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王三家
鄉下的生老病死,八十年代的時候,都是有著專門人伺候的。
這幫人靠著吃白事兒的這碗飯,當成了營生。
我師傅和我就是其中的一員,從第一次趕屍遇到了貓叫屍,我的職業生涯,一直都是安安穩穩平平順順的。
再也沒有出過什麽岔子,一轉眼就到了到了我二十三的後半年。
再過半年,我就能擺脫束縛,無論什麽棺材都能抬了,這點我爹特意的來信叮囑了我,讓我千萬不要抬女棺。
我是謹記在心裏,出活兒的時候,次次都告訴師傅,讓他幫我多多打聽,而且必須透徹。
確定好了之後,我們才接活兒。
鄉裏之間,因為師傅的改變,開始的時候鬧過不少的笑話,可是當看到師傅真的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人們才意識到,以前的那個吳老狗,真名叫吳老六,人們不敢在叫他吳老狗,因為他成了村裏真正的“能耐人,”師傅經常幫人家裏處理一些難題。
當然,都是白事兒,家裏出事兒了,人麽都會找到他。
然後讓他指點一二,遇到了什麽問題難題,師傅都會出手幫著解決。
如此一來,他倒是成了村裏的名人,而他趕屍的事情,也被人說了出來,趕屍人在別的地方都會被看做不詳,但是因為師傅的名望好,人們卻開始稱他為大師。
吳師傅的名號,在四鄰五鄉,傳播的很是旺盛。好多人不管道路遠近,都會過來接他去主持辦事兒。
我也跟著師傅沾光,以前我爸說幹我們這一行的人,真的出了名堂之後,那是很受人尊重的,麵子到哪兒都會有人格外的尊重。
現在我是體會到了這一點,走到哪兒都有人高看一眼,給個笑臉。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這麽有麵子,我心裏是越來越舒坦了。
隻是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師傅的家裏依舊是那副亂糟糟的樣子,有人好心要幫他收拾,還被他罵了出去,村裏因此有人傳說,說師傅家裏是擺的陣法。
能讓人的氣運變好,好多懶漢學了去,結果家裏臭烘烘的不說,挨媳婦的打的不在少數。
我問過師傅,他沒有說,隻是很意味深長的指著門口,然後衝我笑了笑。
那笑容我始終不明白,知道有一天我蹲在門口撿東西,才突然想到了什麽,女屍!
發生在警察局中的事情,那具女屍,我們家裏的這些垃圾和那女屍有什麽特殊的關係?我找遍了這廢物堆,廢鐵廢紙板,能翻得我都翻了。
師傅沒有攔著我,但是相應的無論我問什麽,他都不說。
這個問題就深深的埋在了我的心裏,我父親後來來信說過,我家裏的那位,說等我二十四了要讓我做一件很重的事情,我爹在信裏麵沒具體說,隻是說讓我到了二十四回去一趟。
這事兒師傅就記下了。
……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的深秋,我裹著外套,高高從被窩裏麵鑽出來,門口就傳來了種種你的敲打聲。
“邦邦邦,老六啊。”屋外傳來的是二叔的聲音,我趕忙開門將二叔讓了進來。
看到二叔的打扮,我就知道又有活兒了。
果然,等我從廁所回來的時候,師傅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
“小子趕緊的收拾收拾,王三家裏出了點事兒,可能用的到你的本事。”用到我的本事,那就是要抬棺材了。
這抬棺材入殮,是我的專長,師傅不懂這方麵的東西,所以一般有這樣的活兒,他們都是跟我打下手。
我哎了一聲進屋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師傅和二叔早就在外麵等著我了,見我出來之後,我們這就上了路。
屋子的門從來沒有鎖過,也從來沒有來過賊,因為這地方的傳說,太邪門,自從師傅大變樣之後,手裏麵是有點錢,不過都是掙了就花。
他告訴過我,死人的錢,不能用來發財的,我們這行人,掙得是一口飯,而不是錢。
這話我一直不明白,一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師傅說的意思。
我們安心的離開了家裏,到了那戶辦事兒的人家。
湘西這邊的風俗,大多數還是比較敬重死者的,人們的觀念還比較傳統,火葬還不流行。所以才依舊會用到棺材。
隻是隨著社會的進步,用到棺材的地方,是越來越少了。
