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霧漫江山,清風吹過竹林吹動了林中的竹葉,旭日緩緩地高升,時候已至清晨。
李清海不愧是儒家夫子,一番話講的陳臨辭醍醐灌頂,三人在山中吃完早飯後歇息了一會兒,便繼續上馬前行,直奔南明國而去。
至於潛雲城裏的事情,早就被他們拋之腦後了,修行路又被人們稱之為太上無情道,身邊師長兄弟的生命或許還能夠引起他們的重視,可這些敵人的性命很明顯並不足以長時間的影響他們的心情。
陳臨辭唯一好奇的便是,這次劍塚的刺殺行動,背後的雇主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陳臨辭明白,劍塚關野客手底下的那些人是沒有資格知道雇主的身份的,而劍塚規矩森嚴,關野客又不可能將雇主的身份透漏給自己這些人。
一開始的時候,陳臨辭便在心中排除了青羊宮,除了青羊宮之外,遁世山又不知道自己與楊修道大師之間的關係,也沒有那個動手的動機,那除了道門的這兩大祖庭之外,自己在這個大陸上還有什麽敵人?
玉門宗?想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陳臨辭便立馬搖了搖頭,玉門宗的那位宗主大人,實力也沒有關野客強大,他還付不起這麽大的代價請得動劍塚的這些人大費周章的來殺自己,陳臨辭越想便想不通,越想不通便越想,可無論怎樣想都想不出個頭緒來。
方泊舟坐在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很顯然李清海夫子在誠齋山中竹林旁的一席話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觸動,估計還在消化心中想到的那些東西,李清海夫子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臉上洋溢出了滿足的笑容。
世人皆欲殺,我獨憐其才。有此二子,清風道場何愁不興?
……
李清海和陳臨辭以及方泊舟可以做到對潛雲城客棧裏的幾十具屍體做到不擾於心,可是作為潛雲城的最高行政長官,謝寶樹謝大人可沒辦法做到他們那種境界,如果他能夠有幸見到應天府尹曹家豪曹大人,一定能做到感同身受把酒言歡扯上一夜的話聊不完,因為他此時的心情,與當年梨花巷外的曹家豪,幾乎如出一轍,隻是當初曹家豪上麵還有國師大人給頂著,如今國師大人早已魂歸星海,還有誰能夠幫得上謝寶樹?
按照大楚國的法律規定,受害人超過三個的案件,便已經算是特大案件了,謝寶樹派仵作查了查,這潛雲客棧裏麵,竟然林林總總躺著三十多具屍體,而且在後麵之中,還有一些被埋在土裏的老掌櫃和夥計,謝寶樹嚇得冷汗直流,倒不是因為見到這些屍體害怕,而是三人便算特大案件,那三十多人又算什麽呢?謝寶樹不敢想象,如今發生這種事情,別說烏紗帽了,他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保住
自己這條小命免受牢獄之災。
此時的他,在心中早就已經將凶手祖宗十八代裏所有的女性給問候了一遍了,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無奈的接受現實,於是急忙派捕頭和仵作開始收拾現場。
將所有的屍體移到義莊並且保存好現場之後,謝寶樹親自為往日裏熱鬧無比的潛雲客棧貼上了封條,他的那顆心也伴隨著最後一道封條的貼上而下沉到了穀底。
然而官府查了好久,除了老掌櫃和夥計的屍體身份被確定了之外,也沒有查出來其餘三十多具屍體的身份,潛雲城裏沒有,謝寶樹便開始聯係周邊城池,開始將範圍擴大化,可是卻依然一無所獲。
再查就查到應天城了,謝寶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這個案子已經不是他能夠負責得了的了。於是他隻好派出了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你那個捕頭,準備將案件上報給朝廷,讓上麵派人下來破案。
可是那捕頭並沒有帶來破案的人,隻帶來了一個震驚整個楚國的消息。
天璽四十六年夏,在摘星樓上躺了半年的皇帝陛下昭熙玄,駕崩了。
禦醫曾經斷言陛下最多還能撐到明年開春,可不知道是因為禦醫怕事藏了拙,還是陛下自己不想再撐下去了,這才剛剛入了夏天,陳臨辭離開楚國還沒有幾日,這個慈祥的老人便已經離開了人間。
短短不到大半年的時間,國師大人和皇帝陛下接連仙逝,大楚國撐天的兩道盤龍玉柱全都倒塌了,整個國家還沒從國師大人魂歸星海的悲痛之中反應過來,便又一頭紮進了皇帝陛下駕崩所帶來的悲痛之中。
天璽皇帝陛下在位四十六年,是大楚國最為繁榮昌盛的四十六年,先帝爺喜殺伐好武功,幾十年裏給這個國家造成的所有虧空,全在天璽紀元的這些年補了回來,而且百姓們衣食足倉稟熟,還為未來的新皇留下了厚實的家底,單憑這一點論,昭熙玄便足以被稱之為一代明君,天璽紀元的這四十六年後綴上麵,加上一個中興或者盛世,絲毫都不為過。
盡管許多人留下了性情軟弱,沉迷美人鄉這些誅心之語,可這些卻都不能影響到皇帝陛下留下來的功績。
金鑾殿上,百官皆披麻衣,皇帝陛下在摘星樓上駕崩,龍體早已由王樹林老公公移到了金鑾殿中,這裏曾經躺過太宗皇帝,躺過文宗皇帝,躺過成祖皇帝,躺過先帝爺,如今終於輪到了昭熙玄。
