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道不同，不相為謀
青蓮神情微怔，心思瞬間轉了一圈，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情知眼前這武道宗師是個懂行的人，估計是從自己修行的基礎劍術十三式中，看破自己身後隱藏的大佬了，所以才前倨後恭。
隻是這劍……意識世界中，他將目光投向了仍在喝酒的李白。
沒有說話。
但李白知道他在征詢自己的意見，要不要收下。
雖然他的確很喜歡這把望如秋水的寶劍。
李白忍不住笑了笑，對於其他事，這小子向來是獨斷專行，自己隻有建議權，從來沒有決定權。
但對於涉及自己的事，青蓮倒是還從未讓他失望過。
尊師重道，幹的不錯。
於是他道:“既然他願意賠罪，那你便收下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
雖然這把劍頂多也就比他當年剛出道時的那把青鋼劍稍強，按照係統評級，連b級的邊都摸不著，更別提和望舒，四季這兩把神器級的武器相提並論了。
但對青蓮而言，仍舊是現階段不可多得的寶劍。
畢竟，他可不像自己一樣，還有個係統。
而且，現如今的青蓮已經有武道宗師的境界，若自己臨時附體，所能發揮出的實力，至少也是聖道境界，眼下這個武道宗師，還遠遠稱不上能讓他忌憚。
青蓮鄭重道:“好，那我便收下了。”
“爹你！”楊鑫還想要說些什麽，被許梅扯了扯袖子，頹然低下了頭，“寶劍配英雄，秋水落在這位小哥兒手中，也不算蒙塵了。”
一腔不甘，盡數沉埋在心底。
沒辦法，這就是江湖。
人們都道江湖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青梅竹馬，仗劍天涯，不拘於朝廷法度。
可自由，有的時候也代表著更加赤裸的弱肉強食，規則雖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用來約束弱者所用的，但同樣，也限製了強者的任意采攫。
很明顯，對於一個至少是聖者，甚至有可能是人仙的劍客，他們古潭劍派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連反抗的浪花都掀不起分毫。
楊武成也是暗暗肉痛，但他心思轉的也是極快，立刻便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和眼前這名劍道天才乃至其背後的大佬交好的契機，趁勢道。
“這位小哥兒，觀你這劍術，簡直精妙絕倫，讓老夫一眼看來，便覺茅塞頓開。敢問師從何處，我等三人是否有幸拜見尊師，也好當麵致謝？”
青蓮微微沉默了片刻，搖頭道:“吾師不願見你們，”
楊鑫心底湧出了一副怒意，尋思說我們都奉上如此寶劍了，你連通報都不通報一聲，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許梅也是滿臉失望，原以為自己若是遇見那位前輩，興許還能憑借不俗的相貌，博取一番歡心，甚至改換門庭，拜入那位門下。
她雖然也知道這不現實，但誰還沒有個yy呢？
楊鑫這次卻是學聰明了，心說，難道那名疑似人仙的劍道強者，一直在注視著這裏？
他將目光投向自己父親，隻見楊武成此刻居然是滿頭大汗，身體僵硬，聲音恭敬到了極致:“既然前輩不想接見我等，我等自然也不敢叨擾。”
轉身便領著他們頭也不回出了門。
“爹？”
“師尊？”
一直走出好遠，見楊武成腳步漸漸由急轉緩，兩人才投來詢問的目光。
楊武成神情凝重道:“我感受到了那位的目光，如果之前我還心有疑慮，現在想來，就是為父當年去萬劍山莊覲見萬劍聖者時，都沒能感受到這等威勢。”
“人仙！”他篤定道，“這小童身後的師傅定然是人仙強者無疑！”
兩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人仙強者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根本就與真正的神仙別無二致，沒想到居然在這邊地看到了這麽一位。
“怪不得他居然這麽年輕便成就了武道宗師。”楊鑫早就熄了心底的自傲之意，苦笑道，“沒得比啊。”
……
這一小插曲並未改變青蓮的生活。
他繼續練劍。
隻是這一次，他開始用秋水劍，長城即將迎來血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必須盡快熟悉手中的武器。
這一用，青蓮便發現這秋水劍的確要比自己手中的那柄普通鐵劍強出了太多太多，不僅劍鋒更加鋒銳，可吹毛立斷，而且重量也沒增加多少，揮動起來，十分省力。
若是灌注內息，催動銘文，秋水劍還會變的更強，有破甲之威。
當晚，趙蕤並未回來，隻是托人帶了話，交代自己這幾天會住在城上和軍營中，不會回來，錢財都存在某某地，要他好好照顧自己雲雲。
青蓮並無意外，修行結束後，剛想上床睡覺，突然神情一凜，並指如劍，一夾，直接夾住了一枚飛刀，刀柄後還懸著一塊布帛。