我們到的這戶人家,在當地還比較有錢。
一看這房子就知道了,前麵三間房是配房,後麵一溜五間大房,在農村這年頭有這樣的房子的,在當地絕對不是一般人。
果然在進這家的時候,二叔介紹了一下。
“這是王家莊的村長家,王三在這邊比較有名望,據說有點本事,我想可能是上頭有人,或者認識點鄉裏的人。”在農村的村長,可要比在城裏的二流官都要全力大的多,有句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
這一村子的人,都得聽他的,師傅點了點頭:“什麽事兒咱沒見過,一個村長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死人就按死人規矩辦不得了,難道還能給他弄出點花來?告訴你,這種討好別人的事情,我可不做。”
“我也沒說什麽。”二叔是一個少言語的人,之前介紹的這麽詳細,其實就是說給我聽呢,怕我給他弄出點什麽岔子來。
我知道這裏麵的問題,趕忙說道:“二叔,咱趕緊進去吧,這事兒咱們都注意一點就得了。”
師傅他們倆都很有個性,師傅是說話罵人,二叔是要麽不說話,要麽一大通話。
被我這麽一調和,二叔這才打頭走到了王三的家裏,隻是按理說,他們家是村長,這要是家裏死了人,總得最起碼的規矩得有吧。
可是門口沒有引魂符,沒有八大鎮,更沒有人來人往的燒紙人。
這就有點不對勁了,我想問二叔的時候,這王三的家裏卻有人走出來接了,我不好再問,隻好跟在師傅他們後麵,老老實實的走了進去。
師傅走在前麵,也一直的在看周圍,我看到他的眼神不對,想來也是和我想的差不多。
這王三家的大門,是木頭做的,我在進去的時候,晃了一眼,總覺得這門有些不對勁兒,門上麵有幾個巴掌印,看起來像是有人用大油手,在上麵拍打過一樣。
看起來格外的別扭。
接我們的人,一路陪著笑臉,說什麽幾位大師來了,他們就放心了的恭維話。
師傅和二叔都是笑笑不說話,那人說了一會兒也就不說話了,這人應該是管事兒的,這戶人家的人,站在遠處看著一口小棺材。
人們的表情有些難看,但是卻沒什麽悲傷的神色,而且很重要的一點,他們都沒有穿著喪服。
看到是小棺材的我就楞了一下,以至於和師傅他們脫節了幾步,倒不是我嚇到了,而是小棺材一般裝的都是小孩。
這點誰都清楚,大人是不會用這樣的棺材的,隻是他們的臉上沒有悲傷的神色,讓我想到了一件事兒。
心心,對,就是心心的事情,當時洪大叔他們一家的事情,在我看到這口棺材的時候,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主要還是因為這家人的臉上沒有悲傷的神色,我才會這樣認為的。
見到我們來了之後,那管事兒的將王三的媳婦介紹給了師傅他們,我不善於交際,就圍著棺材轉了起來。
看棺材使我的老本行,這棺材就是按照正常孩子的大小做的,我看了看沒有什麽出路。
倒是旁邊的幾個他們家的,不停的小聲對著我指指點點的。
我輕笑了一下,我們這個行當的人,被人指指點點的很正常,因為我們都不算是正常人。
看到我看她們幾個婦女,趕忙衝我笑了笑。
我走到師傅他們的身邊,那王三的媳婦正在跟師傅他們介紹:“這棺材裏麵裝的啊,是我們家的阿狼,阿狼昨天晚上突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的狂叫,折騰了五六分鍾之後,就死了,哎,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麽了,就這樣突然的去了。”
她說完,師傅問了一句:“這阿狼是男是女,多大歲數了,你們家裏有什麽忌諱的沒有還有,你們是什麽關係?”
一口氣師傅問了好幾個問題,那王三媳婦愣住了,她看著師傅,然後突然微笑了一下,那樣子像是憋不住了似的。
“哪兒,阿狼是條狗,我們家養了六七年的老狗了,你們難道是當成人了?”她說完,她們家的幾個婦女也笑了起來。
師傅有些尷尬,隻是嗯了一聲,然後走到棺材前麵,就將那棺材蓋子打開了。
裏麵躺著的確實是一條狗,一條純黑色的大狼狗,那足足一米多的身子,看起來極其的雄壯。
這狗真棒,隻是很可惜卻發瘋死了,這樣一條好狗,能得到主人家請師傅安葬,也算是得了善終了。
看來這王三一家人,還是有情有義的人家。
師傅和二叔盯著那棺材看了一會兒之後,準備將棺材蓋上,可是就在這時候,我卻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