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一次趕屍
夜行千裏，日行八百，這話是說古代寶馬良駒的。
汽車這東西雖然不能普及，可是在這附近的鎮子裏麵，還真就有一輛。
師傅吳老六找到這車主的時候，那人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吳老六點頭答應了一聲，二人就沒在多說什麽，這還是我第一個見到對吳老六沒任何歧視的人，就他這一身穿著打扮，進了人家的屋子裏麵，在我看來那都是褻瀆。
吳老六愛抽煙，在屋子裏麵點著了煙之後，躺在床上就美美的吸了起來。
那人進來之後，吳老六這才給我介紹了起來他。
“這是你二叔張天明，以後你就叫二叔就行了。”吳老六指著那人說道。
剛才在外麵隻是匆匆的一見，現在我們倆彼此離著近，相互之間打量起來，我才發現，我這個二叔張天明的眼睛和旁人不同，他的左眼眼白格外的多，那瞳孔很小，就像是，就像是白天貓的眼睛。
被他盯著的時候，人會覺得很不舒服。
“二叔。”我有些回避的躲開了他的目光，他眼睛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似的，我不想麵對。
他嗯了一聲，也不說話，坐在了一邊，同樣是點著了一個煙，他看起來有三十多歲。
身體強壯健碩，給人的感覺有些陰翳。
“這次的活兒，我多分一成，給這小子當生活費。”吳老六說。
張天明沒有反對，他似乎從來都不想說話一樣，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小子，好好的睡覺，晚上咱們去接貨。”
吳老六將屍體當成貨物，也算是另外的一種避免忌諱。
天黑了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離開了張天明家。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叫劉家莊，進了村子，就遠遠的看到了那家人，外麵高搭著靈棚，靈棚裏麵是一口黑漆的大棺材，很是顯眼。
在旁邊還有一些人在那裏唱戲，聽曲子，很是熱鬧。
“這叫喜喪，在農村裏，隻要能活到七十八以上的都是老喜喪，辦事兒得熱鬧，越是熱鬧就證明這家人越是孝順，還不能哭。”吳老六怕我不知道，跟我講了一遍。
我聽到這些心裏隻是覺得別扭，人死了不能哭，還得大操大辦的熱鬧起來。
咱這風俗傳統是不是有些毛病啊，活著的時候，不好好的盡孝，死了辦的在風光，那老人也不能享福了。
活著的時候，讓老人多吃點喝點，少給老人點氣受，那比什麽不強。
當然，沒準這些人家裏都做到了，我也隻是想想罷了。
我們到了這家的時候，跟管事的說了說，就把我帶到了裏麵。
現在是七八點，這戲要散場，還得過上一些時間，九點左右才行，那才是我們出場的時候。
那家人將我帶到了後麵，接待我們的是一個胖子。
梳著中分頭，長得很是富態，神色之間沒有絲毫的喜慶，卻依舊強顏歡笑。
他從懷裏拿出煙來發給我們，然後才跟我們交談了起來：“幾位師傅，我父親送回家裏之後，下葬的事情，我也想找幾位幫忙給看看。”
接下來吳老六和他商談了起來。
這就是一樁簡單的趕屍買賣，下葬也是情理之中的活兒。
這也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趕屍這個行當，所以聽得很是仔細。
商談了許久之後，外麵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辦喪事不能關門，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時候，那是絕對不能關門的，死人的魂兒如果關上門，是進不來的。
門神不讓進，到時候就會出現岔子的。
主家叮囑好了管事兒的人之後，我們被帶到了後院之中。
後院裏麵也有口棺材，問了師傅之後，我才知道這口棺材裏麵的才是正主，外麵的那口棺材，裏麵是空的。
想到外麵那些折騰的一溜八開的，沒想到棺材卻是空的，也不知道這也的所謂的喜喪，到底有著什麽樣的意義。
我們三個就守在了這裏。
趕屍，前半夜是不能動的，用師傅的話來說，我們之所以這麽早來，是為了和棺材裏麵的屍，培養培養感情。
後半夜才是真正的動手的時候。
師傅點了一炷香，擺在了棺材前麵，奇怪的是，這香點燃之後，原本直溜溜的三個香，到了後來，卻變成了三長兩短。
“這叫鬼吃香。”說著師傅又從身後拿出來一個碗，裏麵是夾生飯，是之前白天的時候師傅就準備好了的。
