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朋友
再沉默片刻，蘇洛終於輕聲說：“對不起。”顧墨沉柔聲說：“我姐沒有怪你，她一直很欣賞你。”
蘇洛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她沒說話，先回頭看了眼顧謹騫，那孩子又在後座陷入了瞌睡中，看起來是無憂無慮的個性，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世界的惡意。
車重新回到了公寓下層，她慢慢說：“我看得出來，小九現在過得很快樂。但我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墨沉，我忘了我的曾經也忘了你，對不起。而你遇到了我，確實是你的人倒黴，對不起。”車已經泊穩，顧墨沉也同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隨後他冷淡地說：“好一個認倒黴，洛洛。”說完率先走下車，把顧謹騫打橫抱起來放到肩膀。而她也沉默地跟下了車。
“洞中才數月，世上已千年”。這句話，可以說是蘇洛回國後最寫實的心理寫照。她給了自己一周多的時間，徹底適應回國生活。要說最大的改變，可能是她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都會想到兒子就睡在一牆之隔，心裏有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慶幸感。
最初，蘇洛信心滿滿，計劃著回國後的所有——先獨立生存，再獨立其身，最好見縫插針地把顧謹騫的心也拉攏過來等等等等。
隻是，蘇洛無論如何都沒料到，顧謹騫這邊出了特殊狀況。而查閱資料，她得知孩童五歲前是與外界建立完善交流的關鍵時期，再眼望著顧謹騫總是不肯說話的安靜樣子，感覺把心放到火架子上烤，什麽都顧不得了。
很多優先順序的排列，就需要作出徹底改變。蘇洛十拿九穩的工作崗位，薪水提供雖然頗豐，但有得必有失，工作節奏極快，不允許員工朝九晚五地下班回家照看孩子，隻能遺憾地放棄。
她放下拒絕電話，重新瀏覽著招聘頁麵，更改自己的簡曆，順便用纖細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麵。經過幾日的觀察，蘇洛發現彼此相處微妙，但顧墨沉的脾氣比她預想中更好。不但不反對她笨手笨腳的照顧顧謹騫，還在一旁默默的促進著她和顧謹騫接觸，這樣的態度，至少給了她繼續戰鬥下去的信心。
如今，顧墨沉每天早晨起床走出房間，會發現桌上已經擺好早餐。兩麵煎黃的雞蛋火腿可麗餅，切好的水果。附帶一杯黑咖。顧謹騫的餐布前擺放的是新鮮覆盆子酸奶昔，零星的穀物果幹攪勻，上麵再撒一些烤椰子和新鮮水果。
他擦了擦手，坐定在桌前，首次覺得早上時間略有空餘。但沒多久，兒童房傳來巨大異響。顧謹騫衣衫不整，赤腳跑出來，後麵追出略有狼狽的蘇洛。她如今在學著如何照顧孩子。
西方有句諺語說，你很難叫醒一名裝睡的人。寫這句諺語的作者，大概沒有見過顧謹騫這個小朋友。叫醒顧小朋友，顯然就需要學習西方招魂術。
蘇洛最初還抱著懷柔策略，創造機會想要親近兒子，但沒多久就明白，這純粹是青眼拋給瞎子看。頭兩天的時候，她試圖把顧謹騫溫柔叫醒，希望兒子每日清晨睜眼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母親。隨後，蘇洛醒悟，即使是為恐龍的屍體穿衣服，也比為奮力掙紮的顧謹騫穿衣服更容易些。
接著，又麵臨洗漱問題。顧謹騫別看是一名男孩，但講究不少。冬日早晨，很不喜歡用冷水刷牙洗臉。偏偏蘇洛獨自生活，什麽都用冷水慣了，成功地把兒子惹哭。
顧謹騫一直以來，都是嬌養在爸爸掌心裏的小公主，他半睡不醒間，被冷水冰得一激，反應過來後就瘋狂掙紮出她的懷抱，流著眼淚奔到客廳找顧墨沉，比比劃劃地訴說委屈。
顧墨沉正吃著準備好的早飯，頭也不抬：“哦。”顧謹騫眼淚流得更凶，抱著爸爸的大腿，傷心地把頭埋在裏麵。
蘇洛早上開始就做體力活，此刻也感覺到血糖降低。她緩慢地在旁邊坐下，定了定神說：“墨沉，他還沒刷牙。”男人照顧孩子和女人照顧孩子，完全走不同路數。他單手一摟顧謹騫，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對準了，往孩子嘴裏塞去。
蘇洛眼睛略微睜大，像看吞劍表演。而顧謹騫直接噎住，隻好停止抽泣，開始不情願地刷牙。
時間已經趕不及吃飯，何紹禮見怪不怪，從冰箱取出一個小魚缸般體積的便當盒，費力擠進兒子的小書包裏。“臭小子，路上吃。”他囑咐。
顧謹騫悲傷地點點頭，皺在一起的臉鬆開些。便當盒裏是昨日的家政人員為顧謹騫特意準備的食物，每盒上麵貼著標簽。
除了新鮮應季水果，裏麵還有什麽幹薯條，核桃棗糕，碳炙黑花生，牛後腿肉幹，鹽津杏脯和即食香菇之類的名稱。
蘇洛當然做不出這些，聞所未聞，她最初打開冰箱時，還曾饒有興趣地看了會標簽，思籌顧墨沉都是從哪裏買的豐富食材。
直到上午坐在客廳裏看新聞，回頭聽到門響，就和兩個站在門口拎著大包小包像大學生模樣的男青年麵麵相覷。對方連忙自我介紹，他們是一個通過app提供家政服務的創業公司。平均每三天來一次顧墨沉的公寓，包攬購買新鮮食材做便飯打掃衛生等細活。
顯然，便當盒的來源就是這裏。她覺得新奇，平時第一次聽到男家政。等晚上顧墨沉回來，他也表示確有此事。“家裏有人前來打掃衛生，洛洛住著不必費心整理這些。”
顧墨沉又多看了幾眼她烏青的眼圈，“你時差還很嚴重？”蘇洛一時隻能笑了笑。拜眼前人所指教，她回國後第一晚就當頭棒喝，得知自己的孩子居然是個不說的，如此驚嚇之中，認床和倒時差的適應期格外漫長，索性捧著電腦來回地改簡曆。
這一年的農曆春節比往年都要晚一些，根據招聘行情，年前找工作很難。但沒幾日，蘇洛卻是誤打誤撞地尋到了一個符合她預期標準的職位。
有家略有名氣的醫院正在緊急招聘一名藥品錄入員，開得工資普通，但勝在公司地點離顧謹騫幼兒園不遠，上班時間也相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