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病房裏的哭泣
他們站在錢睿彤的病房門口,錢睿彤忙著給妻子擦著身體,他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他時不時問問妻子,這裏疼不疼,那裏疼不疼,有沒有肌肉發酸的的感覺,要不要再喝點兒水。
可以說是非常無微不至了。
龍翩翩有些哽咽,發出了一絲喘氣聲,錢睿彤才聽見聲音抬起頭來。
錢睿彤知道抬頭,這才發現眼前站了四個人,龍浩天、龍玉華、龍翩翩、冷浩曄。
錢睿彤看著他們,不知該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為自己此時難堪的境地感到有些羞恥。他想起從前的風光無限,比起如今的一敗塗地,簡直想要馬上離開這個人世。
他不說話,龍浩天、龍玉華、龍翩翩、冷浩曄都暫時安靜著,病房裏的氣氛比太平間還要冰冷。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
龍浩天這時才突然開了口:“錢睿彤啊,你曾經對翩翩母親做的事,我們如今都已經知道了。”
龍玉華隨著龍浩天的話,憤怒地瞪起雙眼,怒視著錢睿彤。
龍玉華見對方沒有反應,便繼續說下去:“我們都知道了,翩翩也知道了,但是她這次隻是因為知道你現在處境困難,來看望你的。”
錢睿彤聽見這話,羞憤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沒有停下給妻子擦身的動作,但眼中溢出了悔恨的淚水。
錢睿彤依然一點,一點地擦拭著眼前妻子的身體,因為疾病而瘦到五官深陷的臉蛋,滿是頸紋的老態的脖頸,皺巴巴如同八十歲老朽一般的手背,枯瘦的手臂,錢睿彤一寸一寸地擦拭著,沒有放過任何一處,精心地為妻子服務。
病房裏死一樣的沉靜。
過了很久,錢睿彤都沒有能夠抬起頭來,他仍然為妻子盡心的擦拭著滿是針眼的手臂,肩膀因為傷心而不停地抽搐著。
此時龍翩翩也哭得不成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在哭泣,也許更多的是因為同情。龍翩翩是個同理心很強的女生,她看見別人悲慘,看見別人痛苦,都會應激般的難過起來,但並不代表她就不恨那個可憐的人。
這間小醫院的護士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大陣仗,都漸漸地圍到病房門口看著熱鬧。
此時病房門口人頭攢動。
今天的病房氣氛真是太難熬了。動不動就是大段的沉默,護士們都感受到了當事人之間的那種尷尬。
等到為妻子擦拭完,錢睿彤放下毛巾,原本蹲的太久的兩腿“咚”得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不打算站起來了,就這樣蹲跪著朝向龍翩翩。
錢睿彤抬頭,此時他已經滿臉是淚。
“翩翩啊,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錢睿彤低聲說著悔恨的話,不敢看龍翩翩的眼睛,“可翩翩啊,你現在看看,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家破人亡,什麽也沒有剩下了。”
龍翩翩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沉默著,她很同情錢睿彤現在的處境,一個本該在這個年紀裏事業有成,做享清福的時候,卻承受了那樣的屈辱,苦痛和失敗。
見翩翩沒有回應,錢睿彤又再次自顧自地說下去:“這也許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我知道,這就是我應得的懲罰,這個懲罰對於我的罪孽來說,根本不能算是罪有應得。”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是想要得到龍翩翩的原諒。
“翩翩,你可以原諒我嗎,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龍翩翩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沒有痛恨,沒有感動,也沒有大的情感波動。
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除了很同情錢睿彤之外,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不過她決定再幫他一次。
“外公。”龍翩翩轉頭看著龍浩天,小眼睛裏有些泛紅,但語氣比起剛才剛進病房時的驚愕和同情,龍翩翩這時已經顯得很平靜了。
“外公,您還是放過他吧,他已經得到報應了。”龍翩翩麵無表情地說著。似乎事不關己的樣子。
冷浩曄看著眼前的龍翩翩,覺得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愛哭,膽小,愛撒嬌的普通女孩子了,她的眼睛裏多了一份看透世故的豁達,但又有著不世故的純真。
果然還是那個自己愛著的龍翩翩啊。
冷浩曄在心裏想著。
“翩翩,你確定就這樣原諒他了嗎。”龍浩天再次確認地問道。
“外公。”龍翩翩原理錢睿彤,往外公的方向走了幾步,走到龍浩天的身邊說:“我並不是原諒他了,隻是請求您放過他而已。”
“他所做的一切,對於我的,和其他人的,都不可饒恕。”龍翩翩接著義憤填膺地說著,正義的聲音回蕩著整個病房:“但是他已經受到了上天給予的一定的懲罰了。”
“而且在他的心裏,將會因為那些事,被永遠永遠,永遠地折磨著。”
“我認為,這已經是能夠給他的,最好的懲罰了。”
錢睿彤流著淚,隻是拚命地點著頭,頭低得太靠近地麵了,每一次點頭,都重重的砸在病房的水泥地麵上。一會兒,地麵上就滿是血漬,而錢睿彤的額頭,也磕得血肉模糊。
冷浩曄走上前,抱抱脆弱但勇敢,溫柔但是非分明的龍翩翩。他又陪她經曆了一次浴火重生,冷浩曄慶幸在這種時候,自己能夠陪伴在龍翩翩的身邊。
龍翩翩說完那些話已經用盡了全力,她剛才差點兒就快要站不住了,而正在此時,冷浩曄適時的擁抱,讓她從未感到如此的溫暖,像是溺水的遊泳者遇上了港灣,觸礁的小船靠了案。她緊緊靠在冷浩曄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到十分安定。
“好吧,那就聽翩翩的,暫且放過你了。”龍浩天正經地宣布。
龍玉華還有些不服,不過既然龍翩翩和龍浩天都這樣說了,他也隻好做罷。
“我我知道,我這段日子在醫院欠下的醫藥費和住院費,都是你們替我還清的”錢睿彤仍舊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栗,但他還是要把這件事說清楚。
“那是我們隨手施舍給你的,畢竟我們家翩翩是非常善良的人。”龍玉華開了嘲諷技能,想要在離開前再傷害錢睿彤一點點。
“我會盡快換給你們的,這是我老婆,不用別人幫我照顧他。”
“我們說要照顧了嗎,我們隻是施舍而已,就像施舍一條狗,肉骨頭丟出去了,我們就沒打算要拿回來。”龍玉華繼續冷嘲熱諷的說著,“隻要那條狗知道跪好了搖搖尾巴就行了”
“就像你現在這樣。”
錢睿彤還想要說什麽,但實在沒有臉開口了。
龍浩天也示意龍玉華不要再逞口頭上的威風了。
好戲散場了,龍浩天、龍玉華、龍翩翩、冷浩曄一同離開,隻剩下錢睿彤和妻子在病房中相擁而泣。
這次的事辦的很不錯,冷浩曄在場的表現也令龍浩天很滿意。
冷浩曄這次在龍家人眼裏得了滿分。
回去的路上,龍翩翩似乎更加依靠他了,直接就把頭枕在冷浩曄的肩膀上小憩。
“冷浩曄。”龍翩翩呢喃著喊他的名字。
“怎麽了?”冷浩曄溫柔地低聲問道,用臉頰靠在龍翩翩的頭頂上。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