當時我還很是奇怪，好好的飯怎麽就弄成了這樣。
隻見師傅將那夾生飯擺在了棺材前麵，兩隻手在那碗的中間，輕輕的一戳，兩個小小的窩就出來了。
隨後師傅將香灰倒了一些放在了那碗飯裏麵：“請！”
師傅對著棺材一擺手，那碗竟然真的輕輕的動了一下。
隻是後來就沒有了動靜，我是能看見陰氣的，可是也沒看到有髒東西：“這叫上路飯，請屍吃的。”
“趕屍人有三個規矩：一敬，二禮，三殺。”
張天明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候也跟我講說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了他的話之後，人都覺得萎靡了一些。
“敬，那是對屍身互相尊重，不可做不敬之事，二禮，禮數周全，規矩麵麵俱到，這樣才能和屍身形成合作關係，三殺，對於不互相尊重，不合作，不講規矩的屍身，如果涉及到我們，那就一個字，殺。”他說完之後，將從前院拿來的酒，好好倒滿了三杯。
然後放到棺材前麵。
“上禮！一敬天，二敬地，三拜鬼神。”
他一邊說話，一邊對著周圍將這三杯酒灑在了地上，這三杯酒灑完之後，正好圍著棺材是一整圈。
“好了，禮數已經周到了，接下來就等著時間，可以動手了。”這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了。
我們起屍的時間是四十五。
十一點四十五起屍，這時間陰氣重，魂體重。至於為什麽，師傅說我以後就明白了，可是到現在我依舊是不明白這麽做的意義。
這棺材就是輕輕的蓋上了，沒有釘上棺材釘，到了時間之後，師傅跑到前麵去看，讓我去外麵街道上看。
要是有人的話，告訴他們全都避開，因為陰人趕路，活人退避。
不然的話，就會沾染上忌諱，當然，對於屍體也不好。
我走到了街上，好好的跑了一圈，這都已經是淩晨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我正好走到靈棚前頭，這家人還真是有錢。
這靈棚搭了足足有三丈高，裏麵各種花圈紙牛馬，應有盡有，還擺著小桌兒，正中間放著老爺子的照片，這老頭笑嗬嗬的人顯得很是慈祥。
旁邊寫著白紙，某某某，哪年生那年死，多少歲，然後就是東南西北八大鎮。
這老爺子今年都八十幾了，確實歲數不小了。
他兒子也小孝順，不然不會有這樣好看的模樣的。
我回到了後院的時候，師傅他們倆問清楚我，然後才開始動手。
這趕屍是用特殊的方法讓屍體行走，和電影之中演的不同，這屍體是會自己有路的，但是卻不是蹦蹦跳跳的。
而是被前後兩個人用竹竿夾住身體，然後隨著兩人一起走。
那都是後話，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要開棺了。
其實沒有那麽複雜，將棺材板推掉，然後就將老頭的屍體取了出來。
人是順死的，活到了壽數，所以沒有怨氣，沒有陰氣。
這樣的人，下去之後，也是一個好鬼，將來轉世投胎，師傅說閻王爺也會優先給個條件好的。
我隻是笑笑，這輩子都沒有活明白呢，就想著下輩子。
老頭穿著一身的壽衣，帶著一頂壽帽，屍體看起來有些萎縮，師傅說這是人死之後，精氣神斷了，隻剩下一縷魂兒吊著，當然會收縮。
我哦了一聲之後，不再說話，隻是更加仔細的看了起來。
老頭的屍體一直在師傅的手中來回轉動，先是檢查衣服，隨後是檢查各個身體部位，都很仔細，師傅說這樣是為了不出岔子。
張天明一直在擺楞他的兩個竹竿子，他手裏拿著羅盤，是走在前麵的先生。
師傅走後麵，我這一行的任務，他們沒說。
都檢查好了，師傅他們這才將老者的屍體夾到了竹竿上麵。
兩個人一前一後，那老頭的屍體放到了竹竿上之後，那屍體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老老實實的站在中間，一動不動的。
我看的好奇，隻是這時候師傅他們都不再說話，我也不敢問，害怕觸及了什麽規矩。
“起咯。”張天明高喊一聲，我清楚的看到我身後的屋子裏麵，燈熄滅了。
隱隱的傳來了人抽泣的聲音，張天明和師傅他們倆一人一頭，架起了屍體，走出了門外。
我默默的跟在他們的身後，師傅他們走路的時候，很有特點，有幾步就有墊一下。
我離著因為較遠，所以看起來像是那屍體跳了一下似的。
我想人們的認識之中，認為屍體會跳，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子。
一路前行，就這樣的離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