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夕照零落景色殘再看風雲歲月寒(三)
李永麗鼻子一酸,眼睛一眨巴,淚水就趟了出來,不知是因為連日被朝廷大軍追擊,所承受的驚恐壓力太大,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害怕而哭。還是因為趙懷心這句話而激動萬分,感激而泣。
李永麗緊握著綠玉棒泣道:「你不走,就會有兩個笨蛋死在這裡了,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啊!」此時那些士兵已經攻了上來。
趙懷心道:「總會有辦法。」李永麗心中知道趙懷心在安慰自己,一陣苦笑。
就在兩人萬般無奈之時,一騎快馬朝兩人沖了過來,那些士兵全都逐一的散開。趙懷心與李永麗急忙轉眼看去,見來人竟然是李瑒,身披鐵甲,頭髮披散,渾身沾滿血跡,手提那把火精寶劍,勒馬殺了過來。趙懷心也是一怔,沒想到解自己危難的竟然是李瑒。
李永麗見了也欣喜的大叫道:「哥!」
李瑒本來自己在一邊奮力撕殺尋路脫身,但沒想到胡亂衝殺之中竟然為困境中的趙懷心沖開一條出路。李瑒看見了趙懷心與李永麗,眉頭也是一皺。根本就不做任何理會,勒馬提劍就朝一邊衝殺出去。李永麗見了又驚又氣,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在危難之時,竟然全然不顧自己。反到是趙懷心與自己非親非顧,卻拚死相救,李永麗又想起了當初在江陵王府,父親與兄長是如何不顧自己安危的,想起這些淚水止不住的流。
趙懷心見李瑒騎馬一衝而過,也沒想著李瑒會救自己,但看著李瑒騎馬衝殺而來時,倒是為自己開了一條出路。趙懷心見此時機會難得,若等那些士兵將出路圍上,恐怕就真的難以脫身了。趙懷心抓著李永麗道就朝李瑒衝出來的道路飛奔而去。
那些讓開的士兵急忙拿著兵器開始阻擊趙懷心,但因為李瑒衝殺之時,都讓得比較遠,此時再合圍上來阻攔趙懷心,根本就不可能,當士兵圍上來的時候,趙懷心帶著李永麗姐妹已經出了垓心,跟著縱身一躍而起,雖然有幾個士兵用長槍想將趙懷心逼下來,但此時就這麼幾個士兵的阻擊還是難不到趙懷心。
趙懷心連連縱身幾個起落,就出了包圍。那些士兵跟著就追擊而來。趙懷心好不容易出了包圍,心中說不出的激動,哪裡還敢停留,急忙撒腿狂奔,帶著李永麗姐妹二人逃了出去。跑了一段路,趙懷心才緩了下來,放下了李永秀,看了看身後,已經沒有追兵,才呼了口氣邊走邊說道:「好了,總算逃出來了。」
此時李永麗含著眼淚道:「多謝趙公子相救。」
趙懷心笑著搖了搖頭道:「不用這麼客氣,我也只是碰巧遇上而已。」說完看了看李永麗身上,手臂上都沾滿了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那些士兵的。
趙懷心問道:「你們倆沒受傷吧!」
李永麗看了看身上,搖了搖頭道:「那些士兵還是傷不到我,不過,若不是趙公子及時趕到,恐怕也受傷被擒也是早晚的事。」
趙懷心輕嘆一聲,問道:「郡主,·····」
李永麗苦笑道:「別叫我郡主了,現在我也不是郡主了。」
趙懷想著永王戰敗,心中雖然為天下百姓高興,但看著李永麗哀愁悲苦的神色,高興中又生起了憐憫之心。問道:「那你們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你父親戰敗,恐怕···」
李永麗苦笑著看了看還未回過神的李永秀,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現在我爹戰敗,我們全家上下都是反賊,肯定會被誅九族的。以後的日子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不過能再見到你一面,我已經很高興了。」
趙懷心一愣,心頭微微一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只是低語道:「一己之私,不僅害了不少百姓,還害得家人···」
李永麗隱約聽到趙懷心在嘀咕什麼,道:「趙公子在說什麼?」
趙懷心急忙搖了搖頭道:「沒說什麼?只是覺得你爹的做法,因為自己一個人的野心,害得家人···」
李永麗苦笑道:「有句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反過來也是一樣,得道升天也好,入魔下地獄也罷。我爹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他的雞犬勢必會跟著升天或者下地獄。」
趙懷心道:「可你是他的女兒啊!」
李永麗淚水一趟而下,笑道:「女兒?當初在王府的時候,你也看見了,我在你手上,我哥下令,他竟然不聞不問。這算什麼父親?只是現在還不是戰亂時代,我沒什麼利用價值而已。」
