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我還要再看看。”顧錦文垂眼淺笑,手又搭在孕婦腹部了摸了摸。


  腹壁肥厚,她沒摸到胎動和胎兒或及腫塊的東西,於是便問:“嫂子,你停例假幾個月了?”


  那孕婦想了一會,猶豫道:“好像兩個多月了吧?不是,怎麽你看個肚子還問這麽多啊?”


  “那別的醫生就把一下脈完事了。”她鬱悶說道,“算了,我肯定不能指望你會看啊。”


  顧錦文就跟她解釋:“大嫂,之前給我看病的醫生都說,看病需要了解病家的各種方麵綜合起來才能下結論,要不然也怕誤診。”


  一邊的灰衣婦人看著她很認真的樣子也打趣道:“堯青媳婦,那你看出來什麽沒有啊?”


  “能不能摸出個男女來?”


  孕婦一聽這話,也忍不住道:“對啊,你摸了我這麽久,到底看出來是男孩還是女孩?”


  顧錦文抬眸看著孕婦麵色,鄉下人時常勞苦,膚色並不算好,但她麵色黃暗,比旁邊坐著的兩婦人麵色情況要差太多。


  她沒有懷孕,卻形似有孕,根據脈象麵診以及她剛才所說的一些情況,顧錦文初步診斷是氣胎。


  氣胎是一種病,是假孕症型之一,病因是由於平時性躁多怒,心情不暢,肝氣鬱結而導致體內氣血運行不暢,衝任胞脈阻滯而所成。


  換一種說法,就是經常動怒,氣沒有及時疏導出去,導致氣滯血結,全部凝滯在胞宮裏,胞脈閉塞使得經血無法下達,然後就經閉大肚子了。


  而其主要症狀便是閉經,腹大,以及有類似懷孕的其他反應,這類病症,在二十一世紀去醫院隨便一查就知道能診斷出來。


  當然,氣胎這個診斷結果她肯定不能當麵說,鄉下一些人並不喜歡聽到這種自認為不吉利的話,甚至很可能會因此結怨於自己,更何況,她不一定相信這個說法。


  李蘭芳看著她不語,便好心替她解圍,“你現在這才四個吧?把脈哪裏能那麽快看出來?”


  “也是。”灰衣婦人道,“現在還太早了,得六七個月吧。”


  顧錦文也不知道如何應,便訕訕一笑,“我經驗不足,也沒摸出脈像來,我覺得大嫂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我聽說最近大醫院來了一批新器材,叫什麽b超,可以看到肚子裏寶寶的手腳什麽,好像檢查也不貴。”


  顧錦文隱約記得b超技術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引進國內的,至於縣裏的大醫院有沒有這批器材不知道,她現在隻想騙這個人去醫院做檢查。


  那孕婦一副我本來就知道的你不行的臉色看著顧錦文,“我就知道你看不出來,蘭芳那天生孩子是你運氣好。”


  她說著又看著李蘭芳,“也是你運氣好啊,要不然後果哪裏敢想啊。”


  李蘭芳生怕顧錦文不高興,於是就道:“運氣再好,也得錦文敢試啊,要不然那時候我還在去醫院的路上了。”


  顧錦文就接了話道:“所以不管怎麽樣,懷孕了都要去醫院檢查,問一下孩子的情況,還有預產期。”


  她說完看著孕婦,“你現在不知道孩子大概什麽時候生吧?”


  “做那個什麽超檢查得去縣城?”灰衣婦人就接了話,說完她又看著孕婦,“彩香,你這可是頭胎,你婆婆給不給這個錢啊?”


  孕婦側頭看著那人一眼冷道:“我想要去她不給我就撕了她,這可是她孫子。”


  顧錦文聞言,心裏驚了一把,這裏裏外外的都是人,敢這麽大聲說這話看來都是狠角色。


  再聽著這一席話,好像平時家裏婆媳關心也不怎麽樣?

  家庭不和睦,也是影響心情的因素之一。


  “那你就去吧。”李蘭芳就笑道,“我當初也是去過一次縣城才放心的,你畢竟是頭胎,好不容易懷上的,我們就趕一回時髦。”


  “再說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疼,看一回也就放心了。”


  顧錦文也不知道這個彩香心裏怎麽想的,就算自己現在開藥,她肯定也不會收,於是就接著李蘭芳的話道:“你要是不想去,那去公社醫院給醫生看看也行,檢查要趁早。”


  “主要是最近太忙,我再看看吧。”楊彩香心情煩燥得很,家裏沒錢,做個狗屁檢查。


  她說完也沒了心情就直接出去了,另外兩人聽到外麵叫著幫忙也跟著出去。


  顧錦文看著三人出去後,順手抱著孩子過來看一下,也沒發現什麽問題,就聽到李蘭芳問她:“我聽我公公說你想去考醫生?”


