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閑言碎語
小丫頭頓時嘴巴緊閉，低頭開始啃西瓜，這下子倒是利索，連瓜籽都不吐了。
當天晚上，趙蕾去給牛棚送了一個西瓜，回家路上就聽到有人念叨著衛國和她的名字。
眉頭一皺，這是說閑話說到正主臉前頭來了？
年邁緩慢的聲音響起，趙蕾閉著眼都能想象出來，村長他嬸現在一定是吊著眉梢，一臉愁緒：“我看啊，不說衛國，周寡婦也常接濟那幾個老頭子。我瞧見她兩回往牛棚那邊走呢！都是晚上。”
“不是吧？那幾個老頭子能有村裏漢子壯？還犁得動那肥田嗎？”又是一句諷刺，緊接著就是眾人的一通哈哈大笑。
對於幾人的議論，趙蕾幾年來第一次沒有火冒三丈，而是嚇得軟了雙腿。
“娘啊！衛國肯讓她找個那麽老，成分還不行的？”這是老婆子的兒媳婦。
中間又插進個聲音：“我也瞧著衛國跟他們挺親近，一天天見麵都要打招呼，還常往牛棚跑呢！”
躲在樹後的趙蕾白了臉，她自以為做的隱蔽，都是晚上讓衛國去那邊，沒想到還會被人看見。
“你說這幾個老頭子有啥本事啊？衛國那小子，雖然死了爹，可那心氣傲得很，別不是被同化了吧！”
“有這可能，你們說，那幾個人真肯餓著肚子用糧食換書？我琢磨著他們是不是裝的？就為不挨鬥？”
“可不就是！咱們都是挨過餓的，誰不知道人餓急了，能吃頓飽飯立時死了都樂意，還能拿糧食換語錄？一準啊，是有奸，情！”
趙蕾眯眯眼，努力壓住那股子心虛，從樹後頭站出來：“哼！這蚊子今兒是沒長嘴啊？嬸子和嫂子們在這說閑話，也不怕咬得慌！”
幾個人一驚，都扭過頭來看趙蕾。
“咋啦？說閑話被我瞧見，心虛啦？”趙蕾冷冷一笑，“村裏讓去上掃盲班你們不去上，讓你們學習你們不學，在這嚼我這個寡婦的舌根子倒是嚼得厲害！”
幾人不說話，趙蕾心知這些人都是閑來無事窮逼逼，那些話可能根本就沒根據，搞不準是隨便一扯，壓根沒有過腦子。
“你們心裏髒，看誰都不幹淨。我今天把話撂這，以後再讓我從你們嘴裏聽到你們提我周寡婦的閑言碎語，咱們就去公安局問問，捏造，汙蔑是個什麽罪名！”
幾個人紛紛低頭對視，一臉心虛。
趙蕾可不管那個，她扭頭看村長他嬸：“大娘，您可放心吧，我家往後要是吃不上飯了，要靠別人家接濟，也用不著您家，不用您給我找下家。想拉紅繩，您還是先緊著您自己吧！”
“還有，往後我家辦紅事，一定一家一家把各位通知到了。要是我不提辦紅事，誰再把那些髒的汙的潑到我身上，咱們就好好找村長和大隊長說道說道。”
趙蕾說罷，冷哼一聲，“您幾位這覺悟這輩子都沒救了，我也不指望讓你們回頭是岸，可千萬別得罪到我頭上，不然咱們可沒完！”
趙蕾說完，冷哼一聲扭頭走了，剩下一群中老年婦女麵麵相覷。
“她，她這陰陽怪氣的，咋跟我說話呢！”村長他嬸覺得沒麵子，繼續倚老賣老。
這下幾人可沒有原來那麽捧場了，隻安慰幾句，都各自拿著小板凳回家去了。
村長堂弟妹問自己婆婆，“娘，您真瞧見了？”
村長他嬸：……
“問啥問！都半夜了還不睡！”訓了沒眼力見的兒媳婦一通，老太太站起身，拎起板凳搖著扇子回屋了。
吳桂花：……
*
趙蕾回了家，深思熟慮之後還是焦躁不安：不行！不能再留在村裏了！
又過了十來天，家裏的瓜熟了不少，趙蕾讓趙滿幫忙裝了半車，又去了市裏。
市裏對於趙蕾送西瓜見怪不怪，一群人吃個新鮮算完事。
回來的時候遇上紅衛兵在隔壁村，趙蕾笑眯眯的，“同誌，今兒去市裏沒見著你們，回頭想吃瓜去我家，糧食沒有，瓜管飽！”
縣裏護衛隊幾個人從另一條岔路油過來，“周嫂子，可不能管他們不管我們啊！我們沒有他們厚臉皮，我們不求吃飽，就嚐個稀罕就行！”
“我們也沒說要吃飽，是嫂子讓我們去的！”紅衛兵頭頭趕緊擺手。
“都去都去，你們有時間就去。”趙蕾笑著，“家裏還不少呢，別為這個爭啊！”
“那成嫂子，我們正好要去你村，你們村裏那幾個改造的不錯，我得去看看他們現在學習的咋樣！”
趙蕾笑，“那敢情好！我們村裏不管是村民，知青還是下放的人，個個思想境界高呢！”這些人就得熱烈歡迎，不歡迎他們還得說你思想覺悟不行。
護衛隊也開口：“我們也去！上回你們還整沒了個人呢，萬一這回又出事呢！”
趙蕾驚了，當初一開始確實鬧得凶，今年已經好多了，竟然還會鬧死人！
“都說了是小偷慣犯！”那邊急了。
趙蕾怕給自己惹麻煩，趕緊道：“那要不你們先忙著？家裏還有孩子，我得先回去了。”
“別別別，咱們去看看衛國。一起去吧！”一群人一瞬間都改了口，死皮賴臉跟著驢車去了周家村。
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周家村，衛國當初天天跟著楊老‘認字掃盲’，沒少見過這些人。
客客氣氣切了幾個瓜，趙蕾便帶著雙胞胎去隔壁了。
等下午回來一看，院裏幹幹淨淨，那些人也走了，衛國正坐在炕上看書。
桌椅板凳齊齊整整，連桌子上都擦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還挺勤快！”趙蕾誇他。
“護衛隊那群人打掃的，還說回頭有事讓您吱聲，不能讓咱白招待。”
……真是好同誌啊！
“可別忘了我說的，咱家過得是苦日子，西瓜不能當飯吃，咱還是天天餓肚子的，知道不？”趙蕾例行囑咐。
衛國繼續低頭看書，“知道啦。”
因為趙蕾的西瓜，兩隊人最近來的更勤了，一大群青少年愣生生和衛國混成了忘年交，每次一來就去地裏找衛國。
趙蕾隻好每次開兩個西瓜招待這些人，“家裏日子過得難，隻能拿出這些來給大夥嚐嚐了。”
等趙蕾出去了，小兵的頭頭用手臂捅捅衛國，“你天天穿新衣服，家裏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