趙懷心想起了當時的情形,看著李永麗傷心的淚水,深深的嘆了口氣。李永麗接著道:「不知道這是生在皇族的悲哀,還是這些皇族的父親都是如此。若是一般百姓,不管在多麼困苦的環境下都對自己的子女百萬般的愛護。都說虎毒不食子···」說到這裡李永麗無奈的輕笑一聲,道:「想不到我爹····」
趙懷心勸慰道:「郡主,別太難過了,百姓中的父親,還不是有惡毒的父親,像有些父親在窮困潦倒之時,會將自己的兒女賣掉。若孩子太小可能就此棄之不管。」說到這裡趙懷心想起了自己,心中莫名的一痛,接著道:「你瞧我吧!從小就被父母拋棄,連自己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幸好天可憐見,我被一個老乞丐收養,逐漸長大,後來老大爺一死,我就四處流浪討活。」
李永麗看向了趙懷心,心中倒還生起了一絲同情。趙懷心接著道:「所以,天下間總會有那些狠毒的父母···」
李永麗輕聲問道:「那你恨你父母嗎?」
趙懷心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好恨的?雖然我從小被他們拋棄,但那也只是一種說法,萬一是我父母意外雙亡呢?」
李永麗道:「那要是你知道是真的被拋棄了呢?」
趙懷心也搖了搖頭道:「若真是拋棄,那也是他們的不對,我若把恨加在上面豈不是錯上加錯?」
李永麗道:「怎麼會錯上加錯呢?他們拋棄你,你恨他們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趙懷心苦笑道:「恨他們有什麼用,能改變什麼嗎?什麼都不能改變,他們依然是你父母,他們依然生活得很好,反倒是自己因為仇恨,而終日活在仇恨之中,這樣根本就不值。」
李永麗聽了趙懷心的話也頓有所悟的看向了趙懷心,趙懷心接著道:「每個人的道路都不一樣,都可能會因為一件事情會改變自己的人生,如果我沒被拋棄,我可能會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滿,但卻不能有現在的這翻經歷。也正因為我被拋棄了,才會開展我新的人生道路,也才會有現在的經歷。倘若我一直將被拋棄的仇恨埋在心中,就算我開展了新的人生道路,卻不會快樂的。」說到這裡趙懷心見李永麗一直看著自己,問道:「怎麼了?」
李永麗臉一紅,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會說這樣的話。」
趙懷心接著道:「我所說的也並非什麼大道理,只是我曾經小時候也恨過,恨我父母為什麼會將我拋棄。但那時每天都活在仇恨與淚水之中,根本就不快樂,後來我被一個戲班收留也是如此。其實有時候看事情轉換一個角度去看,說不定就會看到不一樣的光景。在戲班全靠小天和燕子,我才逐漸開朗,才慢慢明白這個道理。既然改變不了的就接受,敞開心胸讓自己活得更開心一點。」說完之後趙懷心想起了以前在戲班的日子。
李永麗苦苦一笑,道:「趙公子還真是心胸寬廣。」
趙懷心輕嘆一口道:「其實我也不是心胸寬廣,只是無奈而已,但在無奈之中,快樂也是一天,愁苦憤恨也是一天,為何要愁苦憤恨的去過每一天呢?」
李永麗笑了笑,然後看向了前方,道:「是啊!快樂也是一天,愁苦憤恨也是一天,不過,我和秀兒能活著就不錯了。」趙懷心想著李永麗此時的處境,心中也是一陣嘆息,也不知說什麼是好。此時趙懷心看見了遠處的兩個人影,知道是蒲源境與李白二人。
趕近之後,李白見了趙懷心謝道:「多謝兩位少俠相救,老夫感激不盡。」
趙懷心急忙道:「李前輩不必言謝,當初在江陵的時候,若不是李前輩相救,晚輩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說完趙懷心問道:「李前輩以後來作何打算?」
李白搖頭苦笑道:「風雲高千丈,山河萬里長。時世未可知,生死兩茫茫。現在王爺落敗,我又是王爺的幕僚,想必事後肯定會被四處通緝的,不過天下之大,總歸有我的去處吧!」
趙懷心看著李白失落,悲哀,黯然的神情也很是無奈,也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李白想著自己無奈的人生,苦笑道:「多謝兩位少俠的救命之恩,老夫一定銘記於心,他日有機會再容相報,就此告辭了。」說完李白看了看在一邊的李永麗姐妹,搖頭嘆息著朝一邊而去,口中漸漸吟道:「桓山之禽別離苦,欲去迴翔不能征。田氏倉卒骨肉分,青天白日摧紫荊。交柯之木本同形,東枝憔悴西枝榮。無心之物尚如此,參商胡乃尋天兵······」
趙懷心看著離去的李白,心中也感觸良多。這時旁邊傳來了悲痛的哭聲,趙懷心轉頭一看,此時李永秀才回過了神,放聲大哭起來,李永麗也流著淚水在旁邊一邊輕輕撫摩著李永秀一邊輕言安慰著。
蒲源境輕聲道:「阿心,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