  李蘭芳不比她年長多少,人看著也很好相處的樣子,顧錦文也不打算瞞著便點了頭,“我就試試運氣,反正我也幹不了重活。”


  李蘭芳微沉吟,聲音微微疑惑,“那個……你真的會看病?”


  顧錦文微微頷首,“會看一點的。”


  “你以前看過書嗎?”


  顧錦文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但原主結婚才一年多,之前跟她也不熟,所以便道:“我看了一些最基本的。”


  李蘭芳點頭,朝她擠了擠眉,“那我幫你跟我公公說好話,你要加油。”


  顧錦文聞言神色微訝,這是打算幫她走後門呀?


  那真是太好了!


  “那太謝謝了,若不行也不要為難大叔。”她道。


  “我要謝謝你呢。”李蘭芳想著當晚的事心還有餘悸,“要不是你我……”


  “好啦。”顧錦文把孩子放一她身邊,“都已經平安了,咱們就不想以前那些。”


  李蘭芳點了點頭。


  顧錦文跟李蘭芳聊了幾句之後外麵就開始叫人吃飯,她出了房間,找了半天不見沈堯青,倒是看到孫美花和楊秀秀在那裏說說笑笑。


  看到她出來,楊秀秀上前,語氣溫婉道:“我明天去鎮上補東西,你那兒有沒有東西要補,我順帶一塊給你補?”


  話落,顧錦文震驚,上次的事後,兩人關係算了徹底僵了,現在楊秀秀竟然會這麽好心的要主動幫她拿東西去補?

  這太陽怕不是從西邊起來了?

  “二嫂,我沒什麽東西要補。”不管她安的是什麽心,總之拒絕就對了,“謝謝了啊。”


  她說完要走,楊秀秀又忙拉著她,神色微笑,語氣誠懇對著她道:“以前是我不好,老說一些氣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現在已經分了家,兄弟之間互相扶持,咱們這些當婆娘的,也應該拋開過去的那些不和,和和氣氣當一家人。”


  她眉目飛揚,那一張微圓的臉秀出善意,看著好像讓人覺得非常舒坦,但顧錦文知道,她這麽討厭自己還能露出現在這幅麵相大概有事相求。


  她左思右想,好像發現除了孩子,她應該沒什麽事情相求於自己,於是便大膽道:“二嫂,你讓我扶持你什麽啊?我這兩天身體不好,孩子我可不會帶呀,幫不了你。”


  想要她帶孩子?門都沒有。


  要是她們之間關係好還好說,這梁子結了,她也敢有臉再找自己帶孩子?


  她一句話就直接堵死了自己的路,楊秀秀氣得要斷片,但她不能發火!因為一旦發火兩人關係真的不能再回頭的。


  真是慪氣!


  深吸一口氣後她道:“你這說的什麽話啊,我隻是隨便跟你這麽一提的,就是想著以後咱們兩個也別互相置氣了,別讓家裏的男人難做。”


  “二嫂以前怎麽沒這麽想啊?”顧錦文眉目揚笑問,“現在說這些有用?”


  楊秀秀聽著她又提以前,便又想起那晚的事來,她心裏狠狠咬牙,開口解釋:“以前我不是犯渾來著嗎,現在我跟你道歉。”


  “你別放在心上,也別跟我置氣了行嗎?”


  顧錦文聽著她表裏不一的語氣,心裏譏笑,她走進女人幾步,在她耳邊笑道:“你的道歉我不接受,而且我從來沒看你置氣啊,多影響心情。”


  “現在既然分了家,咱們合不來,也就別勉強了。”


  她話剛落,餘光沈堯青朝自己方向走來,於是直接朝楊秀秀扔了話,“我要忙了,你自便吧。”


  說完,直接跑過去找沈堯青。


  沈支書家的晚餐很豐盛,大概是昨天來過幾桌人,今天人數並不多。


  吃過飯後,夫妻倆人打著手電筒回家,顧錦文心裏還掂記著那個彩香的病,於是便跟沈堯青把自己剛才把脈的情況說了一下。


  “不是懷孕?”沈堯青微震驚,楊彩香這肚子都大了,難道還有假?“不是懷孕那是什麽?”


  “是一種病。”顧錦文道。


  沈堯青疑惑,“什麽病?”


  顧錦文又給他解釋了一通。


  沈堯青自然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他隻是震驚,然後想著她是不是真的這麽厲害?


