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探視秦翠枝

  李隊長臉上勉強的笑瞬間和善起來,讓一邊的小青年去安排,“今天可真稀奇,剛剛秦同誌她表哥才走,兒子又來了。”


  趙蕾疑惑,“是剛才那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


  “是啊。”


  趙蕾若有所思。


  李隊長放下搪瓷缸子,“走吧衛國,我帶你去見你媽媽。”


  這個年代的探監室還是一個小屋子,趙蕾帶著衛國去了探監室,秦翠枝正坐在五鬥桌後麵。


  趙蕾扭頭看李隊長,後者擺手,“你們先說著,我還有事忙。”


  直到木門關上,秦翠枝才開口,“趙蕾,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你有什麽值得我笑話?

  隻是衛國在場,她隻道:“衛國身上都是傷,他想見見你。”


  秦翠枝臉色蒼白,眼圈紅腫,看著衛國的目光沒有一點溫度。


  “你又來了。”她雙唇顫抖,“又是你,又來攔我。”


  衛國嚇得瑟縮,趙蕾皺眉,“你胡說什麽!”


  秦翠枝眼裏的淚大滴大滴的流下來,“趙蕾,我恨你。”


  “我恨你。你是城裏人,知青,為了響應國家號召自願下鄉,周家村人一提起你都要豎大拇指。你聰明漂亮又有文化,嫁的男人更是疼你愛你,對你沒的說,你憑什麽!

  憑什麽你生來就不用做農活,不用吃不飽喝不好,不用顧忌著娘家兄弟,不用委屈自己嫁給不想嫁的人!”


  她雙手捂著臉,悲痛的哭。


  趙蕾不說話,隻是握緊了滿臉淚水的衛國的手。


  五鬥桌後麵的女人哭夠了,抹了把眼淚,繼續道:“我恨你。”


  “那年我二十一歲,一天累死累活的下地幹活,本來我喜歡的人再過一年就能大學畢業,我們倆說好了,等他畢業參加工作就結婚。”


  “可是我爹被劉槐花說動了,他要了那二百塊的彩禮錢,硬按著我的頭,讓我嫁給了周誌安。”


  “從忠哥考大學回來那年,我懷孕了……”


  “我對你的故事不感興趣。”趙蕾道:“你可以恨你爹,你可以恨村長媳婦,你甚至可以恨我,但是你憑什麽恨大哥?”趙蕾打斷她的話。


  “人是自私的,這沒有錯。可是誌安哥出了二百多塊的彩禮,結婚之後把他的錢糧都給了你,你過得何止比以前好了太多?你簡直是掉進了福窩。不客氣的說,就算你嫁給那個大學生,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換一換境地想想,誌安哥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你給了他什麽?除了這個兒子,還有什麽?”


  良久秦翠枝才開口:“我說不過你。”


  趙蕾把衛國臉上的淚擦幹淨,讓他出去等自己。


  “你不是說不過我,你是理虧。你爹你娘對不起你,可是你拿著誌安哥的錢糧供養著他們這些吸血鬼。村長媳婦對不起你,可是你為了自己能在村裏如魚得水也不敢去交惡她,你隻敢對著關心你,珍惜你的丈夫擺臉子,使性子,你不理虧嗎?”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我今天不該來,我和衛國來了就是壞了你的好事,那個藍色工裝的男人就是你口中的從忠吧?他不止一次來看你吧?誌安哥活著的……”


  “我沒有!”秦翠枝猛地站起來,麵目猙獰,“我從來沒有對不起過周誌安,他活著的時候,我就算再恨,再難受,也一分一毫都沒有動過對不起他的心思!”


  她抽噎一聲,“他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我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趙蕾冷笑,“難得你還有良心。”


  一場見麵不歡而散。


  回去時,誌國窩在趙蕾懷裏,“嬸嬸,我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趙蕾看天,“你媽就算要走,也會把你安排好的。”


  “我想給我媽買點吃的。他們說裏麵吃不好睡不好的。”


  趙蕾點頭,讓趙輝趕著驢車去了供銷社。


  這次是趙滿看著驢車,趙輝跟著他們進了供銷社。


  趙蕾買了紅糖硬糖軟糖各一兩斤,又買了三包綠豆糕和兩斤雞蛋糕,看了看衛國身上的衣服,索性又扯了幾尺絨布和白布,買了些扣子,又買了雙鞋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趙滿在外頭等了半天,瞧見趙蕾幾人出來,趕緊跳下車,“哥哥哥,我拎著,別累著你。”


  “我不累!”趙輝中氣十足,嘴裏的麥芽糖味沁甜沁甜的,饞的趙滿扭頭看趙蕾。


  “哥,吃糖。”衛國從兜裏拿出兩塊糖來給趙滿,手裏有糖的小家夥一改之前蔫嗒嗒的樣子,豪氣雲天。


  幾人又去了縣公安局,趙蕾沒有下車,誌國拎著一包綠豆糕和一斤雞蛋糕進了公安局大門。


  秦翠枝見到糕點是什麽反應趙蕾不知道,她隻知道她不會因為任何人放過秦大姑。


  任由秦大姑在趙蕾麵前哀求哭嚎,趙蕾也是一句話:“上級懲治吧,我們不接受道歉。”


  迫害軍人子女,視情況而定,秦大姑要蹲大獄遊街,這樣一來,她兒子兒媳的工作也算完了。


  秦大姑哭著就要給趙蕾跪下,趙蕾拉著衛國後退兩步,“我可受不起,你們秦家三個人,先是道歉,把我氣的進了醫院,後來想和解,又把我侄子折騰成這樣,這會求饒,明天說不定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沒了。”


  滿臉淚痕的秦大姑想扯趙蕾的袖子:“不能啊!不能啊趙知青,這事都是翠枝她娘鬧出來的啊,跟我和我大哥沒關係啊!”


  “那衛國身上的傷呢?”


  趙蕾垂著眉眼看她,“如果周誌安還活著,你們誰敢這麽欺負他?”


  眾人靜默,趙蕾和公安廳的人打了招呼,就帶著衛國走了。


  秦大姑一家呆愣愣的,還是劉胡蘭頭的女文員開了口,“想讓人家放你們一馬,也得拿出誠意來,我聽李隊長說,趙知青跟你們梁子多著呢!”


  秦大姑一家一愣,還是孫家老大反應過來,“娘!咱們趕緊去秦家溝子!”


  當初秦翠枝被帶進公安局的時候,手裏還真攥著那二百六十塊的撫恤金。秦母去找了她兩回,愣是沒把錢要出來,她又哭又鬧罵秦翠枝喪門星,結果還被公安局的警察給教育一通。


  秦大姑家三個兒子,就這一個沒出息,剩下的兩個都是工人。秦大伯自己是木匠,一個兒子在紡織廠,剩下兩個兒子也因為幫著秦翠枝搶糧食進了監獄裏。


  三家人從心慌焦躁,吵到麵紅耳赤,最後秦母還是堅持不出錢……秦翠枝的撫恤金她要不回來,大兒子和二兒子有工作,可家裏人多,倆兒子又剛成家,真的拿不出。


  拋開秦母,秦大姑和秦大伯兩家人商議一通,也懶得再管她家,他們去看了看自家兒子,轉頭就給翻供了。


  三人齊齊指正是秦翠枝主使,三人是被慫恿之後才犯下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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