皇後娘娘與安琪貴妃跪在靈柩旁,哭的都已經梨花帶雨沒有絲毫端莊的樣子,昭天意昭天元以及昭天命三位皇子披麻戴孝跪在中間,王樹林老公公手持著拂塵,眼圈通紅,卻留不下一滴淚水下來。
當初在白虎門外,是他迎著暴雨將國師大人的屍首背了回來
,如今摘星樓上,也是他將皇帝陛下的遺體背到了金鑾殿中,他親手送走了大楚國的這對黃金搭檔,也親眼見證了一個時代的徹底逝去。
其實他的心中,早就已經有所準備,在摘星樓上伺候了皇帝陛下大半年,他對陛下身子骨的情況比誰都了解,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一切都還是那麽的令人難以接受。
皇帝陛下駕崩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楚國,幾乎所有的百姓人家都自發的在門前為陛下掛起了白綢,天璽紀元一共四十六年,這實在是一個太過於漫長的數字,對於很多人而言,他們的一生都涵蓋在這個數字之中,他們從出生到長大再到成人步入社會,耳邊聽到的心裏想著的,都是皇帝陛下的名字,盡管他們當中的極大多數人都沒有機會見到那個傳說中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們在心中將皇帝陛下視作一種精神信仰。
而今天,這份信仰崩塌了。
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還依稀記得四十六年前大楚國的那場國喪,洪熙皇帝陛下駕崩時候的場景,忍不住老淚縱橫,拄著拐杖跟兒孫講,當年洪熙爺駕崩的時候,我老人家也不過隻是一個毛頭小子,如今這歲月蹉跎轉眼便是四十多年,老夫我當初親眼看著陛下繼位,大楚國從洪熙紀元進入了天璽紀元,卻沒有想到還能活著看到天璽紀元的結束啊。
說到這裏,便是陣陣哭聲,那些高官顯貴和書生們私底下敢議論皇帝陛下的性情軟弱沉溺美色,可這些種地的莊稼漢子,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這四十多年來的變化,他們的糧倉越來越豐足,賦稅也越來越輕,這些都是歸功於天璽皇帝陛下的與民休息的政策,他們心中自然對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抱有十分濃烈的感激之情。
一瞬間,整個楚國都陷入了悲傷之中,許多人甚至自發行動起來,組織起了祭祀活動,將自己對昭熙玄陛下的祝福全部寫在了孔明燈上,然後在夜晚點燃放飛,祈禱陛下在天上能夠收到來自人間的這些思念和祝福。
可朝廷內的文武百官,除了陛下駕崩帶來的悲傷之外,心裏卻還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一個時代結束,便注定要有另外一個時代崛起,而兩個時代交替更迭之際,難免會有風浪興起。
天璽陛下昭熙玄膝下共有三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是誰最終登上了皇位,在天璽紀元四十六年所積澱下的基礎之上,都必將會成為名垂千古的一代聖君,可問題卻也偏偏出在這裏,但凡三人之中有一個不行的,皇位的最終歸屬也好有個結果,如今三人都是人中龍鳳,人人都行的結果便是人人都不行,無論是誰上了台,恐怕其餘的兩個都不會服氣。
其實
大家心裏都清楚,陛下一直以來都傾向於將皇位傳給三皇子殿下昭天命,甚至曾經親口承認過這個事情,可壞就壞在,誰都沒有想到陛下會走的這麽突然,包括陛下本人在內,甚至都沒有留下傳位的遺詔,便撒手人寰了。
有遺詔還有人謀反作亂呢,更何況如今沒有遺詔,大皇子那顆按捺不住的心,瞬間便躁動了起來。
天璽陛下昭熙玄的國葬大典如期開始,整個應天城以及周邊許多郡縣裏的百姓,大楚國的百官以及世家宗門之主,周圍國家的特使全都來到了皇陵外目送陛下的最後一程,在所有的儀式舉辦完之後,大皇子便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慶王府之中。
國葬已經結束了,父皇已經入土,如今皇位出現了真空,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必須抓緊時間行動起來,將皇位給奪下了。
老二雖然是嫡出,但卻一直沒有爭奪皇位的意思,昭天意心中早就已經想好了,自己是父皇的長子,無論怎麽算,都比昭天命更有理由和資格去繼承皇位,既然師出有名,那再不去博一下,豈不是天理不容?
想到這裏,昭天意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他踏入自己的王府,正準備讓管家傳命令將自己的人都找過來商議大事,便迎麵看到了幾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他認識這些人是誰,之所以說陌生,是因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過什麽交集。
淮河周家的家主周禹大人麵帶微笑,看著一臉錯愕的大皇子殿下昭天意,緩緩行禮道:“淮河周家周禹,拜見大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