  顧錦文又道:“他們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我就算說實情人家也不一定信,你提醒一下她老公要早點帶她去醫院檢查。”


  沈堯青沉吟片刻,語氣微疑,“你確定嗎?”


  “當然啊。”顧錦文道,“你催他們去醫院查一下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


  病不能拖,得趕緊讓沈堯青催他們去檢查早點治療。


  本來懷孕就應該要去醫院檢查,所以沈堯青沒有拒絕,但別人肯定不會相信她,所以便提醒道:“這事你不要跟別人說,我想辦法讓他們去檢查。”


  “知道了。”顧錦文頷首應他。


  兩人到了家,顧錦文這才發現男人手裏攥著東西,“你手裏是什麽東西?”


  她說著要伸手去拿,沈堯青巧妙的避開,剛才在沈南直接塞給他,他都忘了塞進褲袋裏了。


  他目光微燙劃過她的臉,“沒什麽,是隊裏的東西。”


  索性女人沒有再留意,她懶懶道:“那我去洗澡了,好累。”


  沈堯青一把東西放在了自己的私人地盤,轉身道:“我幫你燒水。”


  顧錦文前天去了一趟公社,昨天又搬了家,這兩天可能是活動過量,她身子現在還在發酸發軟。


  她躺在床上休息,等沈堯青燒好水後才去廚房。


  為了她洗澡方便,廚房現在分為兩邊,一邊是灶台,另外一邊沈堯青用隔板弄了個類似二十一世紀的小型浴室,裏麵放有她原來那個浴桶。


  洗好澡後,她穿著睡衣出來。


  堂屋裏,男人低垂著頭,坐在一邊的書桌上奮筆疾書。


  他高挺的鼻梁,深刻的五官,那眼簾輕垂,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從側麵看過去,整個人透著一股冷峻的氣質。


  “你在寫什麽?”顧錦文擦了擦頭發走過去問。


  沈堯青回頭,女人一頭黑亮長發有些淩亂的披在肩頭,巴掌大的小臉,肌膚雪白,小鹿般的一雙眼,靈動分明,身上寬鬆的睡衣,襯著她個子更加嬌小單薄。


  他眸光幽深,抿了下唇,“寫報告,我過兩天要去公社開會。”


  顧錦文聞言,拉了個登子在他旁邊坐下,然後從桌肚下拿了一張記錄過的紙張遞給他,“那你記得把咱們家這些都買了回來。”


  沈堯青直接接過應一聲,她隨意擦拭著頭發,揮動間從她周身散出來的清香淺淺在空氣中蔓延,酥醉人心。


  他身子微顫,想到被自己藏在床頭的那東西,本握筆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起,他微微一咽,目光遊離,“那我去洗個澡,一會早點睡。”


  顧錦文也沒留意男人有什麽異常,現在她洗了頭,頭擦了很久都沒幹,晚上天涼,她隻好去灶台處烘幹頭發。


  灶台跟浴室就隔一板之牆,男人洗澡時嘩啦的水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顧錦文微微轉頭,想透過板縫裏去看這個男人洗澡時的模樣,隻可惜他手工太好,牆麵沒有板縫。


  她隻好轉頭弄著這一頭又長又黑的頭發。


  沒過一會,就聽到門栓被打開的聲音,顧錦文回頭,男人穿著一件軍背心,寬肩窄腰大長腿,他雙手側立垂下,手臂上青筋突起,渾身散著滿滿一股剛勁的氣息。


  沈堯青看著她就問:“你還要多久才會才好。”


  “好了。”顧錦文直接起身,拿著毛巾遞給他,“幫我掛一下,謝謝。”


  沈堯青接過毛巾,女人指尖倏地在他掌心劃了幾下,他身子直接僵住了。


  顧錦文聳肩,抬手揮了揮,揚唇笑道:“晚安,哥哥。”


  她從身邊走過,那股淡香衝擊式的直接湧入鼻翼間,沈堯青深吸一口氣,不用任何思慮,他直接轉身闊步往前,直接將女人打橫抱起。


  顧錦文嚇了一跳,驚叫道:“你幹嘛啊,嚇死人了。”


  沈堯青穩穩當當站住,女人身子瘦弱單薄,跟之前好像沒什麽不同,可她緊抱著自己的感覺,透出了以前沒有過的一種依賴感。


  這種依賴感讓他油然而生一種成就感,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感受。


  “去睡覺。”他聲音喑啞,腳下的步子朝房間方向走。


  他的突然主動讓顧錦文愣怔,她想到了什麽,便很快回過神,慢慢的唇角勾出一抹淺笑。


  顧錦文不知道他現在怎麽就開了竅就這麽主動了,難道他這會兒已經放棄自己的堅定立場了?