上麵寫著:“故人明成，北望坡一敘。”
青蓮臉色微變。
北望坡就是當初趙明成等一眾馬賊盤踞的寨子所在之地。
故人明成？
難道明成叔……沒死嗎？！
帶著深深的疑惑，青蓮矯健地躍起身子，推開窗，隻能看到一道黑影迅速遠去，權衡了一番，感覺難以追索，於是帶著滿心疑慮，熄燈睡了覺。
……
第二天一早，他便收拾了行囊，準備了幹糧與水袋，又在桌上壓了一封給趙蕤的留言後，便背負秋水劍，尋了處低矮的城牆，直接躍出。
雖然大戰將起，長城已經禁嚴，但對於這些高來高去的武道宗師而言，天塹也與通途無異。
到了荒漠之上，青蓮直接邁動步伐，頓時如同一陣風般，肆虐而過，身後掀起滔滔塵土。
武道宗師奔馳速度更甚千裏馬，而且體內內息自成循環，若非展開激戰，很難感覺到疲憊，所以青蓮的腳程飛快。
僅僅一天時間，他便回到了曾生活了足足三年時光的北望坡。
青蓮走在焦黑破敗的營寨中，北望坡賊眾被擊垮後，這裏卻並沒有被黑山賊眾占據，隻是荒廢得厲害，與往日已截然不同。
就連被燒得發黑的木頭都被切掉了可用的地方，被附近的村民拉走，或充當柴火，或充當房梁。
剩下的，隻有那夯土的斷壁殘垣。
望著這裏的一草一木，青蓮神情微怔，他又想起來了，當初馬六叔讓自己騎在他的脖頸上，在寨子裏飛奔，酣暢大笑的場景。
馬老六是寨子裏最凶惡的悍匪，無惡不作，但卻是真心實意把他當子嗣來看待的，其餘人也大多如此。
很難想象，這些凶悍的馬賊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或許，這就叫——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突然，青蓮的神情一凝，在前方的山坡上，一襲青衫，背負鐵劍的男子此刻正含笑望著他，那相貌，一如五年前，絲毫未變。
他飛身躍起，動作矯健，直接來到了他的麵前。
他強行壓抑著心底的驚喜，道:“明成叔，你沒死啊！”
趙明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不僅沒死，還因禍得福。承蒙北夷突厥汗王看重，你趙叔我如今也已經半隻腳邁進武道宗師之境了……你小子，五年未見，居然躥得這麽高！”
青蓮的臉色卻是微變，問道:“明成叔，當初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明成苦笑道:“在馬賊的世界裏，本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頭領對於這些小事是不會管的，黑山賊眾比我們強，所以我們就隻有兩條路，一是死，而是投奔他們。”
“可投奔他們，我等兄弟皆是外人，僧多粥少，定然會被排擠，就算不死，過得也忒窩囊，所以我等自然不甘束手待斃。”
“但敵人勢大，兄弟們雖浴血奮戰，最後卻隻有我和老六殺出了一條血路，可老六傷得太重了，到最後，也沒能撐過去，後來我投奔了突厥人的汗王阿史那賀魯，矢誌複仇。”
“汗王也的確很器重我，對我大力栽培，賜予我武道秘典，歌姬金銀。現在，他更是暗中授予我一樁天大的重任，那就是——建國！”
說到最後那兩個字，趙明成的臉色通紅，激動得握緊了拳頭。
“小白，加入我們，以你八歲便破武道宗師之境的妖孽資質，我們可以推舉你為新國家的國君，我們可以開庭立帳，裂土為王，突厥王阿史那賀魯已經許諾給我們支持了，隻要我們收服更多的馬賊，到時候，我們也可名垂千古！”
青蓮握緊了拳頭，眼前的人，麵目沒有多大變化，隻是看上去，一瞬間，居然已是那樣的陌生。
他壓抑著心頭的怒意，冷冰冰地問道:“六叔他們的仇呢？”
趙明成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他們.……仇自然是要報的，可現在，黑山賊眾也投奔了汗王，黑山首領更是與我成了同僚.……”
青蓮神情冰冷:“所以呢？”
趙明成訕笑道:“你別急。隻要我們夠強，強到滅掉黑山賊眾，也不會惹怒汗王，就可以報仇了。我覺得有你加入的話，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青蓮冷冷地望著趙明成，道:“明成叔，你讓我很失望。”
“五年來，我日日夜夜都想著為你報仇，可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我了。”
趙明成激動道:“不，我需要你啊！”
他很清楚，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宗師，究竟有多麽可怕，等到後來，絕對能扛得起他想建立國家的武道根基，鎮壓國運，綿延數百年。
青蓮笑了笑，灑脫轉身，一瞬間仿佛卸下了千鈞擔子。
趙明成想追，腳下卻突兀出現了一道劍氣，刹那間，在地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道不同，不相為謀。”
轉身，即是永別。