臉,“這裏頭真亂!”


  陳大爺往裏走了兩步,見趙蕾正把一個圓凳從廢品堆裏抽出來,邊上還放著兩個一樣的,“你弄這個幹啥,外頭那些不夠你侄子結婚用的?”


  趙蕾累得叉腰,“我侄子結婚才不用這個!上麵還帶著血呢,我回去給人家找不吉利啊!”


  她往外走,“還不是我這張嘴!上午跟站長說,把那幾間棚子裏的廢品整完了,就把這收拾收拾,回頭我在這屋記賬,把辦公室給站長騰出來,站長跟會計一塊辦公,不像話!”


  陳大爺點頭,“這倒也是!”看了趙蕾一眼,“唉,你可洗洗臉啊,那臉髒的!”


  趙蕾抹了把臉,“咋了?”


  “嗨呦!更髒了!”陳大爺拍腿道。


  *

  中午回家,趙蕾就拿出了那塊玉,晶瑩剔,雕工也一流,讓人一見難忘。


  趙蕾小心翼翼把玉佩放進錢匣子的小抽屜裏,她有些猶豫,這些錢匣子之類的東西,是不是該藏起來,如果紅衛兵看到,搞不好又會出事。


  想了想,還是暫時把它放到了衛國書櫥裏。


  趙蕾的擔心完全不成立,因為星期三下午,那群去周家村鬧事的紅衛兵就被審查宣判了。


  幾個人不管是工廠裏的,還是學校裏的,都處以開除的處置。並且在前幾年打死、重傷改造分子的人,都判了五年勞改。


  而新一輪的逮捕和審問還在繼續,一時間,市裏的紅衛兵都成了縮頭烏龜,不複之前的高調。


  趙蕾的生活還是平靜依舊,而此時的楊恒,卻拿著二十多天前趙蕾郵出的信,抖著手,神色晦暗。


  他看著那字裏行間的控訴,和趙蕾言明以後要和他斷絕所有聯係的話,隻覺得心髒都在抽搐。


  良久,他把信放回信封裏,走到桌邊拿起電話,撥出。


  電話接通,那邊的聲音冷淡且慢:“有事?”


  “她怎麽樣了?”


  張弛挑眉:“誰?你哥?”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對方哼笑:“過得還行,就是說話不中聽。”


  “……”


  “家裏人都還好嗎?”


  張弛往他心口上插刀:“家裏人還行。兒子侄子都聰明。尤其是兒子,還認給了你哥,我瞧著她對你哥有那麽點意思。”


  楊恒沉默片刻,才忍住反駁,問起正事:“她來信說,以後跟我斷絕來往,不再管長輩死活,是…真的嗎?”


  “氣頭上的話你也信。因為我家長輩,她搬到縣裏去了,不過不工作的時候,還是回去照顧老人。”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隻有彼此清楚其中意思。


  “不說了,回頭給你寫信,早點休息吧。”楊恒說完,直接撂了電話。


  然後開始寫回信。


  趙蕾不知道楊恒的心路曆程,不過她也正在給楊恒寫信:


  “楊兄,見字如晤!


  兄長最近身體可好?該當注意休息,照顧好自己。


  家中一切都好,隻是錢財雖好,卻不能讓家裏人吃飽穿暖,聽聞國北奶糖是煉乳,托兄長每月寄來一包,其他物資均不缺,不必再郵!


  盼兄安好,


  弟,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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