  “一起?”她仰著麵問,“你有那東西了?”


  她聲音很輕,但沈堯青也知道她問什麽,他抱人的手臂緊了緊,闊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了下來。


  “喂,問你話呢。”顧錦文躺在床上,仰麵伸手戳了戳他,“沒有我不來呢。”


  沈堯青垂眸地凝視著她,她白皙的臉微微泛紅,宛若春天裏的桃蕊,嬌眉入骨。


  他微微抿唇,然後伸著手在自己床頭慢慢拿了個東西下來,微抖著手撕開了包裝。


  “我有。”他壓著聲音慢道。


  顧錦文看著他手裏的東西,神色驚訝,“你這是去借別人的了?”


  “沒有。”沈堯青僵著身子,“我今天讓別人幫忙去醫院拿的。”


  顧錦文聞言輕笑,沒想到他表麵平靜,心裏也是焦急。


  她起身,聲音輕柔在他耳邊道:“那來……”


  過一個會,顧錦文身子發顫,然後感覺自己身下突然有一股不適合。


  她倏地一愣,感覺到了什麽,然後推了推男人,“等一下……”


  沈堯青起身,看著她麵色微白,蹙眉問:“怎麽了?”


  顧錦文慢慢撐著身子起身,然後低頭,便看到了褲間的一抹血紅。


  沈堯青看著那抹血紅,繃得生疼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這是什麽運氣?好不容易有了套,結果她來紅了。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後慢慢問:“你身子不舒服怎麽不告訴我?”


  顧錦文頓了一會,想著自己這兩天身體不適的反應,然後什麽都明白了。


  她想了一會,自己的生理期還沒到呢,這麽提早來例假可能是因為最近生病吃藥,然後時間錯亂了。


  “沒有不舒服啊。”她微撅著嘴,“我也不知道怎麽就來了。”


  沈堯青看著女人,暖黃的光柔照在她雪肌上,浮起了一層迷蒙的光暈,像天上下凡的仙女。


  怕自己亂想,他微別過眼,然後翻過去直接躺在她一邊,深吸了一口氣。


  顧錦文躺了一會,然後側頭看著男人,他胸間急促起伏,那喉結不時上下滑動像是極忍的樣子,於是不忍心就輕輕推了推他,“你去洗澡,用冷水洗。”


  沈堯青聞言睜眼,他是男人,比女人更明白自己,覺得今晚要是不洗澡,那肯定是睡不著的,於是沒說二話就下了床。


  顧錦文也得起身,去找月經帶子。


  一陣忙碌後,夫妻兩人躺回床上。


  沈堯青看著她臉色,想著她這兩天不舒服的樣子,就問:“不舒服的話要不要我弄點湯給你喝?”


  原主身子本不好,這回來例假,臉色就更不好了,顧錦文自己也感覺到了,雖然很想喝湯暖一下胃,但現在已經很晚了,於是便道:“明天再說吧,今天太晚了,先睡覺。”


  沈堯青頷首,收拾一番後,又狠狠親了親她方才睡去。


  第二天顧錦文醒來時,身邊的男人不身影,現在也沒手表,她也不知道自己睡到幾點了。


  躺在床上,想著家裏的男人和阿雞阿鴨也要吃飯,於是她便掙紮著起身了。


  可腳一著地,便感覺下腹一股熱流湧了出來,顧錦文頓了好久,然後隨意叫了男人一聲。


  很快,沈堯青就直接從廚房裏出來,“你醒了,早飯馬上做好了。”


  他看著女人,想到昨晚的事突然就有些不自在。


  她好像第一次願意幫他做這種事。


  “現在幾點了?”顧錦文問他,“你不去上工嗎?”


  “我遲點沒關係。”沈堯青記得之前她每次來紅都不太精神,所以便沒有去,“我給你弄了雞湯。”


  “什麽?”顧錦文微詫,“你把咱們家的雞殺了?”


  家裏就兩隻雞,還等著下蛋呢!

  這個‘敗家’男人!

  “不是咱們家的雞。”沈堯青看著她唇角勾笑,“我剛才去了那邊一趟,娘殺了雞,說晚一點曉霞要回來。”


  沈曉霞是孫美花唯一的女兒,平時是疼得很,她吃的穿的從不敢少,這回兩個星期不見,一回來就要殺雞了。


  “娘願意給你啊?”她問,孫美花要是知道這雞湯弄給她的,估計萬分不願意的。


  “給的,我弄好了,你起來喝吧。”沈堯青說著要走,然後想到什麽,又道:“方才大海叔過來說同意選你過兩天去公社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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